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河码头。
一艘装点精美,灯笼高挂的画舫停靠在岸边,画舫上三个大字:天香舫。
古色古香,古韵古风。
字有诗情,舫有画意。
亦属人间好去处!
许是春将至,冬日暖阳温。
卓君彦一袭劲装,带着马兆日来到,立于码头前,与那天香舫不过数步之遥。
目光咄咄,威风凛凛。
舫上婢女瞅了他一眼,不知来路,眼中尽是迷惑。
马兆日小心提醒:“天香舫门下多以女子为主。实力不好说,关键漂亮姑娘多,护花使者也多。”
卓君彦淡淡道:“我听说过他们的名气。”
天下武道流派众多,但有名的就那么寥寥几个。
洛州一带,除了万剑宗等顶级宗门外,名气最大的几个里,天香舫算一个。
不过靠的不是武力,是美艳!
天香舫以歌舞为主,其派内多画舫,随河到处飘,名声一路传。
歌美,人美,舞美,换来的自然是拥趸无数。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这时代的歌舞艺人,只不过个个都还身怀绝技,说是用来自保的,亦可用于歌舞难度之升华,更加绚丽。
天香舫本身是半宗门半帮会性质。
宗门以传承为根基,帮会则多是各路组合。
比如虎帮曾经的四位老大,就分别来自不同门派,至于半宗门半帮会则是两者皆有。
天香舫是前天到的。
昨夜百草堂的李大夫便被请至舫上,为一名女子疗伤——昨天他只枪击了一个女人,就是他昨晚狙击洛九鹰时出现的。
这刻卓君彦一语落,径直前行。
至画舫边,一名大汉挡住去路:“非请勿入!”
卓君彦取枪:“你确定?”
那大汉看看黑洞洞的枪口,如今这武器在槐安县也是流传极广,他自然是认识的。
脸色难看,心情犹豫。
有心退避,却恐堕了这威风,岂不让江湖耻笑?
正自心情矛盾,好在船上传来一把轻柔女子声音:“请客人进来吧。”
那大汉松口气,乖乖让出道路。
上了船,入了舱。
就见这船舱被布置的典雅精美,船板上铺着做工精美的手工地毯,上方嵌着夜明珠。两个青花大瓷瓶矗立在左右两侧,中间的香案上挂着一幅女子画像,香案上摆着香炉。
三缕香烟袅袅,一线香气扑鼻。
香案前还站着一名女子,身穿雪色薄纱裙,雪白的天鹅颈子带着珠链,一块祖母绿翡翠垂在颈间,既高贵典雅,又活色生香。
女子很美,面若银盘眉如柳叶,剪水双瞳脉脉含情,身上还佩了些配饰,发髻上扎着支鎏金步摇,一步三摇,让人心动神移。
若说这女子身上有什么不和谐的地方,大概便是她的左手臂上扎了一条红丝巾。
红绸薄缎轻纱巾,一缕香尘在舫间。
精美而不协调!
显非有意如此。
卓君彦微微颔首:“羽未央,羽仙子?”
羽未央轻轻点头:“是我。”
卓君彦道:“仙子是个好称呼,通常用来形容女子不染凡尘,若天上女子,可远观不可亵玩。但是天香舫歌舞出身,以色事人。就算不卖身,也是卖艺。所谓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便不存在了……这牌坊立的过高了!”
羽未央微愕。
她自出道以来,万人景仰,百家倾慕。
所到之处,更是十户九空来相见,千金一掷搏欢颜。
江湖豪杰,达官贵人,莫不趋之若鹜,以仙名之,恨不能于花下死,悔不得做护花使。
没想到卓君彦竟如此待她?
昨日未曾睹真容,辣手催花尚可谅;今日拜会水中仙,此獠依旧狂如狼!
此人,可恶!
她心中愤怒,面色依然淡定:“你是看不起我们?”
“只是在说你们太高抬自己了。越是婊就越是喜欢立人设,卖艺的玩什么仙气啊。”卓君彦冷笑。
你纵天下至美,我心无念,无视,无睹!
全不在心间!
羽未央再好脾气也按捺不住,粉面生威:“所以你过来,就是为了讥讽我的?”
卓君彦笑笑:“当然不是。不过我想知道,昨天为什么要阻止我?”
只听其声,卓君彦便已确认,昨天的女子是她。
“卓君彦,你做事太过分了!为了一个谣言,到处伤及无辜。我们练武之人,应当以正义为己任……”
卓君彦抬手止住:“你查过高为山和洛九鹰是什么人吗?”
羽未央默然。
卓君彦撇嘴:“想主持正义?可以啊,洛九鹰已经死了,现在还有高为山,你杀不杀?”
羽未央怒道:“杀人不解决问题!”
卓君彦冷道:“我也不是在解决问题。”
羽未央吃惊的看卓君彦。
卓君彦斩钉截铁,掷地有声:“我就是问题,我做的事便是答案!!!”
好霸道的语气!!!
好强横的言辞!!!
羽未央也被卓君彦这番话惊住了。
天下未见有如此强横言辞之人!
卓君彦枪指羽未央,语冷,气傲:“你昨天干扰了我,导致我没能一击杀死洛九鹰。作为对你出手的教训,我给你一次补偿的机会。”
羽未央并无畏惧,只是冷笑看他:“你想要什么?”
