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了一段路,便看到韩宇臻的下属策马迎面而来。
“少帅!”还没有来到跟前,远远地,赵副官便喜出望外地叫道。
“少帅,”随后赶上来的一干人也叫道。
“韩宇波呢?”韩宇臻问道,只朝众人点了点头以示回敬。
“少帅放心,他跑不了!”赵副官禀告道,眉眼中难掩喜悦之色,转而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仿佛全身心的放松了似的,“少帅总算是平安回来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大帅交代。”
孜然看他提到韩成哲之时,眉宇紧皱,神色颇有波动,心想他是韩宇臻的心腹,应该是知道韩成哲已经亡故的,于是说道:“此事都因孜然而起,孜然愧疚!”
赵副官听到此话没有作答,只是对两人又看过一番,眼底似在揣测什么,孜然见他打量自己,心下有些吃紧,不仅微微有些窘迫。
一路回去,听着众军士的议论,孜然这才知道,当时韩宇臻执意要只身前往救出孜然,赵副官等人以命相要挟,誓死不许韩宇臻冒此风险,而韩宇臻性子执拗,不顾众人反对,毅然前往,只说,这个女子是因为他而身陷围困,如果不去求她,一辈子也不会心安,说罢还未及众人反应,调转马头便奔了回去。
众军士见韩宇臻安全返回,且毫发无损,心下宽慰,也不再多问,便赶紧随他朝大营方向奔去。到了营中,下了马来,便朝赵副官问道:“关在侧营。”
韩宇臻素手一扬,将手上马鞭丢给旁边一名军士,道:“去看看他。”
“少帅,他跑不了,你劳累一夜,还是先休息,再来料理他吧?”赵副官满心关怀地说道。
听闻此话,韩宇臻厉声叱喝道:“谁说我要处置他?”
转眼看过孜然,见她此时微微朝自己点了点头,心领神会,他心中很是感激。来到侧帐前,还未及掀开帐帘,韩宇臻又转头看向孜然,他们相互对视一眼,眼中满含默契。
韩宇臻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掀开厚重的帐帘,走了进去。只见韩宇成被五花大绑,束于一根木桩之上,衣服褶皱凌乱,头发污秽,颇为狼狈。
“你们两个居然没有死?”韩宇波看到帐内两人时,非常惊讶,吐出的竟然是这一句没有人情的话。他当时被韩宇臻押着同骑一马,只觉得这个平日里看似和善的堂兄那时却像一个陌生人,又怕自己阴谋败露,设计杀害韩成哲的事已经被韩宇臻知道,那么他便性命不保。
但当孜然跌下马去,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向着利他的一面发展。在众人已然脱险的情况下,韩宇臻也执意孤身一人前往救出孜然,就算手下干将拼命阻挠,韩宇臻仍一意孤行,他当时就暗暗发笑,他这一去必定会被父亲生擒不无疑,到时便可以换回他……所以,当两人毫发无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是何等的震惊,他顿时觉得,他没了希望,一想到他可能会被一枪毙命,他感到害怕,禁不住全身打颤起来。
走进大帐,还未及韩宇臻发话,孜然便先韩宇臻一步走到韩宇波面前,伸出手来即要掴他一掌,却感觉腕上一勒,扭身一看,却是韩宇臻从背后抓住自己挥向韩宇波的手。
“宇臻,你干什么?”孜然不解的问道,她对韩宇臻怒目而视。
韩宇臻将孜然的手一甩,眯紧了眼厉声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说罢也不再理会孜然,便转过木桩后方,替韩宇波将缚着的绳子解了开来,孜然看着他,眼睛紧紧地眯着,胸下起伏不止,似在抑制心中的不满。
孜然气愤不已,而帐内的众军士则感到莫名其妙。赵副官首先站出来制止住,他难掩心中的不平,也忘了韩宇臻位高一等,抓住韩宇臻即要解开韩宇波的手,吃惊地问道:“难道少帅要放了他?”
韩宇臻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看了一眼他抓着自己的手,道了一句:“注意身份!”
