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后一匹雪白的战马,高大健俊,此时欣然打了一声响鼻,赫然正是韩宇臻的坐骑。
韩宇臻跨过灌木走过去,身旁的众人也跟着回过头去,赵副官理了理军帽,朗笑着说道:“呀呵,这马看少帅不理他,吃醋啦?”说罢众人均笑了起来。
韩宇臻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啪,啪”拍了马膘肥壮实的身躯,也笑道:“早就看到你了!”
“你们是在哪里找到它的?”韩宇臻摸着爱马,问道。
“倒不是我们找到它,是它找到我们的,昨晚和您失散,我们一群人在林子里绕着,一边寻你,一边找下山的路,这马远远的看到我们,就跑了过来,后来它就直跺着马蹄让我们跟它走,起初我们还认为它是带我们去见您,后来竟是这马已经找到了下山的路,带着大伙下山去呢!”
“辛苦你了!”韩宇臻听到此处,摸了摸那白马,夸奖道。
那白马听懂了主人对它的赞赏,非常高兴,又打了一个响鼻,便“嗷嗷”叫了声来,马头高高仰起,神情十分得意。
“兄弟们找不见您,都十分担心呢!”赵副官说道。
听到此言,韩宇臻又面露窘色,有些心虚地与孜然对视了一眼,众人看在眼里,更加觉得两人关系非同昨日。
赵副官也不再多言,拔起枪来冲着天上空放三响。然后便听到山中另一头也回应了几声枪响。
“少帅,一路上我已经做了记号,咱们快些回去吧!”赵副官说道。
说罢,一行人翻身上马,韩宇臻却是将马牵了过来,站在孜然面前,然后说道:“你和我同乘一匹吧?”
眼看一行人就要返回驻地,孜然低过头,暗想折腾一夜这下真是白忙活了,不禁面露忧色。而在韩宇臻看来,眼前清丽的人儿定是害怕这马又突然不受控制,发疯似的跑起来,所以心有余悸,于是赶紧为马辩护道:“你放心吧,寰寰不会再像昨晚一样了!”
寰寰?听着这样一个可爱得像小孩的名字,孜然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少帅还颇有童趣,又想到他昨夜抱着自己直叫“妈妈”,潜意识中觉得这个高大英挺的七尺男儿并不像其它军阀血充满血腥和暴殓,或许,在一袭戎装的底下,有着一颗温柔善良的内心。
别无他法,此时也只有跟着他们一起前往大营,伺机行动,才能救出栾大哥。
孜然抬过头,看到马上众人此时均看着自己,有些尴尬,便轻轻地点了点头。经过一夜的接触,韩宇臻对她颇有好感,而孜然言情举止间也是知书达礼,还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态,定非一般随意人家,对她也以礼相待起来,于是先道了句:“得罪小姐了!”这才将他扶上马去。
顺着赵副官打的记号,一行人很快就走下山来,许多身着戎装的将士远远地见到韩宇臻下山来,便都下了马来,走近了些,一名将士跑了过来,站立在韩宇臻马前,行了个军礼,双手便奉上一封信函,声色厉练地道:“报,刚刚收到的电文!”
韩宇臻接过立即打开来瞧,顿时眉头紧皱,轻咬了一下嘴唇,身旁的赵副官见他神情突然变化,问道:“少帅,是不是韩成仁?”
韩宇臻捏住那信函,微微抬过眼,神情凛冽,点了点头。
“走!回帐!”韩宇臻命令,然后打马急奔起来。
孜然坐在他身前,被他紧紧护住,倒不会担心安全问题,只是和他关系显得亲密,惹来众军士窥探的目光,又从来没有见过样般阵势,居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来到营中,众军士分立两侧,迎接着他们的少主归来,场面十分壮观。孜然随着韩宇臻坐在同一匹马上,感觉若干双眼睛齐齐看向自己,觉得颇为尴尬。而韩宇臻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每次打仗回来,军士们便会这样迎接他和父亲,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而此时也只当孜然是患难之交,更何况军人本身就不拘泥小节,所以也没有注意到孜然的拘束。军士中有人露出异样表情,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加上此时有重要事情等待商量,更无暇顾及其它。
奔至一处帐前,一行人才下了马来,又快步进入帐中。
韩宇臻此时匆忙,顾不得孜然,他只命令了一声,便将孜然交给了亲兵,自己同众军官火速走进大帐。孜然见他如此匆忙,赶紧下了马来,趁着人多,一起钻进了那间大帐。
“啪——”地一声,韩宇臻将刚才一直拿在手上的信函重重按在案上。
那帐中众人见势,均眉眼横过,默不作声,孜然在旁边也料想这其中定有问题,只是安份地站在一旁,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帐中人多,没有注意到孜然,但那赵副官却是精明细致之人,转而对孜然说:“小姐一路辛苦,我先安排你到别处休息。”
孜然想听听他们的事情,但自己一介女流,又不是军中人物,实在找不出理由留在这里听别人的军机大事,只得随一警卫出了帐来。
刚放下帘子,便听里面有人说道:“少帅去不得!”
