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疑惑

接下来的几天,刘蓉一直情绪低落,她除了偶尔在沙发上发呆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樊星给她送吃送喝,房间门就从来没有打开过。

一个女子陷入情伤里是什么样子,杜遥城深切的感受到了:不管她多么的美丽富有、多么的精明强悍,一旦深深爱上一个人,情之所钟便是心之所系,失去这个人等于失去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多么的可怜可悲可叹!

樊星每天忙着参加小区的义工活动,他自告奋勇包揽了绿化带的整理和维护工作,不是扛着锄头翻土就是举着大剪刀修枝,所有的一切都拒绝杜遥城插手。他偶尔去钓点鱼回来给刘蓉翻花样做汤,空下来的时间给一脸药膏的杜遥城讲给刘蓉做陪驾的注意事项。樊星的生活显得忙碌而急迫,似乎不愿意有一点空闲的时间。

杜遥城也顾不得为樊星的劳碌而担忧,他自己每天都将樊星用仅有的时间填鸭式的讲解记在心里,晚上用小本子一条一条理出顺序,慢慢消化。看来给刘蓉做陪驾真的不简单:如和雇主同进同出,不得擅自与外人接触和在外留宿;对雇主的信息永远保密;衣食住行的品味由雇主决定,不得私自购买服饰鞋袜;一旦有恋爱迹象,雇佣关系自动终止等等或不通人情或强势可笑的条规。

打开衣柜,看着里面挂着的一套套崭新的衣服,这都是几天前刘蓉买回来的,看款式和面料,就算不懂哪些是名牌,杜遥城也知道价格不菲。他不知道该感谢刘蓉的慷慨还是慨叹自己连选择衣服的自由都失去了。

杜遥城被刘蓉带回来时穿在身上的那套衣服早就被樊星扔到了垃圾桶里,他一直穿着樊星的旧衣服,虽然宽松些,但是很舒服。刘蓉买回来的都是修身的西装,和休闲衫完全是两种感觉。杜遥城挑上一套低调点的颜色,换到身上,打算先适应一下。

镜子里的杜遥城,忽略掉脸上的药膏,整个人被西装修饰的英俊挺拔、风度翩翩。这个人不再是朝不保夕的小混混,而是上流社会里的公子哥儿,刘蓉喜欢这种品位的?无论如何,她是雇主,自己必须适应。

穿着西装下楼,樊星又出去忙活了,刘蓉没在沙发上发呆,那一定还在自己房间里。杜遥城只好孤身来到后院,后院的几棵大树枝叶十分繁茂,看样子也是樊星的功劳,这男孩儿,顽皮的时候像个孩子,正经的时候比大人还认真。杜遥城自顾自的笑了。

“啊!”一声尖细的惊叫把杜遥城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在后院栅栏外,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睁大眼睛惊恐的望着他。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也非常得体,看上去就是知书达理的人家,可她的表情未免太夸张了,就算看到一个脸上擦了药的陌生人,最多奇怪而已,怎么像见了鬼一样?!

老太太不等杜遥城说话,小跑着离开了。杜遥城怕自己再吓着别人,扫兴的回屋看电视。在沙发上坐着无聊,他的手无意间拨到沙发缝里,手上沾了几根白毛,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上次也是在沙发缝里抠出一些渣滓,里面就有白毛,后来他还特意把沙发缝里清理了一遍,怎么会再出现?

除非!除非白毛的主人最近来过,而且不止一次。杜遥城的心要飞出来了,除了刘蓉的雪球,谁会有白毛呢?!他要马上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可是,万一这并不是雪球的,而是一只小狗留下的怎么办?甚至可能只是刘蓉衣服上的装饰。如果贸然就认为是雪球的,最后确定不是,岂不是又一次伤害了刘蓉?想到这里,杜遥城沉默了。

在大厅里徘徊一番,他还是犹豫着敲响了小书房的门,这几天刘蓉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没有抱任何希望,只是觉得必须对她讲,万一她不开门,他起码做到问心无愧。

“我还不饿,不想吃饭。”刘蓉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来,那是哭得太久把嗓子哭坏了。杜遥城有些揪心,对她讲自己的猜想,可能是一种折磨,他沉默着转身准备离开。

“我说了不吃,樊星。”书房的门打开一条缝,刘蓉的脸出现在杜遥城眼前:她可能根本没有洗过脸,憔悴不堪的面颊上新旧泪痕交织,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深深的黑眼圈像是画了古怪的妆,头发枯草一般粘在脸颊上。她只穿了一件吊带睡衣,鱼骨一样高高突起的锁骨触目惊心。

杜遥城震惊了:她这样跟自杀有什么不同!他心中充满了怜惜和愧疚,仿佛是自己让她陷入这样的境地,不禁一把将她鸡爪般干瘦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痛心的凝视着她。刘蓉泪眼朦胧的仰望着他,黑黑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牵动着努力向上弯出一个微笑的弧线,从暗哑的嗓子里挤出几个字:“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