赵副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但也绝没有想到一向宽容待人的韩宇臻此时语气竟然是这样的冷淡,他将手慢慢放开,微微低下头,道了句:“少帅,”以示道歉。
孜然努力控制住自己,此时稍稍缓和下来,说话稍有分寸,昂首看着韩宇臻,敬畏地说道:“请大帅为我做主,韩宇波已经知道我们俩人的关系,却仍强行非礼,你也要为我做主,把他杀了!”那个杀字,孜然说得咬牙切齿。
“一个女人,动刀动枪,喊打喊杀的,成何体统?”韩宇臻勃然大怒。
旁边的将领没有想到韩宇臻竟然会发如此大的脾气,面面相觑中显出惊讶万分。
“他对我调戏,实则是没有把你放在眼里,是对你的不敬!”孜然也高叫起来。
“孜然,平时庞你,但是你也要知道分寸,适可而止,”见孜然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让自己放了韩宇波,韩宇臻说道,声音低沉而严肃。
“你这贱人,明明是你来勾引我!”韩宇波见韩宇臻向着自己,也借机为自己辩护道。
“宇臻,他仍在诬陷我!今天你不杀他,我就死在你面前!”孜然厉声说道。
“啪——”地一声脆响,韩宇臻反手就给了孜然一个耳光,孜然承受不住,身子回转,重重地倒在地上。回过头来,脸上已经浮肿一片,顿时委屈得说不出话,只是啜泣起来。
“孜然,我将你安全带回,已经对你仁之义尽,你不要再挑唆我们兄弟的关系,破坏我们兄弟的感情!”韩宇臻没有一点内疚之意,“对你的脾气我一忍再忍,你不要总是拿性命来要挟我!我已经受够你了!”
“不听我的话,你会后悔的!”孜然坐在地上,掩面泣声说道。
“大帅,这人污辱林小姐,你还如此袒护他,我也看不过去!”军人讲的就是一腔正气,站在一旁的赵副官见韩宇臻不仅发怒,而且居然还动手打了一个女人,他也按捺不住,冲上前来,“跟着你太窝囊了!”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来人!军法伺候!拖出去五十马鞭!”韩宇臻不由分说地命令道,众军士无不面露诧异之色,然而少帅的命令就是军令,还是进来了两名兵士,准备将赵副官拖下去。
赵副官见势,对着韩宇臻只是“呸!”了一声,然后对着两名小兵说道:“我自己走!”便转身走出帐去。
帐帘乍起乍合,看得韩宇波心下十分得意。
“啊——”
“啊——”一声接着一声的马鞭和叫喊声传来,众将士听着非常刺耳,大帅和少帅一向都宽厚待人,他们不明白今日韩宇臻为何一反常态,听着那声声刺耳的叫声,再看过韩宇波此时得意的表情,真正的是亲者痛,仇者快,顿时觉得比是自己受罚还要痛惜难过。
“韩宇臻,我算是跟错你了,你善恶不明,爱憎不分,”被打得七昏八素,帐外的赵副官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你把我杀了吧!”
韩宇臻继续给韩宇波松绑,还道:“将堂弟绑了实属万不得以,让堂弟受了委屈,也让伯父和大哥痛心疾首,”说话间又非常懊恼地叹了一口气,“今日真真是伤了伯父的心了,望堂弟回去之后宽慰一下伯父,让他老人家原谅宇臻的不孝。”
绳子被松开来,韩宇波转了转被缚已久的手腕,说道:“堂兄生性善良,我爸和我们兄弟都是知道的,只是,堂兄不可随意听信女人的话,”说着眼角瞟过孜然,又将嘴凑近韩宇臻的耳边,轻声道:“唯一小人和女子难养也!”
韩宇臻也看过孜然,作势地叹了一口气,半晌之后,才说道:“本想好酒好肉地招待堂弟,但知道堂弟归家心切,而且昨夜闹得很不痛快,宇臻也不便挽留,希望伯父和堂兄堂弟原谅宇臻,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那韩宇波此时也不敢摆架子,只淡淡地说,“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就好,父亲大人那里你不用担心,他也只是一时气恼,看我平安回去自然就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咱们以后还是一家人!堂兄放心,血毕竟溶于水嘛。”
“堂弟,需要派个人护送你回营吗?”
“不必再劳烦堂兄,宇波可以自己回去!”
“好,军务繁忙,那为兄的就送你到帐营外了,”然后对身边一名随从说道:“准备一匹马来!”那随从便先一步走了出去。
“堂弟请!”韩宇臻摊过手对韩宇波说道。
“堂兄请!”韩宇波掀开帐帘便走了出去,在那之前,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孜然,还冷哼了一声。
营中众将士气恼,均不肯随韩宇臻出营关韩宇波,只是呆在帐内,孜然听着两人的寒暄声渐渐远去,这才站起身来。不一会儿,帐帘揭开,韩宇臻走进营来。
众军士此时面上的恼怒才完全显露,纷纷上前质问韩宇臻道:“少帅,你是为何?”
韩宇臻摆了摆手,看着不甘的众人淡淡地笑过,然后走到孜然面前,说道:“委屈你了!”两眼盯着孜然红肿的脸颊,充满了内疚和怜惜,当然,也充满了感激。
此时赵副官也被两名小兵搀扶进来,显得有些吃力,韩宇臻上前两步扶住他,同样也道了句:“委屈你了!”
