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除了生煎好吃,葡萄鱼、八宝鸭都不错的。对了,还有你喜欢的葱烧排骨……”容清浅旁若无人地挽住乔奕谌的手臂,一边说话一边走到服务生指引的位子上。
我怀疑自己是隐形的,呵呵哒。
乔奕谌把自己的手臂从容清浅手里抽出来,淡淡地开口:“清浅你快回去,不是给容伯伯打包了生煎,时间久了都凉了……”
“没关系,凉了再做新的。”容清浅跟服务生交代了几句,看来她真是这里的熟客,居然在包间客满的情况下倒腾出了一个包间:“我们都是好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昕昕,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乔奕谌看我站在前台,冲我招招手。
要是以前,我扭头就走;要是三天前,我直接拉着乔奕谌走;不过呢,现在都不同了,演戏嘛,我也会。
乔奕谌一直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直到看见我向他走过来才渐渐放松了一些,顺手牵住我的手:“过来,坐这儿。”
容清浅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脸上吃惊的表情做得惟妙惟肖:“景秘书……你……跟阿谌出外吗?”
“对啊,我陪乔总出外勤,一会儿还要视察工地。”短短几天不见,容清浅的视力下降也忒快了些,我一个大活人居然都看不到。她看乔奕谌时,我怎么没发现她的视力很差呢?容清浅的额头上还覆着小块的纱布,她戴了一顶赫本风格的圆顶小礼帽,如果不注意的话,不太容易发现而已。但是我怀疑自己先前不是敲了她的头,而是戳瞎了她的眼睛。
“那我们一起吃。”容清浅冲服务生招招手:“我们要点菜。”容清浅噼里啪啦地点了好几个菜,乔奕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容清浅像女主人一般把餐牌递给我:“景秘书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点几个。”
我都从景小姐变成景秘书了,自然地接过餐牌仔细地看看,得给足‘女主人’面子不是?我直接翻到最后面的茶饮,对服务生说:“先来一壶上好的胎菊,菊花茶对身体好清肝明目的,适合容小姐喝。”
“我还是喝黑茶,体质寒喝不来胎菊。我可不能乱吃东西,要不然以后不好孕育宝宝的。”容清浅嘴角浮出一抹娇羞的笑,旋即又对服务生开口:“再要一份百果松糕,先就这些。”
服务生下去传菜,包间里一时安静极了,气氛变得有些紧绷。
“够了!”乔奕谌的耐心显然是用完了,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清浅,你回去!”
“阿谌,你说什么……”容清浅一瞬不瞬地看着乔奕谌,似乎没听清乔奕谌说什么。
这意思是不但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么?
“我说,你该回去了。”乔奕谌的语气陡然冷漠了很多。
“我不!你是我的未婚夫,跟我吃一顿饭就这么难吗?”容清浅倔强地抬起头:“阿谌,你自己说说,作为未婚夫妻,我们一周都见不了一次面,这正常吗?”容清浅眨了一下眼睛,一对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我都好好地跟景秘书相处了,你还要我怎么做?你说呀……你说出来我照着做还不行吗?”
乔奕谌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波澜不惊地眸光落在容清浅脸上:“清浅,我们认识有十几年了,即使对彼此的了解算不上了如指掌,也还是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所以我也不用这样费力气来演戏了。我不想演细心体贴的未婚夫,你也不必演贤良淑德的未婚妻。这样大家都太累了……”
容清浅哭得更厉害了:“阿谌……我都已经试着接纳景秘书了,你就不能试着接纳我吗?”
服务生还算机灵,一壶胎菊一壶黑茶都给上来了。可是做服务业得会察言观色,看到哭得像泪人儿一样的容清浅和黑着一张脸的乔奕谌,到底有些不知所措。
我冲服务生笑笑:“上菜。”
“好的。”服务生把容清浅刚才点的菜一道一道摆到桌上,容清浅还在不住啜泣。
“菜都上了就出去。”看到我发话了,服务生如蒙大赦地出了包间。
容清浅大概是看不惯我行使了她女主人的权利,渐渐止住哭声瞪着我。
我无所谓地笑笑:“容小姐如果有什么吩咐再叫服务生进来就是了,我只是以为容小姐不大愿意被人看笑话,才打发他们出去的。”
“你说谁是笑话?!”容清浅柳眉倒竖,恨不得一口吞了我。
“嗯……大抵不是我……”其实成人的世界跟孩子的世界有些东西还是差不多的——‘笑’就是赢了,‘哭’就是输了。我以前就不愿意哭,因为眼泪永远无法撼动一个不爱你的人。而爱你的人,怎么舍得你哭?不过,我现在也只能说说嘴,对别着人的时候还好,就算痛死了也能死死忍住不落泪;可是面对乔奕谌时就不行了,有时候他说一句话,我都心里酸涩得要命。
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容清浅点的这几个菜还真是不错。容清浅和乔奕谌还在对峙着,容清浅饿不饿我真懒得管,可是我知道乔奕谌还没吃饭呢:“乔总,容小姐,你们不吃饭吗?”
