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心意的表情严肃，说出的话也有些沉重。石云帆知道，在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都是虚的。他只能安静的看着霁心意操控着大阵，和天上的人类大舰战斗。无数耀眼而炽目的阳电子团从天而降，像毁灭的号角。而一柄一柄巨大的、变透明的风精之刃自下而上的射出，像不屈挥刀的巨人，用尽了一切去反抗。不时有巨大的飞船坠落，也不时有更多的炮弹击中大殿。当雷石战队的五人，终于无法承受那种震动和轰鸣，看着大殿的石质屋顶被一颗阳电子炮炮弹砸穿的时候，霁心意终于站起了身子。
“我们，输了。”
老人轻轻叹气，双手在空中虚托，好像抱着什么重要的东西。竹青子的身体在老人做好动作之后，轻轻的出现在了空中。他双目紧闭、面色安享，好像进入了沉眠。然而，不论是石云帆还是霁心意，都知道这位把它们召唤到这个世界的道人，已经在刚刚的战斗中失去了生命。
“轰隆——”
巨大的石块从空中坠落，砸在了大殿之中。雷石战队的五人从纷乱的巨石下走出，看着老人挥手撑起一片淡淡的青色光罩，把他和竹青子罩在了其中。
“傻徒弟……我的傻徒弟啊……”
即使是仙人一样的角色，即使是世界顶尖的战力，当他不得不面对自己无力挽救的死亡时，终究也会被悲伤摧毁了情绪和理智。紧紧抱着竹青子、轻声哭泣的老人在沉默少顷之后，愤怒的仰天长叹。巨大的、低沉的咒文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在大殿之内铸成了一座咒文之塔。
“真人！”
石云帆上前一步，担心霁心意因为过于愤怒，做出些不可挽回的错事了。如果他在这里和敌人拼命，那雷石显然就无法找到回生池，更无法及时拯救隙间。所以石云帆在看到霁心意激活了一个如此庞大、能量汹涌澎湃的法阵之后，第一个感觉并不是惊讶和赞叹，而是担心。他担心这是一个攻击性法术，会让他们所有人，都不得不留在这里。
“放心，我晓得轻重。”
霁心意冲石云帆微微点头，双手轻轻一托，竹青子的身体在他的双手间消失不见。老人挥手示意雷士战队五人进入咒文之塔，抬头穿过已经残破的大殿屋顶，看着天上飘浮着敌人的战舰，轻声的叹了一口气。
“这笔账，我霁心意，记下了。”
在这句话话音之后，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旋转和光影变幻。等石云帆再次恢复正常的视野时，他看到了一张精致的好像人偶一样的面庞。
“你好，我是春水，春灵宫宫主。”
面貌精致的女人冲石云帆轻轻一笑，站直了身子。石云帆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坐在地上的。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队友们正处在一个充满了绿意
的木质大厅内。这座大厅呈正圆型展开，他们五人就在大厅的圆心之中，脚下是藤蔓构成的符文法阵。
“春水，我们输了。”
一阵光芒一闪，霁心意从石云帆身后走出。他的道袍残破、发髻凌乱，身上还带着硝烟。石云帆只是微微一闻，就知道在自己五人进入传送之后，这位天下第一战力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冲上去和人类大舰硬刚了一场。从结果看，虽然不知道对方损失如何，但是至少霁心意是活着回来了。
“你跟他们正面冲突了？那些巨大的飞船战斗力如何？我们可有胜算？”春水打从看到霁心意的那一刻开始，脸上就挂上了明显的担心。她轻轻上前，搀着霁心意坐下，才开口想了解些正元宗的情况。
“我们用七柱焚天青罡大阵和他们打了两个时辰，敌人总共四十五艘那种大舰，被我们击毁了三十四艘。我们同时失去了两位风灵之体、天柱山，和正元宗。”
霁心意直到坐下来之后才开始微微喘息，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雷士战队五人，轻轻拍了拍按住自己手臂的春水，开口说道：“这五位灵体来自未知，他们给我指出了一条可以救下这个世界的道路。”
“欧，竟有此事？”春水微微皱眉，目光从五人身上一一看过，在安妮惠身上停留了一下，才开口说道：“这五位看样子好像是亡灵，而且还带着驭灵盘的痕迹，是你那个不孝的徒弟竹青子吧。你把他们带过来，真的是因为它们有能拯救我们的方法？”
“宫主，严格来说，我们的方法并不能拯救世界，只是能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个念想而已。”石云帆不等霁心意回话，主动站了出来。他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焦虑和激动，保持着和春水宫主的对视，把他的来历、这些敌人的来历、隙间的存在和他提出的解决方案一一道来。这一说，就用了整整一个时辰。