赵副官却笑了起来,拍了拍韩宇臻的肩膀道:“少帅越来越足智多谋了,我当时都没反应过来,被抽了几鞭后脑袋才开窍的!”
听他如此说,众军士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少帅暴怒,掴掌孜然,鞭打赵副官全然是一也戏码,全然是作给韩宇波看的,让他误认为韩宇臻善恶不分,赏罚不明,然后放他回去,以便让他们防不胜防,然后攻其不备。
“兵不厌诈,少帅好计谋!”众军士此时也心领神会地道。
说着也不待更换营帐,马上拿出地图筹划起来。
“王威,林宣,你们带两队人马随我从前方进攻,李阳你带两队人马从右方围困,左方是山,先不必管他,江顺,你带一队人马在后方埋伏,截住他们的去路,明白了吗?”
“明白!”众军士啪地一声,叩响军靴,齐齐敬礼。
“好!我们三面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出发!”
“少帅,那我呢?”赵副官刚才被打了几十马鞭,但却是越打越猛,此时正是热血沸腾,见韩宇臻没有为自己安排任务,急切地说道。
“启安你有伤在身,就安心留在营中吧!”韩宇臻安抚道,语气中充满了内疚。
“我不同意!”赵启安性子也倔,不满地道,然后拍拍自己的胸口,“这点小伤算什么!”
韩宇臻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好!我们一起痛痛快快地上阵杀敌!”说着帐内众人都爽朗地大笑起来。
不再迟疑,众军士马上整了整着装,走出帐去。
帐中只剩下韩宇臻与孜然两人。
“你的脸……”为了不让韩宇波看出破绽,韩宇臻下手真是不轻,此时孜然的脸比刚才肿得更大。
孜然摇了摇头,学着赵副官的口吻对韩宇臻说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却发现就算开口说话,嘴角扯动间也感到疼痛,不禁伸手往脸上抚了抚,但心中对韩宇臻却并无半点怪罪。
韩宇臻看着她,脸上虽肿,却仍是从容之态,没有半点狼狈之相,暗想孜然虽然是个女子,却比男儿还要刚毅,还要坚强,不免感动,也自愧不如。他看着她受伤的脸,又想到她的刚毅和坚强,心中隐隐发酸,伸出手想替她拭拭,又觉不妥,终把刚刚抬起的手放了下来,只是说道:“呆缓儿让军医上点药。”
帐中没有响动,两人相对站着,有些尴尬,隔了几秒,韩宇臻才找到了话,说到:“大恩不言谢,林小姐如此帮助宇臻,宇臻不知该做何报答!”
“患难与共,我们也算莫逆之交,不必多言……”孜然说得也场面化,她顿了顿,才接着说道:“只是与少帅相见恨晚”声音颇小,然而说完之后却已经满面飞红。
“宇臻也一样!”看着孜然,不知说什么,韩宇臻咬了咬牙,复又严声道:“这次要让他们血债血偿,以祭奠父亲大人在天之灵!”然后他也顿了顿,又柔声道:“也不枉费了你受的委屈!”
孜然听他此言,心上咯噔一下,虽然在进帐的第一时间,韩宇臻就已经说过此话,但此时帐中只有二人,再复述此话,所寄予的含意却是不同的,孜然一颗心猛然跳得厉害,而且面上又是通红一片。
外面军号响起。
“我走了!”韩宇臻轻轻地说道,算是对孜然道别。
“嗯,早去早回!”孜然不知道说什么,竟说出这样一句话,转念一想,颇似小两口居家度日,丈夫出门前妻子所的话,顿时又觉得唐突,赶紧侧过脸去,不敢再看韩宇臻。
韩宇臻知道孜然羞涩,其实自己也感反应迟钝,颇不自在,想了想,终还是说道:“那你等我回来!”然后便转身朝帐外走去。正要出去,却又转身问道:“你的脚没事了吧?”
孜然愣了一下,这才下意识的动了动脚,不怎么痛了,便笑着答道:“不碍事了!”
“呆会儿让军医一起看看!”时间再也不允许,韩宇臻拉开帐帘,走了出去。
孜然走过去,微微拉开点帐帘看向营地,只见韩宇臻骑跨在白马身上,英姿卓绝,气宇轩昂,无半点疲惫之色,心中莫名一丝悸动,赶紧放下帐帘,不敢再看,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呯呯直跳,之后听到一阵震耳的马蹄声,她知道是韩宇臻带着人马奔腾而去,又难以控制地掀起帐帘,想要再次看看那白马上的男子,但万马奔腾之后,只剩下黄沙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