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月之前,眼前的少女差点成为他刀下的亡魂,献出鲜血来为琰王解药;四个月之后,如今的她成为夺回贝州城的女英雄,受南晋国百姓敬仰。
即便做好心理准备,但再次相见,前尘往事历历在目,那些想忽略的事情一幕幕在眼前飘过。木宁夕故作淡定的强颜欢笑,但她藏在背后的双手仍然忍不住握紧成拳。
信阳侯同样尴尬不已,他恍惚视线,有片刻不知该如何开场白。或者,耐心等待木宁夕开口。
“卑职李程拜见公主。”
李程率先作揖行礼,适时化解信阳侯的尴尬。
旁边,刘氏兄弟也一同作揖行礼,异口同声道:“卑职刘士彦(刘士弼)拜见公主。”
木宁夕嘴角抽抽,故作不经意地白一眼李程,直接忽略刘氏兄弟的讨好,她面带微笑看向信阳侯。
信阳侯立即颌首,恭敬道:“老臣参见公主,公主千岁金安。”
“信阳侯一路风尘而来,辛苦了。”木宁夕温言软语,笑意盈然,让信阳侯绷紧的面皮松动几分。
“老臣奉皇上之命前来恭贺公主,不敢言辛苦。”
“皇上龙体可康健?”木宁夕抬起一只手,身后跟来的红线立即上前扶着,随木宁夕慢慢往正屋走。
信阳侯转身,小步跟着,恭敬道:“禀公主,皇上龙体安康,甚好,甚好。”
“皇上乃天子,万世之福祉庇佑。”木宁夕理所当然的说着连自己都想吐的马屁话。可当着信阳侯的面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信阳侯深谙其中道理,随声附和:“公主说的是。皇上乃天子,得苍天神明庇佑。”
“信阳侯果然是忠臣,对皇上忠心耿耿,对南晋国忠心耿耿。”木宁夕笑着斜睇旁边的信阳侯,真是虚伪的老家伙。
信阳侯陪着笑脸,跟随入屋内,而李程和刘士彦、刘士弼停在门口,没有公主旨意召见,他们不敢入内。
由红线扶着坐在主位上,木宁夕冷冷扫一眼门外的三人,回头看向信阳侯,“坐吧。这里不比汴州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闻之,信阳侯恭敬有礼,作揖道谢:“谢公主赐座。”
之后才缓缓在左一位的椅子上坐下,将揣在怀里的圣旨放于双膝上。
木宁夕含笑,瞟一眼那明黄黄的圣旨,拿过婢女送来的香茶浅啜一口,不经意道:“门外的三位公子也进来吧,喝点茶再去歇息。”
“多谢公主。”李程谨言慎行,处处恭敬,想要挑刺儿都难。
而刘士彦和刘士弼则不同,默默作揖之后便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坐在信阳侯的后面椅子里。
“放肆!”
信阳侯突然大怒,也不管木宁夕有没有吓到,他愤愤地瞪着没规矩的两个孙子,骂道:“是哪家的教出你们如此目无尊长。公主只是让你们进来喝茶,哪里赐座的?连个谢恩的话都不会说,难道我在家里是如此教导你们的?”
刘士彦和刘士弼吓得睁大眼,木木呆呆地看着怒形于色的信阳侯。他们做错什么了吗?
“爷爷,我们……”刘士彦才要辨解,即被刘士弼偷偷拉住。
刘士弼立即绕过椅子,走到屋中央,先向木宁夕行礼,又向信阳侯作揖,说:“爷爷教训的是,今后孙儿定会谨守礼教,再
不敢了。请爷爷息怒,饶恕孙儿的无知之罪吧。”
信阳侯佯装生气地长长“嗯”一声,再看向傻呆呆的刘士彦,突然发现他教育太失败了。比起悉心教导,宠溺的二孙子,一直被忽略的三孙子更加机灵。不自觉的多看一眼刘士弼。
信阳侯如此举动,心思百转千回,一切都落入木宁夕眼中。她默默地品茶,悄悄地察颜观色,忽然同情刘士彦起来。估计连刘士彦自己也不知道,他将被最亲爱的爷爷抛弃,成为一枚弃子。而他的亲弟弟将代替他,成为爷爷最信任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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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对于一个野心家来说是最不屑拥有的东西。
“爷爷。”刘士弼突然发声,打断了木宁夕的思绪,也打断了信阳侯的思绪。
信阳侯脸色阴沉,即便想要重视三孙子,但是还没有到喜欢的地步。
刘士弼自然也明白信阳侯的心思,恭谨守礼地深深鞠躬,勾起一抹讨好的笑容,说:“孙儿斗胆,请爷爷恩准我和二哥一同叩谢扶柔公主救命之恩。”
信阳侯微微怔愣,叩谢?莫不是磕头谢恩?
才有的好印象突然破灭,信阳侯脸色更加不悦,当着木宁夕的面前又不好发作,隐忍着怒火,问:“公主夺回贝州城,救你们于水火,是该好好谢谢。”
刘士弼听出爷爷的意思,他并不急着反驳,笑着说:“爷爷不知道,那日公主攻城。北契国大王子早在前一日便下令将我们三人烧死。好在公主射了我们一箭,至我们昏迷不醒,才骗过北契人,逃过一劫啊。”
信阳侯挑眉,看向木宁夕。眼神中仿佛在询问:是这样吗?
