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祈站在列克星敦姐妹房间的门口,木质的大门洞开,站在外面都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对话。他把那条短裤放在身后,探出个脑袋对着里面的列克星敦努力眨巴眼睛,张大着嘴巴无声蠕动,示意她自己有事情找她出来。
列克星敦撇过头,眼神疑惑地看着表情有些窘迫的司令官,碧蓝色的瞳孔里闪烁着微光,似乎不太明白集祈这时候找她出去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还是趁着自己妹妹没注意的时候轻手轻脚地从房间中溜了出去,纤细修长的脚丫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司令官有什么事情吗?”列克星敦靠在门口一边小声地说,一边扭头看着在衣柜里翻找的萨拉托加。两人像是像是在秘密接头,一边互相交换情报一边还要躲避巡警的追查。
“这个给你。”犹豫了许久,集祈还是把身后的那条有着纪念价值的短裤拿了出来,白色的布料上盛开着血色的鲜花,点点滴滴,像是寒冬中的腊梅。“威尔士说这个东西应该给你,当做一种特殊的纪念。”他红着脸小声说,表情像是男生表白般羞涩。
但是列克星敦并没有笑场,只是伸出手像是接过什么值得郑重对待的东西一样。“司令官是过来把这个送给我的吗?”她轻声问。
“算是这样,这个本来是想留着自己收藏的,但是威尔士说这样做会被当做是变态的,她叫我把这个当成礼物送给你。”集祈小声地解释。其实说实话这是他第一次给女生送礼物,以前从没有过类似的经历,尽管这礼物没有任何包装。
“是吗?”列克星敦仔细看着这条被洗的干干净净的白色短裤,红色的印记如同宣纸上洒下的颜料,凌乱如火宛如那晚的热烈。“我本来还想找司令官要这条短裤的,没想到司令官会将它送给我做为纪念。”她的声音细小,纤细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
“难道这对于你们来说很重要吗?”集祈有些不能理解少女心里的想法。要是他自己收到这样奇怪的礼物,说不定会想都不想地直接扔掉,哪里会像现在的列克星敦一样,神情郑重地像是收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礼物一样。
“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列克星敦毫不犹豫地点头,“对于舰娘来说最重要的是提督,之后如果喜欢上自己提督的话,最重要的莫过于一件可以永久留念的东西。”其实还有后半句少女并没有说出口,这件可以永久留念的东西并不是手中这条白色的短裤,而是一枚戴在无名指上的誓约之戒,那才是婚舰真正渴望的东西。而列克星敦也知道现在镇守府的情况,对于一个资源维持在温饱线上的镇守府来说誓约之戒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过于虚幻,不切实际。要知道一枚精灵制造的具有战斗力加成的戒指几乎算是有价无市,列克星敦到访的众多镇守府里除了最受提督疼爱的舰娘手上有着那样的戒指,其余的手上都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所以尽管内心十分期望提督能够亲手为她戴上象征爱情的戒指,但是现实却让这个想法只能停留在脑海。她已经不再是那种只顾浪漫的小女生,而是成长为贤惠持家的太太。
“原来是这样吗?”集祈挠挠头轻笑几声,现在他才知道有时候女孩子想要的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只要是自己心爱的人送的,哪怕只是一根稻草也会永久保留。“我之前一直以为女孩子喜欢华丽的珠宝和闪耀的钻石,因为在学院里的时候,班上有钱的男生遇上漂亮的女生一出手都是送这些东西,之后他们就在无数的鲜花和祝福声中在一起了。”
“但是那样的爱情并不能长久吧?”列克星敦说:“那样的女孩只是喜欢珠宝和钻石而已,并不是喜欢送她们珠宝和钻石的人,要是那个人送不了这样昂贵的礼物,我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会到此为止吧。”
“的确是这样,”集祈点头同意,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闹得越大的情侣到最后都只有分开的结局,而那些悄悄在一起的才是真正地走到了最后。“他们没过多久都分开了。”
“因为那只是物质铺垫的情绪发泄而已。”列克星敦一针见血地说出了其中的关键,“两人在一起完全是因为他们中间连接的物质基础,而不是所谓的爱情。”
“可是我的经济学导师常常跟我们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要是连温饱的问题都不能解决何来的爱情。”集祈说。
“的确是这样,爱情确实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但是它们永远无法凌驾于爱情之上。”她盯着集祈,瞳孔里燃着热切的光,像是冬夜里亮起的火把一样炽烈。“就像我和司令官一样,就算司令官一无所有,但我还是会选择留在司令官的身边,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我爱你。”她薄薄的樱唇缓缓地说出那三个灼热的字眼,没有害羞和回避,在面对爱情的时候,她列克星敦从来不会退缩。
