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山,小院里光线晦暗。
一干人进了屋,分宾主落座。
刘清似乎知道对方身份……白南妤心忖,又打量了那对中年男女几眼,隐约有些猜测。
等着见到霍光也从外边快步进来,卓青珂和白南妤便笃定了对方的身份。
那个中年男人和霍去病的面容有三四分相似,只是精气神完全不同。
这人是王爷生父……卓青珂对霍去病的生父有过些耳闻。
据说曾离弃过王爷母子,另娶了妻室成家。
卓青珂以妾的身份,规规矩矩的坐在霍去病身后,盈盈可握的柳腰挺得笔直。
刘清为正室,坐在霍去病并肩的下首位。
白南妤和卓青珂并坐。
主位坐着的中年夫妇,自然是霍仲孺和其妻室。
霍去病等人对面的青年男女,则是他从未谋面的妹妹。历史上便有其人,霍光的亲姐。
掌兵者死的时候,说霍去病的生父,舅母都有丧命之险。
未必都是真的,很可能是想保命的缓兵之计。
对方调查过霍去病,就该知道其生父和他只见过一次面,实在没多少感情。
他们想对付霍去病,不会凭其生父来要挟他,因为不太可能成功。
不过事后霍去病还是吩咐绣衣的人,去将生父一家接到长安,低调居住,并派人检查过其周身内外,确定安全无虑。
包括霍仲孺夫妇的长女霍玫,其女婿季忠平也被接来,在长安住了已有大半个月。
“兄长。”
霍光过来后,拜见了父母,又给霍去病执礼:“师尊也刚回来,找我去说话,来的晚了。”
霍去病的异母妹妹霍玫,眉眼脸型像其母多些,容貌端秀。
其夫季忠平面皮白净,在霍去病面前十分拘谨。
但其目光灵活,眼睑低垂的时候,眼神仍在不断游移来去。
霍去病略作打量,便看穿此人心性,念头过于活泛,小心思极多。
“阿父这些时日在长安住的可还习惯?”
霍去病话落,几人连连点头,神色间皆有些敬畏。
他们来到长安,愈发能直观的感觉到霍去病的滔天权势。
长安城内,就算五岁幼童都知道霍去病战功赫赫,是国之大将。
今日全城轰动,只因为霍去病出征归来,受封为王。
“长安气象,远非其他所在能比。”
霍仲孺沉吟着说道:“我大汉正逢盛世,来到长安感受尤甚。
这几日偶尔出去走动,街上竟能看见番邦外族之人,还有迢迢数千里来的胡商。又有皮肤颜色和我们不一样的人,真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长安民众都说汉有今日气象,去病你有汗马之功,我等听了,也是……也是与有荣焉。”
霍仲孺本是平阳县吏,但自从霍去病去过,认了他这个生父,他已经从原本的县吏晋升到主簿的位置。
短短一年间,连升数级。
当初霍去病走时,霍仲孺本准备辞掉官吏身份,安于闲赋。
但耐不住县里,乃至郡中官员数次登门相邀,便又改了主意,在县内继续留任。
就连其女婿一家也随之受益,得了不少实惠。
“我与阿妹初见,身无长物,便以此薄礼相赠。”
霍去病只是顺路来看看,话罢便准备告辞,把一个檀木小盒,送给了霍玫。
他征战各地,神府里尽多缴获的宝物。
选了一枚带有神力纹路,不需要修行,也能触发神力护体,来自帕提亚皇室的宝石镯子。
霍光帮霍玫接过去,递给了姐姐,笑道:“兄长待我宽厚,姐姐也不用如此拘谨,尽管收好。”
霍玫抬眼瞄了瞄霍去病,不太敢叫霍去病兄长,矮身施礼:“多谢冠军王。”
霍去病往外走,道:“因为我的事,让你们举家来到长安,惊动不小。现在事情结束了,我让人将你们送回去,若有什么需要,尽可跟我说。
我若不在,找清儿也是一样。”
霍去病斩杀掌兵者后,从其意识里获知的消息。
得知纵横半圣已经隐迹,大概不会再出来活动。
而就算其仍在暗中行事,第一目标也不会是霍仲孺等人,所以准备将其一行送回平阳。
霍去病正往外走,门口进来四五个人。
为首的一男一女,是霍玫的公婆,季忠平的父母。
季忠平的父亲季奎,是河东郡季氏旁支。
季氏算不上显赫,但家中有人在朝中当值,也有人行商,钱财权力都沾点边。
季氏旁支的门楣,比霍家原本要略高。
当然,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季奎和其夫人徐氏,是自己跟着儿子,儿媳来的长安,原因就是因为霍去病。
知道霍仲孺有长子登门寻亲,居然是当朝的冠军侯。
季奎和其夫人徐氏乐得好几晚没睡着觉。
徐氏本来不喜霍玫,嫌其出身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想不到其异母兄长会是霍去病,天降的喜事。
那可是当朝大司马,皇帝近臣。
来到长安后,对霍去病了解越多,季家众人便愈兴奋,日夕期盼着霍去病出征回来,好去拜访。
霍去病若是愿意提携,对整个季氏都将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季奎和徐氏从外边进来,眼见家里来了客人。
季奎的视线在霍去病身上一转,心下微震,又见刘清,白南妤,卓青珂三人相貌气度,便笃定的猜到了霍去病身份。
他一时怔在那里,没敢上去搭话,眼看着霍去病一行离去。
等回到屋里,季奎将儿子季忠平和儿媳霍玫拉到一旁,急声问道:“刚才那个……”季忠平眼神乱飞,兴奋之极,道:“那就是当朝大司马冠军王。
他身畔女子是其妻,屏娴公主,陛下的妹妹。
我的天,阿父,合该我季氏有此运势,能与大司马结亲。”
夫婿乃至家翁亢奋的神色,让霍玫有些胆怯,嗫嚅道:“我这……兄长与咱们素无往来,冒然去求恳人家,怕不太好。”
季奎道:“此言不对。与伱同父的兄长,已是直系血亲。这等关系不用,更待何时?
