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灏天三人顺着破败的寺院大道,一前一后走出了随缘寺。唐灏天望着那三个残破的字迹,忽然说道:“这个寺院里的那个和尚,不简单啊。”
秦玉凝闻言奇道:“怎么?你方才旁征博引,似乎将那位大师说得没有还口的能力,怎么还说他不简单呢,我倒也瞧出了点端倪,你是没有碰到那签筒和签,看似与普通的无异,但入手十分舒适,我细细瞧了瞧,那签上纹理顺而不易,应该是上好的楠木。”
唐灏天见妻子虽忧心忡忡,但尚能查秋毫,分析在理,不禁暗自点头,当下补充道:“我一开始倒没在意那签是否奇特,但不经意的一瞥,发现那签上有几处的漆略有掉落,从掉落处,我看到了丝丝金色,若我料得不错,那签筒和签应该是金丝楠木所制。”他见唐龙炎不解,便续道,“普通楠木因其大器晚成,一般得六十年放才能成才,是以得来不易,而这金丝楠木更是万中无一,世间罕见,有人穷极一身尚不能寻得万一,他这里虽然量看似少,实际上已然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况且这金丝楠木乃皇家专属,普通人哪里敢如此以下犯上,将这得来不易的金丝楠木给香客求签。如此看来,这位大师真乃奇人,他如此做作,不过是要提醒我前路有难,可是我如何不知前路有难啊,只是我已经触犯一些上位者的权益,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当下停止不前,微微叹了口气,双目萧索,可见的确是前路吉凶未卜。
唐龙炎不忍父亲满目索然,不禁强笑道:“爹,没事,你常说万事有你,这次大不了加上我娘和我,那位大师也说了,若是父亲你,定有破此凶兆的可能,且前路未定,还不知是福是祸呢。”又见母亲也是心神不宁,便对母亲说道:“娘,不是还有爹在么,如今我武功大进,大不了我们打不过就逃。”
唐灏天二人见唐龙炎懂事,知道安慰自己,不禁颇为感动。唐灏天慈祥的望着唐龙炎,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错,比你爹当年的个头还要高了,有妻如此,有儿如此,我还有何遗憾,只可惜大辽未破,终究是我大宋的一个威胁,只是有如此君王,我也起不了护国之心,炎儿说的对,若我都要被这万恶的老天给压垮了,你们娘俩怎么办。”说道此处,方才的萧索忧愁一扫而光,昔日豪气又生。
秦玉凝见丈夫儿子气势又起,忧心稍减,当下也跟上了那父子俩的步伐。
唐龙炎低头望了望挂在腰间的寒冰玉,只见那莹莹蓝光透过衣服柔柔映入眼中,不禁心中一动。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说过的能再相见,便是无论如何也能相见。
第二日一早,赵炅刚从文德殿上退早朝归来,刚走到崇政殿,太监阎承翰急急跑来,双膝跪地,双手呈上两卷小小的纸条,那纸条卷成筒状,应是飞鸽传书而至,道:“启禀圣上,国师有密报传来。”
那飞鸽传书的纸条皆为暗语写成,若不知解析方法,便无法破译其中内容,而两张纸条以不同的密码方式构成,内容却是一致的,是以此等机密以飞鸽方式传送,纵然被人误抓或者射杀,机密亦不能流出。
赵炅听后脸色一变,但随即又面色如常,他拿起那卷字条,随即走进崇政殿,打开字条,待看到那字条上的内容,他的嘴角边泛起了一丝阴森的笑容,只听他冷笑道:“唐灏天,今夜便是你的忌日,别妄想再有华山上的那般侥幸,今晚你的处境,便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无生!”说罢对门外喝道:“传令中枢院,令宣徽北院使潘美领禁军五千,今日戌时前到达朱仙镇,接回兴元尹,其余众人,以保护不周之罪当场斩立决。”随即伏案又书两张纸条,朝门外叫道:“阎承翰。”
阎承翰马上上前,尖着嗓子谄媚道:“奴才在。”
赵炅将纸条递了过去,低声道:“将此纸条速速飞鸽传书于国师,不得有误。”阎承翰听得此言,知此事极为紧急秘密,是以接过纸条后微微跪拜便马上退下跑腿。
赵炅望着阎承翰离去的步子,阴险的笑容再度浮现在脸上,那一丝笑容渐渐扩大,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虽然笑声清朗,但脸上的笑貌却越发的显得狰狞恐怖,犹如天际边逐渐飘来的乌云一般。
等唐灏天三人赶上赵德芳一行人时,时间已过了晌午,待众人走到朱仙镇时,禁军教头朝唐灏天问道:“唐将军,此处是朱仙镇,眼下乌云滚滚,再晚些估计有大雨降临,我们是否在此处稍作休息,明日再做打算,按照现在的速度,眼下距离京城应该只有一日的路程,明日应能到达。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唐灏天也不急于一时,见苍天已然被染得一片墨黑,隐隐间似乎有雷光闪烁,四下略带一些燥热,看来晚上便有大雨降临,当下点点头,道:“不要打扰到附近的村民,就在这附近安扎下来便是,去问问兴元尹是否好些了,若觉得身体还是不太舒适,便在镇上找间客栈,我与内子犬子保他平安便是。”