木宁夕莞尔浅笑,含口茶,缓缓咽下,“谢不谢的,没关系。只要你们记得本公主的好便是。日后相见,别动不动就打呀杀的,本公主胆子小,害怕。”
“哈哈哈,公主言重了。能领十万兵夺回贝州城,可不是胆小的人敢做出的事情啊。”信阳侯大笑的打趣,故意咬重“十万兵”三个字,试探意味不言而明。
木宁夕放下茶杯,“的确。本公主向至尊狼王借来十万兵夺回贝州城,在外人看来胆子不小,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有多么艰难。”
“公主豪情英武令本侯敬重。”信阳侯挥挥手,命李程、刘氏兄弟三人退下。
李程率先退出,边退边道:“卑职告退。”
“孙儿告退。”刘氏兄弟亦退出去。
待三人走远了,信阳侯忽然变了脸色,阴恻恻的笑问:“小丫头,你敢不敢用脑袋保证那十万兵是至尊狼王的,而非司徒天逍失踪前带走的那十万大军?”
“当然敢呀。”木宁夕从怀里拿出一块黄金令牌,亮给信阳侯看,“想必你已在司徒老夫人那里见到过吧。”
“狼王令?”
信阳侯惊愕。世上传闻狼王令有三块,曾经北契国博古桀见过,也不怀好意地亲自下令仿造,但最终失败。没有人知道仿造的一模一样的狼王令为何依然被一眼认出是假的,而真正的狼王令见到的人少之又少,看过的人已……灭口。
“侯爷脸色不佳,难道是怕被灭口?”木宁夕收好黄金令牌,大眼睛闪动奸诈的喜色。
信阳侯试探地问:“小丫头,本侯听到一些传闻,听说至尊狼王要纳公主为妾室,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
”木宁夕毫不犹豫的承认,无所谓地笑笑,说:“但被我逃婚了,将司徒天逍丢在狼山的大牢里受罪。然后……在乳岭见到月牧。”
信阳侯眼神闪烁。月牧?难怪当初离开石梅山庄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月牧被至尊狼王下令断臂保命,如今他已是个废人。”木宁夕双手托着下巴,无可奈何地叹气,“原本那断臂的滋味是该我尝尝的,可惜他来得不巧,替我受罪啦。”
信阳侯皱眉。果然如传闻中所说,至尊狼王残酷暴戾、冷血无情。原本怒火是木宁夕惹出来的,却发泄在月牧身上。
“你和司徒少将军不是私订终身吗?怎么会丢下他不管不顾呢。”信阳侯小心翼翼地询问,再次试探木宁夕。
“他呀。”木宁夕会心而笑,“侯爷可听过一句话。”
信阳侯拱手:“请教。”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木宁夕幽长地叹气,苦涩而笑,“我原本想自保,就算只有三十日的活命也没关系。但是那日他为了救我,竟死在柯托的箭下。”
“司徒天逍死了?”信阳侯不敢相信,南晋国的战神能如此轻易的死去。
木宁夕眼睛湿润,抬手抹去一滴清泪,苦笑道:“他死了,可我却舍不得了。”
“小丫头想怎样?”信阳侯观察木宁夕眼中闪动的狡慧,忽然松气,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果然是谋智第一的高手。”
木宁夕一改伤心的样子,笑道:“侯爷也是一等一的隐藏高手啊。小女子佩服!佩服!”
“呵呵,你呀。”信阳侯点点头,不再试探,反而开门见山地说:“本侯也不跟你打哑谜。此次前来宣旨,还有另一个目的。”
“侯爷请说,我洗耳恭听。”木宁夕嫣然一笑,端起温热的茶壶走到信阳侯的桌旁,亲自为他斟满一杯茶。
信阳侯浅笑不语,静待茶斟满,凝着站在面前的聒淡安然的少女。
“小丫头,你不猜猜吗?”
木宁夕抿唇,摇头,“侯爷是野心家,所想之事不是我这种平凡人能揣测的。侯爷尽管直说,我听着。”
“好。”信阳侯端起茶杯闻闻香气,嗓音略显威严,“本侯得知你有特殊的练兵法子,很是感兴趣。本侯想要你秘密训练五千精兵,而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不必客气。只要本侯能办到的,定会满足你。”
“包括龙纹毒解药吗?”木宁夕放下茶壶,转身坐在对面的椅子里,与信阳侯面对面。
信阳侯脸色一僵,“这个……不易办到。”
“放心吧。我已研制出龙纹毒解药,身上的毒早已解了。”木宁夕傲气十足的说出来,信阳侯错愕地目光呆滞,不敢置信。
“怎么,侯爷不信?”
“龙纹毒是月老夫人的独门绝技,一毒赢天下。你竟然研制出解药?不可能,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木宁夕得意地说:“月牧已经知晓,估计月老夫人也知晓了。”
信阳侯脑中一片空白,他还想继续控制木宁夕的计划要落空了。没有龙纹毒,如何控制木宁夕。
“侯爷,我如今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唯唯嚅嚅的棋子。想要与我合作,如你所说的要付出一些代价。”
信阳侯眼睛微眯,“你想要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