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晋皇宫,承安殿,琼瑶台。
从承政殿乘辇轿行至一处湖岸码头,再登船,在荷莲芦苇中行舟悠然自在。少时,小船行到承安殿后碧波湖的琼瑶台。
琼瑶台,美如其名,以玉石为骨,七宝嵌花为饰,如矗立于碧波湖涟漪之上的天宫殿宇,如同嵌在碧色湖中的一块美玉。
宽阔石台上建有屋室十间,亭两座,观景水榭一座,连接屋宇之间的游廊数条……其中又不乏假山石景,红花绿植,鸟笼雀巢等等。
码头暗藏在一座凉亭之下,粗大的石柱排列出阻拦水波涌动的队形。小船靠入码头即便不定锚,也不用担心被水波冲走。
弃船而上,步七级青石板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再踏上三级石阶,便已置身于亭中,迎面吹来伴着湖水的清凉怡人之风。
除去小船,琼瑶台与陆地之间有东南西北四条水上栈道,栈道皆是雕花木栏,造形优美。
随皇上、皇太后、皇后等人一起进入琼瑶台的主屋,木宁夕才知道此处为何取名“琼瑶台”。
从屋顶的梁,到立于四周的柱子,再到屋中摆设的屏、榻、桌、椅、香鼎等等,每一处、每一件都以雕花的玉来缀饰。梁上的玉镂空雕四季花卉,柱子上缠绕的玉萝藤,屏风上大片的玉板上描画优美的仕女图,榻栏嵌入数百朵玉雕的花片,桌角、椅角皆有玉片镶嵌。
屋中以悬空的玉珠帘隔断出多个房室。坐在宽敞的中堂里,一眼望穿数道玉珠帘的层层阻隔,仿佛身在人间欣赏天宫中的飘逸仙姿来来往往,或结伴而行。
“看来扶柔公主很喜欢琼瑶台。”
皇后李凌柔一句笑言引得众人目光都聚向木宁夕。
皇上安括也发现木宁夕打从进入这屋子,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什么都一副好奇模样。小脑袋一会扭向左,一会扭向右,一会又扭回头张望,娇憨可爱举动令他霸占的欲望更甚。
木宁夕害羞地嘟嘟小嘴,不好意思地起身福礼告罪道:“皇后恕罪!实在是这屋子太漂亮啦,臣女一时兴起竟忘了规矩。皇后恕罪,臣女知错。”
“呵,瞧你吓的,平日看你的胆子挺大的,今儿是怎么了?快坐下,快坐下。”
李凌柔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话让木宁夕这么在意,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说:“你喜欢哪片玉花,本宫命人摘下来赏你。”
“皇后此话当真?臣女选要哪一块都可以吗?”
木宁夕一改刚刚的羞涩,期待的憨萌小表情逗笑在场的所有人。
虽然皇太后很不喜欢木宁夕,但那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单纯此刻愉悦到她。自被封为太后,终年活在深宫之中,她已许久未见过如此单纯的孩子啦。连溺爱中长大的安阳长公主也懂得掩饰,何况是后宫中暗斗争宠的妃嫔呢。
太后抿唇浅笑,对身边的皇后说:“这孩子的小脸是什么做的,刚刚还认错的样子,听见要赏她立即欢欢喜喜的,和哀家的安阳长公主好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忍不住也想逗逗木宁夕,大方地说:“哀家也准你挑选……两块。如何?”
“这样算来,臣女就有三片玉花啦。”木宁夕比出三根手指,大眼睛溜向坐在龙椅上闲适之态的皇上安括。
安括端起酒杯垂眸喝着,故意忽略投射而来的目
光。他想赏的东西何止是三片玉花,只要她愿意留在他的身边,除了皇后之位,其他的皆任她挑选。
“皇上是个抠门儿的,你眼睛瞪出来也没用。”
太后打趣皇上吝啬,语调轻松逗得众人附和的轻声笑,连板着臭脸的信阳侯都忍不住勾勾嘴角。
“是啊,太后说的很对。”木宁夕点点头,深表认同,借机委屈地告状:“太后请看,皇上的桌上有美食、有美酒,身旁有太后和皇后两位美人相伴。可是臣女呢,桌上没有美食、没有美酒,身边……”左右看看,一边是杨淑妃,一边是乐月瑶,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人。噘噘小嘴,嫌弃道:“臣女的身边没有帅气的王爷,真是无趣。”
安括不悦,斜睇坐在下面的木宁夕,冷声质问:“你想坐到哪两个王爷的身边去。”
暗诽她真是胆大,竟敢当着他的面前公开“调戏”年轻小辈。难道她眼瞎心也瞎,看不到他的喜欢吗?
再瞄一眼下面的小女子,她的双眼打量着他的儿子们,全然没有看他一眼。安括心里不舒服,举杯饮满,一瞬不瞬盯着娇俏的小女子。
木宁夕瞧瞧英俊威武的楚王,又瞅瞅俊美不凡的寿王,还有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琰王,包括长相没什么优点可言的齐王,最终目光定在年纪仅十岁的五皇子安宗睿。
“他,臣女想坐到他的身边去。”
纤细的手直指向五皇子,众人心底惊出一身冷汗。扶柔公主这是何意?没看见皇上那一脸期待的表情吗?
