那将领道:“无妨,这点苦算什么?又不是饿了肚子,只是冷一些罢了,比起其它兵士,晋阳的军队的待遇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小木头拍了拍他,道:“护好主子。”
“是。”将领应了一声,敬畏而崇拜的看了一眼冯璋的民屋。他一个铁铮铮的汉子是真的没有佩服过什么人,冯璋是唯一的一个。
他是自己见过的最难吃苦的上位者,布衣,食物也与普通士兵一样,没有不良嗜好,能吃苦,一路极艰难,可他也并未叫过一声苦,也没叫煮上一份热汤,照样吃冰冷的罐头,从不抱怨。
这样的人,坚忍不拔,心性坚毅,似乎能驾驭一切的笃定,霹雳手段,却有一颗心系百姓的菩萨心肠。
他并不软弱,该狠的时候,从不心软,该杀的人,他都下刀极快。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成大器呢?!
天下英雄豪杰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冯璋。
知道济北王已经出动了,然而众晋阳将士心中毫无波动,天下间能与冯璋论英雄者,无人尔!
因为冯璋毫无破绽,这世间还能找出另一个毫无破绽的人吗?!没有。
所有的诸侯,包括新帝,南廷,所有人……都破绽百出。早就已经落于下乘了。晋阳离不开冯璋,冯璋却可以再造出无数个晋阳。
这样的人,没有人可以再复制。
跟着这样的人,哪怕是死在沙场,也是会被人铭记于史书的。值,最重要的是,心里甘心。
别说现在军中不苦,还能常有肉吃,就是军中真的喝风吃土,他也愿意跟着冯璋,因为建功立业的畅快,那种成就感,自豪感,无人可以取代。
晋阳大军可以昂立于人世间,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天下他们是人民的军队,于民无犯,他们行得正,站得直,他们无愧于心,他们堂堂正正,是光明的,正义的。
这一点子的自豪,非物质所能替代。
士兵们依旧潜伏着,夜中无被,合衣而眠,吃着冷掉的干饼子,喝着水壶中的冷开水,小心的带着警惕着,等待着交战的那一时,这些士兵就像藏在剑锋中的刀剑,出了晋阳,就是见了光,经过与贼匪一战后,已是开了刃,如今锋芒必露,渴血如饮。
雍城之中,许多百姓家中被抢,不光财物,还有粮食与女人和孩子,不少老人被推倒,悲愤死去,不少壮年男子因为反抗被杀,官兵,贼匪,已经不算分家了,雍城之中,犹如地狱。
郡守存了保城宁殉的心思,有点疯狂,而百姓也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现在只剩下哪一方先动了……
谋士在地窖中守了三天,没有洗脸,没有洗澡,蓬头垢面,只有一双眼睛十分灵动,带着痛苦而存有希望的微光,又透着一股决绝。
终于等到了那一夜,三更时分,他从地窖中出来了。
走到街巷上的时候,才发现很多百姓都无声的从自己家门中出来了,仿佛是自发的,手中拎着棍棒,有些拿着锅铲,或是铲刀,都是家里能寻得出来的家具或是农具,有些人没有现成的棍棒,拿的是椅子的腿,方方正正的,紧紧的握在手中。
他们彼此对视着,眼中却没有敌对和仇视,有的只有悲愤和憎恨,然后自发的集结在一起,坚定的往郡守府走去了。
开门声,不断的人群加入,越来越多。
谋士这才发现,远远不止一百人,这里的人何止一百人。到后来甚至一些老弱妇孺,还有孩子都加入进来。
生活的残酷,命运的残忍,似乎教给了他们要反抗才能有活路,有些坚忍的妇人,孩子,老人,都带着棍棒,坚定的跟上来。
其间没有人说话,只有一种无言的默契。
到达郡守府的时候,才发现,还有另一条巷子里不断的有人出来,谋士微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对面好像是有人领头的,那领头者看到他似乎也吃了一惊,打量了一下,倒有些敬服,见人都快到齐了,众人迅速的将郡守府围的水泄不通,那领头人尖哨一声,道:“……杀进去,杀了郡守狗官!”
“杀!”人群暴怒了,有些人甚至捧着大石块去砸门,有些甚至直接搭了梯子爬了进去。
里面很快厮杀起来。
“守好外面,别叫那狗官跑了……”领头者愤怒的道:“……杀了郡守,夺回属于我们的城池……当官不为民作主,就该死!狗官!”
“狗官,杀!杀了这些猪崽,这些畜生!”
场面很快就失控了,里面的郡守半夜从榻上醒来,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得知是百姓作乱,便大怒道:“这些暴民……好好好,想杀我,要起便一起死!”
说罢便真有了一丝果决,得知不能逃出去,早已经丧心病狂,他大力的推开侍候的吓的颤抖的侍女,冲到了书房,将信号弹给引了出来,亲自点上燃了出去。
谋士一见里面发了信号,脸色便一变,道:“……不好,有增援来,速速控制郡守府,快!”
然而,却一直不见增援到来,谋士心中有不祥的预感,道:“……糟了!”
一定是有火药。郡守是要同归于尽。
他脸色发白,在人群中拼命的想找刚刚那领头人的身影,却一直不见他。迟疑之间,手臂上便被人砍了一刀。他吃了一惊。回首一看,却是郡守府的士兵又砍了过来。
他拎起刀来反抗,终是不敌,以为自己死定了,却见一柄飞剑将那兵士穿透而过,那士兵倒下,他看到领头人匆匆过来了。
“英雄,”领头人将他扶了起来,道:“伤的严重么?!”
谋士顾不上伤,一把拉住他道:“……有,有火药,快找出来,不然都得死,全城都无可幸免!”
“已经找到了,”领头人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谋士一怔,动了动唇,想问他是不是冯璋的人,但到底不合时宜,他没有问出口。
领头人将他扶了起来,靠在一边的柱子上,又冲入了敌阵,将府兵杀的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