“所以，你让我们拼命抵抗，放心去死，不用担心后续，因为你来自一个收拢了所有死灵，但是却不是阴世的地方，对么？”
“是的。”
“好的，我明白了。”
春水微微点头，转过头看着霁心意，“既然你选择了相信他们，我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过现在春水宫也在遭受攻击，你们不妨先看一看，这些敌人可是你们曾经见过的，那些驾驭着飞在天空的巨舰的敌人。”
春水说罢，两手轻弹，从空中垂下了一根藤蔓。她在藤蔓上轻轻点了一下，打开了一个和霁心意释放的屏幕差不多的水镜。从水镜中，石云帆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的景象。
这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森林，高达数十丈的巨木参天而立。无数的藤蔓交缠其间，遮蔽了阳光。在巨树的下方，是肉眼所不能企及的黑暗，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巨树下活动。春水宫主操作了两下，拉进了距离。让石云帆们可以看到巨木之下的世界。在那个光照不足，地面全部被腐烂的树叶厚厚覆盖的世界里，正有无
数的野兽在四处冲撞，破坏着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这些野兽有着石云帆无比熟悉的外型。它们的三对足和前肢上巨大的骨刃，曾经给石云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迅猛兽……”
石云帆发出一声轻轻的呻吟，如果这些迅猛兽和那些人类大舰是一伙的，那意味着这个世界面临的，是人类和虫族的联军。这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相加，这是量变引起质变的恐怖化学反应。石云帆可不想看到自己是被质变的一方。
所以他几乎是在辨认出了那些野兽的第一时间，就再次强调了自己的想法。“春水宫主，这些怪物曾经是我们的敌人，我们管他们叫虫族。不过自打白兽帝国入侵，我们就在白兽帝国的压力下，结成了联盟，共同抵抗白兽帝国这个神秘实力的攻击。然而，不幸的是，我们失败了……”
“这些丑陋的虫子曾经是你的盟友？森林可不喜欢它们的样子，他们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春水轻轻说道，“既然你知道这些虫子，也知道天上那些铁家伙的来历。那么，请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敌人派来的间谍呢？毕竟你说的这一切，很可能是要诱骗我们主动自杀，顺便破坏我们获胜的唯一可能，也是我们手中最关键的道具，往生池。毕竟，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会带着没有任何理由的善意，过来拯救我们这样的陌生人吧？”
听到春水宫主的问题，石云帆并不紧张。他轻轻站直了身子，开口说道：“诚实的说，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也无法证明。但是既然你们能改造回生池，插手灵魂在天地间的循环，那你们自然应该知道，这个世界的下方，是有阴世存在的。而我们，就存在于阴世和阳世的间隙之中，被称作隙间大路上。”
石云帆轻轻握拳，继续说道：“而且，最主要的是，我提供给你们的建议没有任何坏处，你们玩命抵抗，拼命抵抗，拼死抵抗，都没问题。只要你们能修复回生池，放弃对灵魂循环的人为干扰，让死去的灵能进入隙间，你们自然可以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没有说服力……没有任何说服力……”
春水轻轻摇着头，微笑着看着石云帆，“但是我相信你，因为你身上有着特殊的味道。我和霁心意不一样，我对灵更敏感。我周围的伙伴告诉我，你们没有恶意，所以，只要你们满足我一个条件，我就接受你们的建议，和霁心意一起修改回生池，并且放开手与敌人殊死一搏。”
“还请宫主示下。”
石云帆轻轻鞠躬，请春水宫主提要求。
“用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物向我保证，我们还有再次回到这个世界第一天，可以么？”
石云帆犹豫了一秒钟，右手握拳贴在心口，微微低头。不知为何，他内心一动，把之前想要承诺发誓的对象换成了西奈，完成了那个誓言，关于他们必将带着霁心意和春水，带着那些被迫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们，回到这个世界的承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