“咳咳,公主,难道你不想坐到皇上的身边吗?”
果然耿直脾气的武攸侯是个不怕死的。在这个关键时候问出来,不是当着大家的面前“啪啪啪”地打皇上的脸吗。
对武攸侯这敢打敢拼的不怕死精神也是醉了。众人在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就等着被打脸的皇上龙颜震怒。
就在所有人的心里为武攸侯祈福的时候,木宁夕的回答让他们几乎想都不想地拜倒在石榴裙下。
木宁夕很用力地点头,对武攸侯竖起大拇指,赞道:“侯爷真是知我心者。臣女最怕坐在皇上身边。刚刚太后都说过皇上最抠门儿,他桌上摆的好东西只让看不能吃,臣女今日恐怕要饿着肚子回去。”
“比起抠门儿的皇上,臣女更愿意坐在他的身边。”再次指向五皇子,木宁夕露出小狐狸似的笑容,“他年纪一定比我小很多,抢不过我的,哈哈。”
她对武攸侯的印象还不错。至少和信阳侯的老奸巨滑比起来,耿直脾气的武攸侯更值得信任。
武攸侯撇撇嘴角,说:“小五嘴里的食儿也不好抢,你好自为之吧。”
“他?”木宁夕睨着对面的五皇子,不屑地摆摆手,说:“小屁孩一个,肯定抢不过我的。”
五皇子愤愤地攥拳头,即然她挑战,他也不会客气。指指身边的凳子,高傲不屑地说:“看你生得漂亮,本皇子准你过来坐坐吧。一会儿抢不过本皇子,你可别哭。哼!”
“好呀好呀。”
木宁夕起身提着裙子便来到五皇子身边,与之并肩而坐。
真不错耶!右边是五皇子,左边是庞丞相,再左边是司徒老将军。看来她可以实施“蒙骗”计划喽。
不自觉的,木宁夕挑衅地看向对面的
乐月瑶和玉环。先逃离出她们的掌控圈再谋划下一步,保住小命最要紧呀。
安括不知木宁夕所想,瞥一眼敢当面说他坏话的小丫头,心里想着:先放过你一次,下不为例。
他又觉得自己在众朝臣前丢了脸面,总要找回来一些。
“来人,把这盘肉食给公主端过去,一定要看着她吃完,少吃一口都不行。”
龙目厉了过去,吓得木宁夕缩缩脖子,嘿嘿傻笑。
眼瞧着那盘大肉块被陈公公端过来,木宁夕想着要不要趁着吃肉的时候装死,表示肉被下毒了。这样乐月瑶和玉环也不能强行逼她啦。
仿佛是木宁夕心里的虫子,木宁夕还没有想出个完善的“诈死”计划,乐月瑶立即发声提醒:“公主,你已将献给皇上的美酒一起带来了,何不趁此机会请皇上品尝品尝。”
用小刀插一块鲜美多汗的烤肉放入口中,木宁夕吱唔着说:“你没看见那桌子上有酒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你去干吧。”
乐月瑶冷瞟木宁夕,笑着咬牙道:“如此的美味佳肴怎能少了我们西都国的美酒相配呢。公主不要光顾着贪吃,快快献上美酒吧。”
“乐月瑶,你在嘲笑南晋国没有佳酿吗?”
“不,这是我西都皇帝的一片诚心。身为西都公主也该为母国的诚意尽一份心力。公主不这样认为吗?”
说得比唱得好听,木宁夕放下小刀,傲气十足地说:“本公主牺牲自己的一生幸福出使南晋国和亲,已是对母国的最大诚意。一杯酒怎能与本公主相论。”
“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与一杯酒相论。只是……这杯酒是两国友谊之象征,难道公主不希望西都国和南晋国友谊长久吗?”
一口大黑锅压压压地扣下来,牙尖嘴利的木宁夕竟找不出词儿来反驳,气的她瞪大眼睛愤愤不平地向乐月瑶。
献酒,下毒计划成功;不献酒,她就是破坏两国友谊的千古罪人。这大黑锅扣下来,她木宁夕真是猪哥哥照镜子,里面外面不是人啊。
木宁夕冷冽视线射过来,乐月瑶无视得彻底,回头对安安静静站在背后的婢女吩咐道:“玉环,将酒端上来。”
玉环行礼,默不作声地走向木宁夕,将托盘放在桌上。
“公主,请。”
执酒壶斟满一杯,玉环绕到木宁夕背后站着。
后脑勺被两道视线盯着,木宁夕恼火不已,真想扇玉环两巴掌解解气。
“皇上,你要喝吗?”
木宁夕看向龙椅上的安括。她早就将今日被逼下毒的事情坦言相告,若皇上自己找死就怪不得她啦。
安括沉默片刻,食指和中指夹着酒杯的杯脚把玩。他想知道木宁夕是不是真的无情。若真下毒,他又该拿她如何呢?杀了?囚了?还是……占了!
对,以惩罚为由将她困在身边,就算他死了也要她殉葬,永永远远不放开她。
“呈上来。”
“皇上!”
李凌柔惊慌,想要阻止却发现她站不起来。难道她中毒?是谁下的毒?
安括双手支撑在桌沿,定定地盯着她。他在赌她的心软,赌她的胆量,赌她的心里有没有一丁点对他的敬畏。
也许,他想得到的只有……爱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