你若抹不开颜面,我亲自去登门拜访。”
徐氏在一边眉开眼笑:“起卦的先生说我家今年该有大运,却是应在这里。”
“霍玫你那弟弟霍光被冠军王带到长安,我都打听了,大司马让其拜在儒家第一的董夫子门下,眼看将来就要入朝为官。”
“玫儿你是个女子,不能为官,但可以应在我家忠平身上。咱们也不求能拜在董夫子门下这么高的出身,只要能在长安谋个职务,俸禄有个三五百石也尽够了。”
两千石的俸禄,在这个时代相当于高官大员,九卿那一级别。
三五百石大抵比九卿低上五六个品级,还挺收敛的……
季忠平连连点头:“对,此事要妥善谋划,改日登门,阿父代我去说。”
季奎道:“没出息,这等事你自己难道不露个面?”
季忠平低头道:“阿父你是没和冠军王当面交谈,我有些怕他。”
季奎失笑:“自家亲戚,怕他做什么?”
“还是等我私下里先问过弟弟,再做决定。”霍玫想先问问霍光。
季奎道:“你放心,我们又非需索无度之人,等我亲自去说,保管不会有纰漏。
知道我们和大司马有亲,我季氏主支那边,送来一对宝珠,是难得的好东西,就算是冠军王,想来也没见过这等品级的珠子,便送了给他,再加上亲属关系,不信他能拒绝。”
霍去病离了生父暂居的小院,霍光也跟着他一起出来,要返回太学。
兄弟俩边走边交谈。
等着和霍光分开,霍去病便与妻妾一同回到自家府邸。
府邸正门的匾额,已换成了‘冠军王霍’的四字横匾,夜色中闪烁生辉。
月黑风高,适合享受人伦之乐。
夫妻别后重逢,妙趣横生。
下半夜的长安雨打芭蕉,风浪湍急。
到接近天亮,雨势才变小了些。
隔日,妻妾都睡到中午才醒。
一家人聚在后院的临湖小筑,把午食当成早饭。
吃的是平平常常的汤面,熬煮的汤头需提前数日就开始准备,以鲍鱼、海参、裙边、干贝、鹿筋等物,小火慢熬,最终吊出一锅好汤。
面要现擀,讲究匀长不断,再以吊好的汤炖煮入味,配上四色的爽口小菜,味道绝佳。
妻妾娇颜浅笑相伴,不可方物。
霍去病在家休息了一天,隔天便来参加早朝。
未央宫正殿。
天蒙蒙亮,朝会还未正式开始,霍去病位列朝班,站在舅父卫青身后,俩人窃窃私语。
朝中宿老,众臣,九卿轮替过来走动攀谈。
“大司马此番再破敌国,又添新功,可喜可贺。近日我府上小宴,邀大将军,大司马一聚如何?”
“得知帕提亚被破,我等在长安闻讯,亦是心绪激荡,难以自持。”
“大司马此番武勋之盛,怕是要功冠千古了。当初陛下为大司马赐封冠军侯,果有先见之明。”
一干人轮替过来溜须,霍去病气定神闲的应对。
如今的大汉朝会,气象亦是有所变化。
朝会多了一项内容,便是接见各国各地来使,奏报税赋,人口增减等事。
当下的大汉地域之广,种族之多,几乎每天都有各族之人出入长安。
等到散朝以后,霍去病去城郊检阅留守禁军的操训情况。
下次再出征,就会从留守的五万禁军中抽调人手,轮休带回来的两万兵马,则变成留守人员。
下午,霍去病乘车辇去城郊兵府。
长安连日小雨,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气息。
霍去病登车后双目微阖,将念头沉入识海。
他的识海里,一共三枚淡金符号,两枚玉色和两枚淡银色符号熠熠生辉。
这是帕提亚之战后古井汲取战争气运,转化呈现的收获。
他现在的上策神通共有八个,即天赋美人计,走为上,瞒天过海,金蝉脱壳,连环计,借尸还魂,暗度陈仓,无中生有。
其中的无中生有是突破半圣,神府提升,自行破入的上策。
车驾里,霍去病略作沉吟,动用一枚淡金符号,将以逸待劳的兵策,推动晋升为上策。
霎时,识海里金光流转,兵策计简开始了蜕变。
当九条上策在兵书上明灭生辉,共聚的一股兵家气运,益发厚重。
计简上的古文,化为一缕缕光晕,和霍去病交融,让他进一步熟悉了解这些兵策神通的用途。
时间转瞬,车驾来到兵府。
霍去病从车上下来,看了眼耸立如山的兵府。
他这次回来,准备把兵府兴学的事往前推一推。
以前条件不充分,但现在大汉兵强马壮,国力充沛,时机已经到了。
兵府内,墨家众人在加班加点的赶制各类军械,火桶箭和连射弓弩。
若再次开战,这两样军械会排上大用场。
霍去病回到自家府邸,已是落日时分。
“冠军王!”
季奎,其妻徐氏,儿子季忠平,霍玫四人一起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