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是真的,蓝若云夫妇不只是考虑不周,简直是太不周了。虽然莫嫂的确是家里的佣人,但她毕竟也怀了身孕。居然将两个怀胎十月、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分娩的女人留在家里,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这不是成心的吗?幸亏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不然就真的悔之晚矣了。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着,都不由替金氏夫妇及莫家母女感到庆幸起来。
蓝若云显然也对当时的疏忽感到脸红,所以十分自责地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幸好莫嫂虽然肚子痛,但是还能挣扎着爬起来,到屋里去打了电话,让约翰赶快回来,并且同时叫了救护车。放下电话之后,莫嫂又强忍阵痛的痛苦爬出屋子,来到了我的身边,大声叫我一定要挺住。说实话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有些挺不住了,在不停地流血,鲜红的血流了满地。不用说痛了,光是看那些血就能把我吓个半死。所以不管莫嫂怎么要我撑住,我还是很快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昏死了过去。”
可怜的瑞绮丝!居然是在母亲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将她生下来的。听到这里,众人不由都把目光转到了瑞绮丝的脸上,才发现她居然正在出神,似乎也被蓝若云的叙述吸引住了。其实关于当年的事,蓝若云只是告诉了她一个大概,至于其中的细节则从来没有说起过。所以瑞绮丝今天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何况还跟自己有着最密切不过的联系,自然觉得十分紧张,也就格外专注地听着。
蓝若云也随着大家的目光看了看瑞绮丝,对于这个没能在出生的那一刻就看到她第一眼的女儿,她也觉得有些内疚,所以目光中充满了母性的温柔,不再像刚才那样严厉,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医院里,而我的孩子丝丝,居然已经在我昏迷的时候生下来了!我一听到丝丝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忙问了莫嫂的情况。医生告诉我,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我跟莫嫂都陷入了昏迷状态,而且身边都有一个哇哇大哭的婴儿。我依然躺在花园里,而莫嫂则倒在门口。而且医生发现我们的时候,我身边的婴儿是用莫嫂的衣服包好的,而她身边的婴儿则光溜溜的,根本没有来得及收拾。于是医生等莫嫂醒了之后,问了当时的情况。原来我因为撞到了肚子,所以迫使孩子提前出生了,而且比莫嫂生得还要早。莫嫂看到孩子出生,便忍着痛苦咬断脐带,用自己的衣服把她包了起来。然后她看到我昏迷不醒的样子实在吓坏了,便挣扎着想要回屋再打一个电话,催促医生快一点。谁知道她刚刚爬到门口,肚子里的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了世上,阵痛的折磨加上恐惧的刺激,还有生下孩子之后的疲惫都让她再也支撑不住,勉强咬断脐带之后也昏了过去,连孩子是男是女都来不及看到!”
好忠心的莫嫂。难为她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强撑着照顾了一下小主人,将她包了起来,可是对于自己的孩子,她却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做了。看来莫嫂的确是个知恩图报的人,金氏夫妇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她,相当于救了她一大一小两条命,所以她自然感激涕零,铭记在心,时时刻刻不忘报答这份恩情了。听到蓝若云的话,她不由笑了笑,平静地说道:“夫人,你快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我和孩子早就死了,哪里还有机会照顾你和小姐?所以那是我应该做的,是本分,不是功劳!”
蓝若云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你才别这么说,救助一个无依无靠的人,也是我应该做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何况来到金家之后,你也做了很多事,是个很尽职尽责的人,我怎么能让你为了我,牺牲自己的孩子呢?幸好医生赶到的还算及时,所以把我们两大两小四条命都救了回来。这个时候约翰也赶到了医院,并且得知我和莫嫂生的都是女儿。他很高兴,便为我的女儿取名瑞绮丝,而莫嫂的女儿就叫莫绮彤。因为这两个孩子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所以我总觉得她们都像我的女儿一样,所以从小不管是买玩具还是买衣服,从来都是双份儿的,小姐俩一人一份。生完孩子之后,莫嫂顾不得自己休息,便没白没黑地照顾我坐月子,帮我带孩子,常常为了照顾丝丝,都顾不上彤彤了。”
早猜到会这样,潇琳琅在心中叹了口气,看着莫嫂的侧脸,很有些无奈的意思。她就知道因为金氏夫妇的恩德,莫嫂必定会舍弃了亲生,无微不至地照顾蓝若云母女,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那实在是人之常情,怪不得莫嫂“愚忠”的,只不过就是苦了小时候的自己罢了。
看到潇琳琅的眼神,冰雪聪明的蓝若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所以她忍不住笑了笑,看着潇琳琅说道:“琳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小时候受委屈了?”
