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散场的时候姚景穆起身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来。我担心他醉了,赶紧出去沿着走廊找他。
姚景穆站在走廊尽头,靠着露台的栏杆抽烟,挺拔而瘦削的身形,俊美而坚毅的面部轮廓,衬着露台外的璀璨霓虹,此情此景像一张美到惊心动魄的画。
我停在原地,不忍走过去,远远看着烟头在他手中忽明忽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沉寂的他周身散发着浓浓的忧郁,我无法理解姚景穆为什么会不时流露出这种无限哀伤的样子,但是真的让人忍不住有一丝心疼。
姚景穆熄了烟,看到站在走廊里的我。
“特意出来找我,不放心我?”
“我是怕你跑了,就没有人帮我挡酒了。”这个人情绪调节的也真是快,这一会儿就知道调侃我了。我当然也不能言语上输了他,抬起头冲着他嚷嚷。
突然我发现姚景穆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狭长的眼睛竟然是通红的。
“你不会刚刚哭了吧?”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雷的半死,只好及时补上一句:“病了么?”
说话间我就条件反射的踮起脚,用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
姚景穆微微一笑,把我的手拦下来,“没事的。”
我突然从他衬衫的袖口看见他的手腕竟然也是红色的,也不管他是不是会误会我吃他豆腐了,连忙把他的袖子捋起来,整个手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疹子。
“没事的,只是酒精过敏而已。”
“你是猪啊,酒精过敏你还喝这么多酒?”我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一片红,真是害怕了。你等着,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我一路小跑冲回包厢,慌乱的收拾衣物。众人看的疑惑,我直接丢了一句:“我们有事,先走了。”
“我们也就快结束了,有这么着急么,这几分钟都熬不过去了啊。”
我恶狠狠的瞪了说话人一眼,下定决心如果他再啰嗦我一定毫不客气甩一个酒瓶子到他头上,他也是被我凌厉的眼神震到了,赶紧噤声。
“你不用这么夸张的搀着我吧,我腿脚没问题的。”姚景穆说。
我没有搭理他,继续扶着他。
我突然十分后悔来这个倒霉催了的所谓同学聚会,明明都没有一个是我正儿八经的同校同学,更加连带着迁怒那些逼我喝酒,拼命灌姚景穆酒的人。
姚景穆的迈巴赫我是不敢碰的,蹭坏了一块漆,我一年的工资都赔不起。于是拖着他在门口打车。
姚景穆也知道我的烂技术,而且他看起来已经有点不舒服了,整个人蔫了吧唧的任我折腾。
“第一医院。”我把自己和姚景穆塞进车里,对着司机说。
“不去医院。”姚景穆突然喊了起来。
“你都和被煮了的螃蟹一样了,还在这里讳疾忌医?”
“不去医院。”姚景穆都这样了,还有力气固执。
我性格中固执的一面也被激发出来,任他在旁边啰嗦,全部充耳不闻。“师傅,麻烦你,第一医院。”
姚景穆直接就拉开正在行驶中的车门打算下车,把我吓得几乎魂飞魄散。不去医院也不用直接把自己折腾进殡仪馆吧,连忙答应他的固执要求。
“那你就在慢慢耗着吧,病成个白痴才好。”我恶狠狠的想。
“唐瑄知道你酒精过敏么?”我还是太善良,冷落了他一阵子之后,还是忍不住陪他说说话。
“我吃了海鲜之后喝酒才会这样。她不知道的。”
前方大概是出了交通事故,整条路不一会儿就堵的像个停车场一样,而我们也在车流中动弹不得。
过了好一会儿,我们决定步行走过这一段。
姚景穆的脚步不疾不徐,街边的路灯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周身撒上一层熠熠发光的彩晕,我走在他拉长的影子里,盯着他的背影微微发呆,这个熠熠发光的男人连背部轮廓都这么迷人,衬得周围尘世间的一切风景都黯然失色。
我实在是太失神,以致于姚景穆停下脚步我一时反应不及,径直的撞了上去。姚景穆及时扶住我,顺势把我塞进路边的一辆出租车,然后自己坐进副驾。
“彩虹苑。”姚景穆的嗓子已经略微有些沙哑了。
我微微有些惆怅,怎么这条路这么短,尽然这么快就走过了。
到了彩虹苑,我紧跟着姚景穆跳下车,却没有跟随他上楼,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敲了很久的门,姚景穆这家伙才磨磨蹭蹭的来帮我开了门,不指望他摇个小旗子热烈欢迎了,但是竟然第一句话就是劈头盖脸的责怪我:“你不知道有门铃这个新发明么?”