卓君彦回答:“慧心经。”
慧心经是一门辅助功法,功能比较接近造化自然功。
神功的特性除了根基强大,还有一点就是适用面广。慧心经虽然没那么强,但是在五感方面的辅助效果还不错。由于系统不给,卓君彦暂时搞不到其他八大派的护法神功,而听风对他的听声开枪有很大帮助,所以就先找门别的功法凑合一下。
“什么?”羽未央诧异。
他竟然想要天香舫的修行心法?
羽未央自出道以来,见过的男性但凡提条件,基本都是“今晚陪我吧”。
羽仙子性格高傲,冰清玉洁,对这种条件自然是愤怒的。
但今天她才意识到,比提这种条件更过分的,就是竟然连这种条件都不提?
你是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心中怒意起,柳眉倒竖,俏目生寒:“卓君彦,你真以为有这东西就能对付我?”
卓君彦冷道:“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不信!我相信我可以,那便够了!”
“所以你想打?”
“非为和平来!”
“徒逞武勇,终不过一介武夫!”
“舌灿莲花,终不过一介嘴炮!”
说罢卓君彦又补了一句:“嘴炮者,舌仗也!男子打仗,仗一腔血气,打八面埋伏。女子舌战,舌半卷春露,战四方来客!你身为女子,当含春水以相幸,酥骨香言伴伶仃。强以蜜唇生火炮,阴阳难调毁洞庭!不合适!”
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名词解释,如今都不用别人问,自家便抢答了。
羽未央被他说的目瞪口呆,只觉得此人言辞好生粗鄙,以精词而行秽语,偏还一语双关难以反驳。
只能恶狠狠瞪他:“你这人,不但为人狠毒,说话也恶毒!”
卓君彦冷笑:“也得看人,你是个漂亮姑娘,我才多说几句。若换了一个丑男人,我通常便是能动手,莫哔哔!”
羽未央点头:“说的是,能动手,莫聒噪!我就不该与你多话!”
话音落,画舫旁边的窗户骤然破碎。
一把刀骤然出现,寒光掠影,劲斩卓君彦持枪手臂。
这一刀来的快,来的急。
事发突然,刀势凛冽,刀意飚扬,杀意无边!
挡不住!
躲不过!
铿!
清脆鸣响,刀撞臂,却激出一片金铁交鸣的火星。
卓君彦长袖碎裂,现出的竟是手臂上绑着的铁板。
手腕转动,对着来袭者就是一枪。
那人哀嚎飞起。
羽未央手腕翻动,一点寒光向卓君彦飞去,却是枚玉珠,专司点穴。
羽未央不喜杀人,出手留情,但帮着别人杀,她这出手便和杀戮也没太多区别。
卓君彦用力一蹬船板,人已倒退着飞出,铁布衫激荡挡下羽未央的出手。
刚落到甲板上,就见又是两人腾空落下直扑卓君彦。
其中一人速度飞快,一脚踢中卓君彦的手腕,将卓君彦手中枪踢飞,连续三脚,不离卓君彦面部:“铁腿震山河前来拜会!”
另一个竟然是郑阳思,高呼:“疤脸儿受死!”
一剑向着卓君彦胸口刺去。
卓君彦再施寸步,躲过那夺命三脚,郑阳思的剑没能避过,却再次被铁布衫阻挡。
卓君彦狞笑着一拳轰出,砸在郑阳思的胸口,顺势推着郑阳思往码头上跳去。
郑阳思想躲,但是他腿伤未愈,行动不便,修行的心法更不是以力著称,结果被卓君彦抱着飞起——典型的不死门颤斗手段。
与此同时,空中又是两人挥刀落下,刀风凛冽,正击中卓君彦先前立足的地方。
还未来得及收手,就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滚过来。
众人正惊愕,就见羽未央已冲破画舫飞起,身形曼妙,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弧线,声音却充满惊恐:“快闪开!”
大家正自愕然,就听轰的一声巨大炸响。
天香舫甲板上一片硝烟泛起,几名出手的武师同时遭遇重创,哀嚎飞起,扑通扑通落入水中,却也因此因祸得福,没被烧死,唯有那号称铁腿震山河的武师被炸了满脸,当场死去。
可惜了,没练成铁脸。
被推上码头的郑阳思因此逃过一劫,看船上气浪席卷,火焰升腾,郑阳思也吓了一跳,骇然道:“这是什么手段?”
卓君彦抓住他持剑的手:“你问题真多。”
你有灵巧功,我便野蛮冲!
他一头撞在郑阳思的脸上,将他撞的满脸开花,鼻血长流。
郑阳思腿伤未愈,难以力抗,泣血长嚎:“快杀了他,他的手被我抓住了,没法使用那武器。”
又有几名武师高速扑至,刀光剑影纷起,漫空寒光乍现!
“哦,这就是你们敢下手的原因吗?”卓君彦一笑,面色骤沉,断喝道:“杀!”
下一刻码头上那些看起来已经被吓傻的路人,卖菜的百姓,淘米的,洗衣的,遛鸟的,一个个纷纷起身,从怀中取出短刀利刃,锐不可当的刺向附近武师。
这一下变起肘腋,一群武师反应不及,再受重创,有人更是当场惨死,被一群刀手剁成肉泥。
几名水中武师还想跃出,看此情景哪里还敢冒泡,复又潜回水中。
这一幕让所有人诧异,有武师已高呼:“是虎帮!他们有埋伏!”
郑阳思大惊:“不好!”
弃了卓君彦就想跑,刚一松手,就看到那把踢飞的枪已飞了回来!
它竟然自己飞回来了?
梦魇般的手枪凌空飞舞,对准了自己的脑袋,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持枪。
砰!
一枪打中郑阳思的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