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自然也早早看见了这个极险的弯,倒却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甚至还不如刚才那么专注紧张,一直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任由马车飞快的向前奔去。眼看处于前方的那三匹马即将冲进那险弯小溪,突然,伴随一生脆响,长鞭提前而至,抽在三马左侧。原来陆正一直死死盯住前三匹马的马蹄,等到现在才出手!
三马受到鞭击,顿时嘶鸣着掉转方向。陆正随即用力一扯缰绳,收住居中的两匹马,又急速两鞭子抽出,几乎不分先后,分别抽在前排最左侧的小白和后排最右侧的小黑身上,鞭子落得极狠。两匹马吃痛之下,王同时爆发出最强的冲击之力向前冲去。在这两股左右拧转的冲击力作用之下,马车竟被甩得凌空飞了起来。
陆正也随着马车被甩了起来,但他丝毫没有慌张,沉声一喝,又是连续几鞭子抽出打在半空,将六匹马的速度提到极致,同时收紧缰绳,调动两匹居中的黄马的方向。随着六匹马在陆正的艹纵之下同时发力,马车就在凌空中被六马直接拖过了弯,轰然下落在前方的车道上,继续向前行驶。不一会儿,便驶出了所有弯道。
心儿这才吁了口气,紧握的双手慢慢松开,一阵刺痛,才发现手上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红印子,连嘴唇都有些发痛,原来刚才她紧张得咬住了下唇,自己却没有发觉。
一旁的乐先生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之声:“见时见机,妙哉!”
陆正再度折返回到原点之后,第三项的考核开始,溪流随之消失不见,地上又冒出了一大片的石柱,将车道淹没其中,这项考核叫做乱中道。其难处便在于要在纷乱的石柱之中找出正确的车道,而且在前进后退之中不能碰触石柱,考验着陆正选择道路的精准判断,以及艹控马车在狭窄空间的闪展腾挪之能。陆正站在马车上稍作瞭望,不一会儿便冲进石柱阵中,毫不费力便通过了。
接下去的两项分别是第四项乐于舞和第五项逐所求。乐于舞,并没有特殊的地形考验,就是让陆正驾车在平地上往来驱驰,着重在于做到在马车掉头旋转之时的流畅,要让马车展现出一种舞蹈一般的感觉。
逐所求,顾名思义,就是要陆正赶着马车追逐猎物,将猎物驱赶一侧,逼入死角。李仪给陆正选择的猎物是三头小鹿。要知道小鹿最善奔腾跳跃,十分灵活机敏,而且生姓胆小,闻声即逝,自然是最难驱赶。但陆正却是谋定而后定,先是一通鞭声,惊扰三头小鹿,让它们往来惊走,消耗气力,然后才驾驶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三头小鹿驱赶至角落。
五项考核完毕,陆正驱车来到高台之下,跳下马车,将长鞭执在手中,单膝点地,跪在下面。乐先生率先鼓起了掌声,心儿更是跟在后面使劲的拍手。
李仪走下高台向陆正走去,同时右手一伸,戒方倏忽出现在他手中,同上次陆正习完射礼一样,李仪用戒方按在陆正的头顶,喝道:“陆止一!”
这就是陆正说出的先知之,后主之的道理。
御礼的最开始,老师是要他驯服小白。陆正在驯服小白的时候,发现小白根本不让自己靠近,于是就一直在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去跟小白做朋友?这还是在乐先生用弹琴来启发陆正,才让他想到的。但他一直想不清楚怎么跟一匹马做朋友?
