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真音阁露台上,四名小厮小心翼翼地展开“神君天奏乐图”,金光一耀,仙瑞盛盛。
仙气稍散,瑞泽中,画中司乐群仙展露人前。
玉娘盈笑在唇,掌凌空一击,仙人起琴,击鼓,鸣磬,弄箫,吹笙,摇铃,天音仙乐骤起。
有乐无舞,如好酒无佳肴相佐,正疑惑这渺渺仙乐中还藏有什么噱头,这妙音坊的掌乐司玉娘又有动静。
手一晃,真音阁中暗下来,如夜降临。
玉娘手握紫芒,檀口一吹,真音阁中顿时花雨大作;花瓣落地,如种入土,花林大生。
须臾,鄞冽等人眼前,开出片花团锦簇的春盛之景,如临仙境。
一朵菡萏经仙气涤荡,如撩开了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面纱,花雨中,忽然显出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
一弦清婉绵柔的琵琶声,如女子柔手拂面,触过场上众人的心。
鄞冽略略一愣,单手托腮,随着清灵的伴奏,沉入一个赏客的角色。
花林七彩春色间,身着明黄色纱衣的女子,轻揽玉琵琶,弦丝素指挑,和着众仙琴调箫奏,正忘情地献上一曲妙舞。
琴箫为伴,锦瑟和谐。
高低错落的琵琶声,时而如欢快奔流的溪水,时而如幽幽低鸣的麋鹿,时而如直冲九霄的云雀,时而如少女那耳际边的窃窃私语,弦音错落有致,配合着清悠的箫声,恍如一曲天籁。
而更引人惊叹的是,黄衣女子如一只灵雀,足尖点着遍地盛开的白荷,悠然地跳起了一曲狐旋舞。
婀娜身姿,犹如敦煌壁画上中那飞天舞者,举手,低头,弄足,回眸,尽生媚态,勾魂摄魄,时而清丽出尘,时而妖魅入骨。
花林中惊起的萤火虫,如漫天散开的星子,在女子周围弥散开,衬得女子犹如九天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曲舞为观者生,花林中翩然起舞的女子,早已夺走众人生息。
原地十二个大回旋,女子玉指在琵琶间挑出一个清亮之音,露台上群仙琴箫嘎止。
女子在扬起的花雨中落定,娇唇微起,兰息如潮;妩媚玉颜上,尽是桃红绯色。
这曲霓裳凌波狐旋舞,终是完美落幕!
而真音阁内,早已一片肃然,鸦雀无声。
沉浸在女子先前的惊鸿妙舞中,有种恍然不真的感觉,似梦非梦。
女子裙袂飘飘地立在一支白荷上,曼妙身姿朝鄞冽等人一福。
“霜霜献丑了。”
娇柔悦耳的声音,如婉转低唱的夜莺,动人心扉。
尽兴阑珊后,茫茫苍凉染上鄞冽的星瞳,眸光潋滟。
轻舞依犹在,玉人何处寻?
回味在心,更觉惊艳。
不觉间,沉迷许久的鄞冽,拍起掌声相赞。
“好一曲仙音妙舞,妙,妙!”
“拙劣舞姿,能博贵客一赞,实乃霜霜之荣幸。”
清袖一挥,真音阁中的花海绯色遁去无踪,恢复成先前冷清之貌。
“霜霜,好生招待几位贵客,不可怠慢。”
“是。”
玉娘是识情知趣之人,叮嘱了声,便领着四名小厮,退出了真音阁。
捧起一玉壶,霜霜如一尾游弋莲池中的金鲤,一一为座上宾奉上水酒。
“瞧各位这身容气度,想必是第一次来我妙音坊中做客吧?”
“何以见得?”霍书言趣问道。
“不难。来妙音坊的,多是寻花问柳浪子辈,有几人能静心听霜霜弹舞一曲?再者,妙音坊中少有女客。”
跪在阮秀儿桌案前,霜霜一边熟稔地斟酒,一边拉动着阁中过于沉闷的气氛。
“姑娘,薄酒一杯,聊表敬意。”
双手奉上玉尊杯,可阮秀儿睨着眼,满是狐疑地打量着这柳霜霜。
稍许,阮秀儿突兀问到。
“敢问,要买霜霜姑娘一宿良宵,得什么价?”
此话一出,顿时震惊四座!
果然,女儿家的刁钻,不是等闲。
而柳霜霜只是微微一僵,清丽的容颜间,扬开些释怀的笑意。
“姑娘玩笑了。霜霜虽为妙音坊中舞姬,但仍有女儿家的洁身自好,只卖艺不卖身。”
“原来妙音坊的头牌,却是个旁人金客动不得的清倌人,倒是稀奇了。”
也不觉言语有什么不妥,接下柳霜霜手中的酒,阮秀儿径直放在了桌案上。
“我不擅饮酒,姑娘礼到了便是,你随意。”
毕竟是个风尘中打滚的女子,自然有识人的眼力价在身,柳霜霜未吭声,独自满饮一杯后,便起身走到鄞冽身侧。
鄞冽静静地瞧着柳霜霜斟酒,心中自是明白,像她这样的女子,越是介怀,越是不动声色。
“霜霜姑娘,我瞧你也是有些道行在身,为何会流落在这等红尘污浊之地?”
“公子这话意思间,是在惜我?”
也不抬头,略带自嘲地的一哼笑,娓娓道来。
“霜霜不过是只道行微末的小妖,侥幸能在千华圣境中求得一方容身之所,已是万幸;至于命数如何,早已不是我能左右的,也不再奢求什么。”
“你是奴?”
鄞冽眉宇一挑,目光扫中她手腕口露出的“奴”字烙印。
而晃神间,几滴琼浆,溅出杯外。
“公子问得似乎太多了。”
再抬头时,柳霜霜已是明媚在靥。
“若谈曲论调,戏说风花,霜霜愿解公子心中风雅。但涉及霜霜个人私事,恕奴家不能坦诚。满情尽注此樽中,请公子满饮此杯。”
说着,柳霜霜捧起酒樽。
“冒昧了。”
打消心中僭越,鄞冽略低下头,接过对人手中满酒。
“五五色金翎?”
正欲满饮,忽然清音阁内惊呼炸起,柳霜霜从容转而被满脸惊诧代替。
不顾举止失态,柳霜霜如着了疯魔般,朝鄞冽紧凑去。
“金翎,这是火凤族的金翎!”
鄞冽抬起头,眉眼一挑,手下意识间抚上髻间金翎。
“你认得此物?”
“小妖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尊者驾临千华圣境,罪该万死!”
须臾间,画风一转,柳霜霜五体投地的跪在鄞冽跟前。
场上,众目惊疑闪烁,气氛凝滞。
除了林清瑶外,没人能摸透个中因由。
沉思片刻,摸中些症结所在的鄞冽,开口问道。
“难道,霜霜姑娘是火凤族掌管的飞禽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