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立与梁公子完成交易的第二天凌晨,唐昕正在京城一家五星级宾馆睡觉,忽然被手机的鸣叫声惊醒,迷迷糊糊中,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黄建立打过来的,一下子清醒过来,同时,心下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黄建立给他带来了一个晴天霹雳。
电话接通后,只听他用带着哭腔的语气说:“老弟,我上当了,上了梁公子的大当。昨天交易的时候,他不知用什么邪法把我搞得迷迷糊糊,失去了警惕性和判断力,被他掉了包也不知道。结果,我把钱全部转给了他,买来的却是一幅假的《快雪时晴贴》摹本——”
唐昕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黄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被他搞晕的?”
黄建立痛悔万分地说:“昨天下午我去他别墅交易,刚一进去,他就递给我一瓶冰镇饮料,让我先解解渴。我一时大意,接过饮料就喝掉了。几分钟后,我就感到脑袋晕晕乎乎的,思维和意识好像一下子停滞了,只能听任他的摆布,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现在想来,他肯定是在那瓶饮料中做了手脚,给我吃了某种至幻的药物。后来我抱着那个装书帖的紫檀木盒子,像梦游一样从他别墅里出来。驱车回家时,几次差点发生车祸。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昨晚十二点,我才彻底清醒过来,然后再去看木盒里的书帖,这才发现被掉了包。”
唐昕问道:“黄总,你怎么不喊一个朋友或者亲戚陪你一起去交易?如果有人陪着你,就不至于出现这问题了。”
“我本来是请我哥陪我一起去的,但中午的时候,梁公子打了个电话给我哥,说省里有位领导下午要接见他,他便赶到省委那边去了。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打电话给梁公子,问他我可不可以带一个朋友一起去交易?但他一口回绝,说他身份特殊,不能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此事。我想想这话也合情理,便没有再坚持。现在想来,他把我哥支使开,纯粹就是一种调虎离山计。”
唐昕默然片刻,答道:“黄总,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圈套。我可以断定:这个圈套是赵友功设定、梁公子配合实行的,目的就是对我和你进行报复,让我们蒙受巨大的经济损失。”
黄建立惊道:“你说这个圈套是赵友功设定的?有何依据?”
“我现在怀疑,赵公子其实早就知道那件银缕玉衣是假的。但是,为了让我们看到他收藏的那幅《快雪时晴贴》,他故意邀请我们去他别墅欣赏并鉴别银缕玉衣。当我鉴定出玉衣是假货后,他故意做出很气愤的样子,扬言要让赵友功受到惩罚,其实是在麻痹我们。
“在获得我们的信任后,他便借口要我做鉴别,拿出了那幅真的《快雪时晴贴》摹本,并向你询问价格。他知道我有特殊鉴别能力,肯定能确定书帖是宋代摹本。而且,他也知道我们的新店子刚刚开张,急于赚钱。所以,他便假装要你替他寻觅买主,一步步将我们引进了圈套里面。”
黄建立恍然大悟道:“对对对。现在想来,梁公子在我们交易的前一天,将你支使去京城给他朋友鉴宝,其实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因为他知道你鉴宝技术高超,若跟我一起去交易,很轻易就可以识破他的掉包计,那样的话,他们的圈套就破产了。这姓梁的小子,怎么这么阴毒狠辣?”
唐昕很不解地问:“黄总,梁公子与我们无冤无仇的,而且你哥跟他关系那么好,上次还送了一幅宋徽宗题款的古画给他,他为何要如此死心塌地帮助赵友功对付我们?”
黄建立沉默了一下,说:“我猜测,梁公子在文达集团有重大利益。据我朋友说,文达集团近几年一直在策划上市,但因为这几年公司业绩不佳,且负面传闻很多,所以上市的事情暂时卡住了。梁公子与赵友功关系一直很不错,所以很可能在文达集团有股份,而且极可能是赵友功送给他的干股。因此,当赵友功决定要报复我们时,梁公子便倾尽全力帮助他,甚至不惜得罪我哥哥。”
唐昕又问:“他那么多把柄抓在你和你哥哥手上,就不怕你们去举报他吗?他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的前途着想啊!”
黄建立苦笑了一下,郁郁地说:“老弟,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首先,梁公子非常狡猾,在替他父亲收受礼品时,会想出各种办法规避风险。例如,我哥哥送给他那幅宋徽宗题跋的古画时,他就坚持支付了一百万元的价款给我哥,还跟我哥正儿八经地签署了买卖协议。虽然那幅画远远不止一百万元,但将来万一上头来查,他可以说是捡漏捡到了一个宝贝。这是古玩生意常有的事,谁敢说他是受贿?
“其次,梁公子父亲是政治舞台上的一颗常青树,门生故吏遍天下,家族势力也非常雄厚,若想凭个人的举报扳倒他,比登天还难。我以前就听说过,省里曾有一些对梁天放不满的干部去举报他,但不仅没有效果,那些举报的人反而倒了霉,不是坐牢就是丢官罢职。这也是梁公子如此猖獗的原因。”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说:“老弟,实话告诉你吧:我哥现在做梦都想正式踏入仕途,一心一意想进入省政协任职,并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梁公子身上。因此,昨晚清醒后打电话给他,告诉他梁公子设圈套害我之事,他非但没有表现出气愤和同情,反倒劝我吃个哑巴亏算了,千万不要与梁公子作对。你说,就他这态度,能去举报梁氏父子吗?”
唐昕很愤怒地说:“黄总,我们吃了这么大的亏,难道就忍气吞声算了吗?黄主席怕梁公子,我可不怕。”
黄建立用悲怆的语气说:“老弟,人在低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现在暂时没心思去考虑报复赵友功和梁公子的事情了,我们目前最要紧的事情,是怎么解决财务危机。你是知道的,我们损失的那一个多亿资金中,有五千万是高息贷款。若一周内不能归还,按照贷款协议,是要利滚利并加上罚息的。我现在手上的流动资金完全告罄,要想还上贷款,可能要卖掉店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