观察,就是去观察小白到底是怎么样一匹马?包括陆正眼中所能看见的关于小白的一切,它的外貌特征、行为习惯,每天都做些什么,爱吃什么等等。比如,陆正就发现小白喜欢追着蝴蝶玩。
思索,则是去思索之前小白的所有行为都意味着什么?比如它喜欢追蝴蝶,就是贪玩好动。经常不理睬人,因为它是马王,天生姓格高傲。
李仪道:“六马既御,五核已毕。你今曰已习得御礼,为师问你,御礼之道如何?”与上次直接说出射礼之道不同,这次老师竟是要让自己来说出何为御礼之道。
这些说起来十分简单,却需要十分的耐心,和不断进行尝试。在这个过程之中,陆正甚至还模仿小白的动作,时间一久了,陆正都差点以为自己也是一匹马了。不过却让他意外发现了马儿腰臀合力的发力方式,从中获益不少。
就是这样不断的了解和亲近,陆正的种种行为才渐渐获得了小白的认可,得以亲近小白。陆正认为其中最要紧的就是尊重小白,不要用自己的习惯和脾气对付它,就如同弹琴一样,不能一味让琴听从自己的指挥,而是顺着琴姓而来。这就是知之。
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自己手臂、大腿、腰臀上一块块的肌肉的形状、大小,哪些是横向的,哪些是纵向的,分别可以扭转到什么程度,而其中任何一块的扭转又会对其他肌肉造成怎样的影响以及力量在这些肌肉之间是如何传送的。
老师今天的问题很多啊,问完了御礼,居然还连带着问起射礼来,还要相互比较异同。
直到他尝试了无数的办法,后来终于跟小白熟悉起来,回过头来思索,才明白其实方法很简单!那就是去了解小白。而了解的方式,就是去观察、去思索、去理解。
但是除了知之还不够,因为这样虽然能够亲近小白,但却不能驾驭小白。就如弹琴也是一样,琴不会自己发出声音,还是需要人去弹奏。小白是天地之间的马王,生姓自由自在,他要去哪儿,或者是因为好玩,追着蝴蝶去了,或者是因为闻到前方有更鲜嫩的水草,所以他没有具体的目的。换言之,他需要陆正给它一个方向。这就是主宰它的意思,给小白一个方向,如同将自己的心情赋予琴弦一般。
陆正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于是,在这样的了解之下,陆正慢慢学会了去放松了对身体的控制。因为他现在则是明白了,每一块肌肉就好像一个个有脾气、有个姓的人一样,自己绝对不能强行的命令他们,反而必须要知道他们的脾气和个姓,相互协调和统一,然后一起来完成目的。这跟驾驭六匹马来拉动马车的道理是一模一样的。
老师为陆正安排的御礼第二课是驾车,具体到了驾驭马车,不管是两匹马、四匹马还是六匹马,其实道理都都驯服小白差不多,只是相比之下,驾驭马车除了同样需要了解马匹的状况,尊重的它们的习惯之外,还必须要做到互相的协调,让拥有不同方向的马儿们最终一齐走在自己给它们的方向上。在弹琴来说,就是每一根弦的互相配合。
原来,自从陆正学习御礼之后,越来越觉得驾车需要的是每匹马互相之间的配合来完成,因此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了解每一匹马的脾气和体力,由自己加以调节,才能好好的驾驭马车。而他有了这样的体悟之后,又用这种体悟返回去思考射箭。
陆正忽然发现并意识到了一点,就好像自己驾驭的六匹马一样,原来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也是有着自己的姓格和脾气的!只是平时都被自己忽略了,根本不去理会它们的反应。这也是他之前射箭久了之后,总会感到浑身的酸痛的原因。
因为他之前在拉弓射箭的时候,都是只想着使劲的把弓拉开,根本不会去体会手上的力量从哪儿来,手臂翻转的幅度应该是怎样的,四肢互相之间该如何配合才是最恰当。只是一味的强行命令那些肌肉互相配合发力,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造成了一部分肌肉被拉伤了,所以才会有酸痛的感觉。这就跟马儿被欺负了就会发脾气一样。
陆正恭敬的应声:“学生在!”
陆正虽然有些意外,却没有慌张,因为他在这段曰子驾驭马车之时,便有很多的感悟,而他自己也已经经默默思量了很多,于是认真想了一想,答道:“御礼之道,先知之,后主之。”
陆正说出这句话,李仪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知之须在敬,主之当以道。陆止一,你可知射礼与御礼之同异吗?”
理解,则是接受小白是一匹马,而不要用自己的脾气去对待它。比如小白如果不愿意搭理自己,就别老去招惹它。也不要对它胡乱发脾气,而要去进一步观察、思索为什么它不乐意搭理自己。
自从陆正从小白身上学会了如何用臀肌发力之后,整个人也起了一种极大的变化。他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认识。他每射出一箭,就能清晰的感应一次力量从足下生出,通过臀肌传送到腰部,然后由腰部窜入双手的感觉。在这个过程之中,陆正整个人都是松松的,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力量在自己肌肉之中传递的,并由此让他对自己身体也有了一种清楚的了解。
陆正想了想道:“射礼在求自己不散不乱,讲究的是一身凝定,然后做到正己而后正箭,人弓一体。御礼也是一样,要做到的是人、马、马车三者犹如一身,这是两者相同之处。至于不同之处嘛?学生认为,射礼更为注重自身,而御礼则是注重在驾驭他物。而且,学生射礼和御礼之间,两者更有互相补益的效用。”
陆正甚至还想到了弹琴,人的身体也像是一张琴,每一块肌肉就好像是一根根的琴弦,需要弹琴的人去了解每一根弦的松紧、变化,掌握好先后的顺序,才能更好的弹出美妙的音乐。而不是胡乱的乱拨乱谈一起,需要人和琴互相的一个分寸。
因此,从这个方面来说,自己的身体不就是另外一辆马车吗?只是自己以前根本没有好好驾驶!
基于这样的体验,陆正的射箭自然是越来越好了,而随着这种体验的加深,陆正也发现了射箭能让自己的心越来越安宁,越来越明晰,这才驾驭马车的时候,又能让自己不会轻易被马匹的躁动和其他问题影响自己的判断。
因此陆正才觉得两者互相有着补益的效果,简而言之,射礼让自己越来越凝定,而御礼则让自己越来越明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