又听另一人接着道:“这分明就是鸿门宴。”
孜然跟随在那警卫身后离开营帐,便渐渐听不到帐中之人的谈话了。
军中帐营不多,但是孜然毕竟是女子,还是将她单独安顿在一个小帐之中。那帐离韩宇臻的大帐不远,可以看到帐外的情况。孜然一直窥探着那方的动静,到了下午吃饭的时候,那些人便出了来,只是没有看到韩宇臻一同出来,后来看到有人端饭进去,原来,韩宇臻只在自己帐中吃饭,看着那端饭的人从大帐中走出,自己的肚子“咕”了一声,这才发觉自己饿了,正想着怎么没有人叫自己去吃饭,忽然有人在帐外问道:“小姐,少帅让我送饭过来!”孜然听到,赶紧让那人进来,那人穿着军装,却还拴着围腰,正是军中炊事员的打扮,他只说到:“少帅说怕小姐不方便,让我把饭菜送到小姐帐中,”于是便转身离去。
孜然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那边帐的情况,大约半小时以后,那些离去之人复又回来,想必是吃好了饭又去商量事情,孜然一直注意着,直到大半晚上,那些人又才离去。
隔了一会儿,见帐内无动静,只是帐中韩宇臻的影子映在壁上,左右踱来踱去,似有很烦恼的事情正在思量。孜然想着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于是正准备休息,忽见韩宇臻掀开帐帘,走了出来。一个人慢慢走到营地边缘空旷处,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远方。
孜然想了想,索性也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少帅这么晚上还不休息,是有什么烦恼之事吗?”孜然来到韩宇臻身边,直截了当地问道,“少帅看过帖子如此愤怒,究竟是为什么?”话说之后,孜然笑着看过韩宇臻,等待着她的回答。
韩宇臻看着孜然的眼眸,黑白分明,熠熠发光,一种莫名的信任及宽慰在心中产生,一时看得怔忡,竟也忘了答话。
孜然看他盯了自己良久,认为他不肯相信自己,又接着道:“少帅如果相信孜然,不妨说出来,或许孜然能帮上忙,再者,就算孜然能力有限,无法为少帅分忧,有些事情说出来比憋在心里会让人觉得舒服。”
等待了半晌,韩宇臻却仍是不说话,孜然无奈,只得放弃。
“孜然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少帅也早先休息吧!”说着转身便要离开。
“家父被伯父出卖,不久前被炸死在火车上!”孜然转过头,颇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少帅。
“家父亡故,今天是头七,但我却什么也不能做,甚至不能为他上一柱香,”男子看向天边,那里有一颗星比周围的星都亮,正在闪烁。
孜然从小无亲无故,听韩宇臻此言,尤为伤心,心中陡然对他生出了同情和好感。
男子偏头看见孜然眼睛睁得硕大,正疑惑地看着自己,解释道:“现在军中上下人心还不稳,若将家父已经不在的消息公布出来,会军心涣散。”
“那日父亲接到伯父急电,说有要事商量,让父亲连夜过去,可是,没有想到伯父竟然与日本人勾结,又伙同匪,炸掉了父亲所乘的专列。”
听到此处,孜然暗想:原来他是认为栾大哥和他家伯父串通一气,谋害他父亲,所以才对山寨之人赶尽杀绝。
“今日收到的帖子,你伯父所邀?”
“正是!”
“你伯父很有可能借此机会对你再度下手?”
男子没有作声,只看点了点头。
“不去不就行了?”孜然脱口而出。
而韩宇臻听到孜然如此问话,顿时觉得她可爱,又十分的天真,这时却是摇了摇头。
韩宇臻看向天边,叹了一口气,道:“这可是关系十万军饷啊!”韩宇臻说道,“其实当时父亲也察觉到了异常,但是为了这十万军饷,还是决定铤而走险,这才中了埋伏,所以无论无何,我一定要去,一定要把这十万军饷拿回来!”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孜然开口问道,毕竟她对军队的事情一无所知。
韩宇臻心想父亲已逝的机密事件刚才都被他一时烦恼说出来了,这军饷之事更加算不得什么,或许吐出来心中还会畅快些,也不隐瞒,说道:“军中的军饷,现而今都是军需部统一调配,只要拿到文函,便可去提取,这十万军饷,本是调给我们的,可是不知道伯父耍了什么手段,文函居然到了他的手上,他便连夜发电,让父亲赶过去,父亲为了那军饷,所以才赔了性命!”
“所以,你一定要去?”
“哪怕是鸿门宴也得去,这十万军饷对我韩家军很是重要!”韩宇臻笃定地说道。
秋风扫过,眼前一片苍绿的草地泛起层层波涛,汹涌澎湃地卷向远方,而天边,一团阴云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