“啊?我……”自己的心事被人看穿,潇琳琅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吐了吐舌,老实地点头承认,“有点儿。我知道妈妈欠你们的恩德要还,可是她首先是一个母亲吧?如果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报恩?我相信夫人你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因为您也是一位母亲,您懂得母亲的照顾对于孩子来说有多么重要。”
潇琳琅这番话让蓝若云怔了一下,接着便满含赞赏地笑了起来:“好,好孩子,居然跟我心灵相通,想到一块儿去了!难怪你小时候我那么喜欢你!放心吧,我喜欢你跟喜欢丝丝一样,怎么舍得让受委屈呢?所以莫嫂总是忽略你,我看了当然觉得过意不去了,于是我要她多照顾照顾彤彤。可是莫嫂却说她怀着身孕进了金家,不能全心全意照顾我已经很不应该了,怎么能再为了自己,让我跟丝丝受苦呢?所以她还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我和丝丝身上,常把彤彤饿得哇哇大哭。于是我很生气,因为我知道母乳对于婴儿来说究竟有多重要,而且一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吃到母乳,错过了就补不回来了。所以我狠狠地骂了莫嫂一顿,警告她如果再把彤彤饿哭,或者让我看到彤彤身上有任何一点不干净的地方,或者汗味什么的,我就把她赶出去,再也不要她来照顾我。”
知道蓝若云所说的都是实话,潇琳琅心里温暖极了,她由衷地对着蓝若云点了点头,发自内心地说道:“夫人,谢谢您!我会永远感激您的,不是因为您救了妈妈,而是因为……您这份母性的关怀!”
蓝若云和潇琳琅的对话莫嫂自然都听在了耳中,可是正是因为听到了,她的眼神才会变得那么复杂,仿佛有什么令她恐惧的事情正在慢慢地发生一样。生怕有人看破她的心事,她根本就不敢抬头,就那么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的手已经变得十分冰冷,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恐慌感。
只顾沉浸在对往事的叙述中,蓝若云也顾不上去看莫嫂的手是凉是热,对潇琳琅一笑说道:“好孩子,跟我就是投缘,总能说到我的心里去,总之当时莫嫂被我一骂,估计也有点儿害怕了,所以从那以后,她才好好照顾着彤彤,每顿饭都把她喂得饱饱的,并且洗得白白的,香香的,粉粉嫩嫩的,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这样一来,彤彤也不再哭闹了,每天都乖乖地躺着自己玩儿,长大一点之后就依依呀呀地给自己解闷,好像知道妈妈很忙,顾不上照顾她,所以她就乖乖地自己照顾自己一样。而且那个时候我也在家,所以也可以同时照顾丝丝和彤彤,这么一来,基本上都是莫嫂做家务,比如打扫卫生,洗尿布,洗衣服什么的,而我就是看着两个孩子,逗她们玩儿,我跟莫嫂相处得十分愉快。”
听着蓝若云这番话,每个人脑海中都描绘出了当时两个粉嫩嫩的娃娃放在一起的情景,那种崭新的生命感令所有人都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就连蓝若云都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初,所以笑得分外温柔绝美,口中轻轻地说了下去:“后来等她们大一点儿的时候,我们就为她们求了那两个吊坠,小姐俩一人一个挂在了脖子上。等她们断奶之后,我就开始上班了,所以由莫嫂负责照顾她们。莫嫂很用心,每天都把两个孩子照顾得好好的,而且因为她俩总是穿一样的衣服,打扮得也一模一样,所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生了对双胞胎呢!虽然她们长得并不像,但是异卵双胞胎也并不少见嘛!而且让我很没有成就感的是,我年轻的时候虽然漂亮,但是生下来的女儿丝丝,却怎么也比不上彤彤长得玉雪可爱,聪明漂亮。见过的人都说彤彤漂亮得跟水晶做的娃娃一样,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这句充满调侃的话让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且从潇琳琅如今这绝美的容颜就可以猜出她小时候必定像蓝若云说的一样人见人爱。而且从蓝若云的叙述中众人也可以听出来,在潇琳琅被人绑走之前,她过的根本就是贵族小姐一样的生活,无论吃穿用住跟瑞绮丝都是一模一样的。或许是从那个时候,才培养出了她的贵族气质吧。而之所以如此,固然是因为金氏夫妇心善,从未将莫嫂当佣人看待,更重要的是她对潇琳琅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