那禁军教头道:“如此甚好。”当下便吩咐士兵止步扎营。
那些士兵正准备着,忽然间一大队人马蜂拥而至,唐灏天凝神观望,心中一沉:怎么是又是京城的禁军,这里不是有禁军护送赵德芳么。当下也不说话,只静静观察状况。
却见那一大队人马中走出一人,那人约莫五十来岁,虽然相貌平平,但一身铠甲,与他一生的军旅生涯相得益彰,将他威严刚猛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只听他对着那边正疑惑的人群道:“在下潘美,奉圣上之命,前来护送兴元尹进京。”说罢便纵马上前,几个禁军教头紧随其后。
赵德芳听得潘美前来,似乎病痛也好了很多,忙下车相迎,喜道:“劳烦将军了,只是眼下有前镇远将军相送,眼下明日即能到达,圣上大可不必费心让将军前来护送进京的。”
潘美见赵德芳走来,当即同与他前来的众禁军下马叩拜,潘美道:“圣上关心大人安危,是以大人虽已临近天子脚下,但依旧放心不下,况且……”说道此处,忽然将赵德芳一把拉到身后,他身后的几名禁军教头马*赵德芳重重围住。只听潘美续道:“况且圣上担心某些人打着保护大人的口号,要进京面圣,伺机刺杀皇上,图谋不轨,如此居心,怎能不防!”说话间,方才的那股威严之势又冲天而起,目光直指唐灏天。
唐灏天听得此话,不禁眉头一皱,阴着脸对潘美道:“潘将军何出此言,在下若要图谋不轨,能如此轻易的将兴元尹交给你么,你口口声声说我要加害皇上,为何不说皇上以此来定我的罪来加害与我呢,潘将军,我念你是开国名将,为我大宋打下一片河山,对朝廷忠贞不二,自然不能怪你,只是有些事情,你得明辨是非,当年天下大乱,太祖起兵,我与家父同样以身犯险,为我大宋打下这江山一片,你在一旁定能看到,眼下圣上想要卸磨杀驴,你难道就没看出来么?”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众人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其内力深厚。他一席话徐徐道出,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潘美。
潘美听得唐灏天一席话,心中权衡,他随太祖南征北战半辈子,自然知道唐灏天所言非虚,当年唐烈云带领五族之人为太祖攻城略地,奋不顾身,料得不会忽然间不明就里就要刺杀圣上,况且眼下说其有此心也太过仓促,空口无凭。但他一生忠贞不二,对皇命向来毫不怀疑,是以他内心虽有踌躇,但依旧没有下令撤军。两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与唐灏天同行的几十禁军被那突如其来的言论吓破了胆,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刺杀君王,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那禁军教头望着满脸严肃的唐灏天,内心满是恐惧。
忽然间,被禁军教头重重保护这的赵德芳低声道:“潘将军,对你而言,是皇上的命令正确,还是这位前唐将军的言论更正确?”
潘美正沉吟不语,忽然间听得赵德芳的话,心中一震,说道:“多谢大人指点,下官明白了。”说完神色一变,朝身后一挥手,喝道:“唐将军,在下只是奉命行事,皇恩浩荡,若你觉得死的冤枉,大可化作厉鬼找我索命,只是今日无论你的话对错与否,圣上要你死,你便不能活。”
唐灏天玄功深修,自然听到了赵德芳的言语,当下心中大震,怒道:“赵德芳,原来你也受了赵光义的指示,好,好,好,我倒没有想到,连你也只是诱饵。”说罢仰天长啸,赵德芳听到他的怒吼,纵然在数丈之外,也能感受到阵阵霸气,吓得连连后退。唐灏天转身拉过秦玉凝洁白的双手,悲愤道:“是我害了你们啊。”
秦玉凝还是第一次看到唐灏天如此悲痛欲绝的表情,当下也知道今日危机重重,但她心中虽然痛,却不愿更添他的悲苦,是以对着他艰难的笑了笑,道:“无妨,最不济,我们一家三口葬身于此。”说罢看了看身旁唐龙炎。
唐龙炎在一旁看着父母,心中大痛,他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多少知道此时凶险万分,当下对父母道:“爹,娘,别说这种丧气话,大不了我们就逃。”
唐龙炎真说话间,只听那边潘美的粗犷声已然响起:“好你个唐灏天,大人和圣上的名讳是你能够叫的么,亏我刚才还一时糊涂听信了你的话,众将士听令,放箭!”说罢,他朝前方一指,身后的禁军拿出弓箭,射过第一批,后面的禁军便立即补上,再来一批,一时间剑雨漫空,带着无数让人窒息的绝望忽如其来,比那尚未落下的大雨更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