集祈突然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眼神坚定如铁的少女,忽然之间不知道该怎样回应她炽烈如火的爱。他可以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也知道内心那样激烈跳动的情绪是什么,他就像个快要爆发的火山,里面滚烫的岩浆在不安地跳动。他颤抖地抬起手,手有些无力的手掌按住少女静美的侧脸,小心翼翼地贴近她的脸庞,用深沉如山般的语气回应,“列克星敦我也爱你。”他的声音轻如羽毛,却在少女的心中下着大雪,用无尽的厚重将那个世界装点。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列克星敦静静地躺在少年温柔的怀抱中,想永远这样沉浸在其中,如在微风中感受阳光的沐浴,点点滴滴都是沁人心肺的温暖。“司令官送的礼物我会好好保留的。”她埋在集祈的胸膛小声说。
“但是你和威尔士最期望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誓约之戒。”集祈纤长的手指滑过少女的脸庞,面带笑意地看着脸色微红的她。
“司令官……怎么知道的。”列克星敦有些意外,这是藏在她和威尔士心底的秘密,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
“那天我们晚上去购物的时候,在超市的旁边有个卖戒指的首饰店,你和威尔士站在那里看着那对买戒指的情侣很久很久,我就知道了。”说到这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当时也想过去买一枚普通的戒指给你们戴上,但是后来我并没有,我知道那种做法无异于滥竽充数,要卖就要卖真正的誓约之戒,那种冒牌货配不上你们。”
“可是誓约之戒基本上没有几个提督拥有,而且我们也并不需要那种东西。”她小声地反驳,但是说到最后语气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谁说不需要的,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这个遥不可及的约定,但是请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拿着誓约之戒向你和威尔士求婚,总有一天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地告诉他们,我集祈会永永远远守护我的妻子。”集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铿锵般的坚定。他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起骑着单车回家的情侣脸上会露出发自心底的幸福的微笑,而坐在豪车里的少女却在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哭泣。尽管没有绚烂的烟花和挥金如土的豪气,但是却有着坚定的心,一颗比钻石还要恒久远的心。他抱住列克星敦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我相信司令官,一直都相信着司令官。”她虔诚的语气如狂热的信徒,一直坚信着她心里唯一的神明,不管他说出怎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她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相信。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一脸自信的少年,嘴角露出如清水般纯洁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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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拉托加无力地依靠在硕大的衣柜中,像个逃避的孩子一样,抱着自己露出的小腿,将脑袋埋了进去。在一墙之隔的外面正上演着世间最快乐幸福的喜剧,而她只是个无所谓的观众坐在黑漆漆的世界里,仿佛所有的光都汇聚在舞台上,没有一丝丝怜悯地照在她挂满泪水的脸上。
她知道作为列克星敦妹妹的自己此刻能做的就是送上自己最真挚的祝福,如同婚礼上的伴娘,作为背景衬托着新娘的美丽。没人会在乎伴娘心里的想法,所有人都将视线放到了新娘和新郎的身上,就算她在一旁止不住地流泪,也没有人会在乎。但是她总会止不住地想,要是那场盛大的典礼上有两个新娘该多好,那样的话她也有机会戴上礼盘中的戒指,也有机会得到司令官温暖的怀抱。可是那终究是臆想,终究是虚幻,像是无法触及的梦,仿佛没有实现的可能。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窗外照进来的光,如无声地嘲笑一点点洒在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她慢慢地咧开嘴,露出勉强而僵硬的微笑,给予这场正在上演的喜剧以最大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