乔奕谌怔了一下,也拿起筷子开始用餐,还时不时地给我布菜。一时之间包间里除了餐具碰撞发出的轻微响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了。
平时吃饭乔奕谌就经常帮我夹个菜挑个鱼刺,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也不大习惯。可是习惯这个东西完全可以慢慢养成,反正现在我就不会觉得别扭了。我不别扭不代表容清浅也能习惯,容清浅安静地看着我们。她留在这里最大的目的不过是给我添堵,现在把乔奕谌和自己堵够呛,我这个主要目标还能吃得下饭,估计她也是更心塞了。
过了大概五六分钟,她突然站起身来,椅子滑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拎起刚才打包好的餐盒,轻声说:“阿谌,我回去了。周末的宴会……你答应过我会去的……”
得不到乔奕谌的回应,容清浅拉开包间的门走了出去。其实容清浅那道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真觉得挺可怜的。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要一想到失去的宝宝,想到容清浅的那些手段,再多的同情也都当然无存了。
我不知道容清浅为什么要死死抓着乔奕谌不放,难道真的有那么喜欢?还是像她曾经的说的那样——从小到大没有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她不允许自己的人生在乔奕谌身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么执迷不悟真的就对吗?她是嫌乔奕谌不够残忍,还是怪自己不够愚蠢?
没有底线的原谅谁,谁就会没有底线的伤害你。说到底,别人伤害你多深,是自己的作为决定的。所以我永远都不会用容清浅这样的方式去爱人,太伤人伤己了。
乔奕谌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颊:“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我给乔奕谌夹了两块排骨放到碗里:“快点儿吃饭,一会儿还要去翠湖呢。”
“带你过来吃饭是想让你开心点儿的。”乔奕谌握住我的手:“吃顿饭都要闹得这么复杂,我怕有一天你厌倦了应对这些,就会离开我……”
乔奕谌是真的变了,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他从前做什么都特别霸道特别强势,想要什么会用各种你想的到或想不到的方法去攫取。比如说,他怕我会离开,就严加看管就威逼利诱。可是现在,骄傲如乔奕谌却学会了示弱。他会忧心忡忡地对我说,怕我会厌倦会离开。我觉得我碰触到了‘真的’乔奕谌,撬开了他披坚执锐的甲胄,看到了一个会害怕、会无措、会脆弱,有血有肉的乔奕谌。
“跟你在一起,就注定会不断地遇到措手不及的状况,会不断地应对不想面对的人。但是因为不会厌倦你,所以就不会厌倦这些事。其实对你来说一样,明明有更简单易行的方法,却偏偏选了我。既然我们都做了选择,无论有多难,也要风雨兼程地往前走。”我紧紧反握住乔奕谌的手:“我知道你想护着我,想尽量给我一个轻松简单的生活环境。你已经尽力了,即使不那么尽如人意,我也不会再挑你这些。”我冲乔奕谌笑笑:“我早就想明白了,别人已经在卯足了劲儿给我们挖坑设陷,我们就不能自相残杀了,省的亲者痛仇者快,让人看笑话。”
乔奕谌一脸心疼地把我揽进怀里:“昕昕,谢谢你说这些让我安心。”
“安心了就好。”我冲乔奕谌做了个鬼脸。
我和乔奕谌的爱情是什么?它曾经在我们最脆弱最容易疼的地方扎了一刀,然后我们辗转反侧,我们钻心刻骨,我们久病成医,我们百炼成钢。现在它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被呵护,它是一面盾,可以保护我们;它是一把刀,可以刺杀敌人!只要我们俩信任彼此,它就无坚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