他那个讽刺的语气,好像我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这个待客之道也太失礼了。不过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和他计较。
等我把那一袋子的药哗啦啦倒在桌上的时候,姚景穆终于出现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被震撼到的表情。
“你刚才磨磨蹭蹭那么久,原来是去打劫药房去了?”
“我刚才用手机上网查了查酒精过敏要吃什么药,然后到了药房拿药的时候,她又推荐了我几种。我也不知道哪种好,干脆都买了来,你看哪个顺眼,随便挑一个吃吧。
这个是氯雷他定片,这个是维生素C,这个是扑尔敏,这个是药房推荐又奇效的葡氏敏清脱敏粉剂,随便吃,不要客气哈。”和姚景穆说话久了,我承认我自己也有点姚景穆的风格了。
“等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药吃完,我就归西了。”
“又没有让你全吃,和你说了挑一种啦。”我提起脚边的另外一个袋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和姚景穆说:“过敏是要忌口的,这段时间你只能吃清淡的食物,我帮预备了一点给你放冰箱里面,明天如果你还是发热就一定要去医院了。”
打开姚景穆的冰箱,我还是小小吓了一下,瓜果时蔬分门别类用保鲜盒装好,排放的整整齐齐,整个一片欣欣向荣啊,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一个生活有品质的男人。
以我平常的性格,把塑料袋整个往里面一塞就完事了,看到这个阵势,也只好按他老人家的分类慢慢摆放。省的他再用狭长眼睛翻我。
等我走出去客厅,发现姚景穆一脸痛苦状。
“你哪里不舒服么?”我不禁紧张了起来,万一他病情恶化,我可没有本事把他抗去医院。
姚景穆不搭理我,只顾大口大口的喝水。
我撇了撇桌上,发现氯雷他片的包装有打开的痕迹,拾起来一看,果然看见少了一片,“姚景穆,你多大的人了啊,吃药还怕苦啊?”
想不到平时没事就耍酷的姚景穆还有这么正太的一面啊,我忍不住大笑。“阿姨给你买糖吃哈,乖哈,不哭啊。”
姚景穆黑着一张脸走近我,冷冷的对我说一句:“今天晚上我才发现,你是个好啰嗦的女人哦。”
“是啊是啊,我是啰嗦,我年纪大了没办法。比不上某些幼齿啊。”好容易被我抓到他一个把柄,我一定要嘲笑个过瘾呢。
在我的笑声中,姚景穆飘进卧室,然后飘进浴室,接下来我就听见浴缸放水的声音。
我有些傻了。时间不早了,我得要回家了,可是不和主人打个招呼好像不太合适吧。我可不是姚景穆那样没有礼貌的人。
不是都说男人洗澡很快的么?这个人难道在浴缸里面睡着了?不会还撒点浴盐玫瑰什么的在洗花瓣澡吧?难道头上扎个蝴蝶结在洗泡泡浴?恩,吃药都怕苦的男人,什么幼稚的事情做不出来啊。
不知道怎么想着想着,我就开始想象姚景穆躺在浴缸里,修长的手臂搭在浴缸上的样子,还没有等我来得及进一步发挥色女的想象力,我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