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
东殿的内室,沐浴得香喷喷的,三个女人同躺在床上睡意全无。杭氏躺在中间,左手拉着花羽蝶的小手,右手握着木宁夕的小手,心中欢喜不已。
粗糙苍老的手掌摩挲着白皙细嫩的小手,忍不住感叹,“还是年轻好啊。摸摸你们的小嫩手,让我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这般水灵灵的。”
木宁夕讨好地说:“等我们和奶奶一样年纪的时候,能有奶奶一半的美貌就知足啦。”
“就你的嘴巴甜哄老太婆开心。”杭氏笑嗔,睐了三孙媳妇一眼。再回过头来,发现二孙媳妇双眼放空,魂游天外去了。“我说花丫头,想什么呢。连恭维老太婆的话也没有一句半句的?”
花羽蝶歪过身子侧卧着,心事重重地说:“奶奶,我偷听到大哥对穹哥哥说了些奇怪的话,穹哥哥不会真当吧。”
“什么话?”杭氏心中警铃大作,怪不得司徒穹对花丫头的态度不明确,原来其中有原由的。
起来盘腿坐好,杭氏拍拍花羽蝶的手,“来和奶奶说,你都听到什么了?”
花羽蝶坐起来,垂丧着脸,“奶奶,我偷听到大哥对穹哥哥,揭开面纱,娶我为妻的约定不作数,大哥要将我另嫁他人。”
“那怎么行。听穹儿说,这婚约早在三年前已经定下,怎能不算之理。”杭氏愤慨地大骂,“无花谷当我们司徒家是什么,想要就要、想丢就丢吗?”
“奶奶,我是不会嫁给别人的。这世上除了穹哥哥,我宁死也要嫁他为妻。”花羽蝶急忙表白心迹。
杭氏轻叹,真是按下葫芦又起瓢。三孙儿终于有了结果,二孙儿又来了麻烦。看来这把老骨头要硬硬朗朗的才不怕被他们折腾碎呀。
“别怕孩子。等回到汴州城的家里,奶奶立即备好聘礼,亲自去无花谷提亲。”杭氏拉来花羽蝶抱在怀里安慰,像对待孙女一样慈祥和蔼。轻轻抚顺着纤瘦的背,“乖乖的等着做新嫁娘吧。”
“奶奶,我很担心。”花羽蝶忧心忡忡。
“花姐姐,不就是嫁给二哥哥嘛。多容易的事儿啊。”木宁夕抱着揉成一团球的被子,靠墙坐着。语气轻松地说:“爷爷和奶奶再晚些回去吧。贝州城不太平,不如再多留些日子。我们成亲的东西还有呢,不如顺道给二哥哥和花姐姐办了婚事。”
“哼,家里还有许多呢。难不成你们都不用,我丢出去吗。”杭氏伸手挠了一把木宁夕的脚心,痒得她哈哈大笑。抱着被子滚成团儿,滚到杭氏身边。
丢开被子,改抱杭氏的大腿,木宁夕趴在上面撒娇地说:“奶奶回去就张罗大哥哥的亲事,然后干净利索的办了。免得大哥哥偷跑回军营去,再想抓到人就难啦。”
“哼,你可知道清楚。逍儿告诉你的吧。”杭氏宠溺地点点她的小鼻尖,“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奶奶呀,希望你们执手相伴。虽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也要你们自己愿意才行。”
“奶奶真是深明大义之人。”木宁夕举起大拇指表达敬佩之意。
杭氏乐呵呵地拍拍木宁夕的头。
“奶奶,我们去榻上躺着说话吧。这里怪闷热的。”木宁夕抱着枕头率先下床,指着临窗的榻上,说:“看,躺在上面还能欣赏月色。”
“好,依你。”
杭氏由花羽蝶挽着下床,木宁夕跑去抱来两个枕头一一摆正。
重新在榻上躺好,望着青纱窗外的月色,杭氏回忆年轻时与皇太后刘氏随各自的丈夫征战沙场,驻守边疆的往事。那时候她也像身边的小丫头们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在爱人的身边。
久而久之,她习惯了战场上那残破的尸体,血流成河的景象,耳边连绵不断的哀嚎声。
“奶奶,你和爷爷是媒婆介绍的吗?”木宁夕趴在榻上,两只手托着下巴,好奇地眨眨大眼睛。
杭氏努努嘴,“我爹是山寨的土匪。那一年秋天,他领兵去剿匪。我爹年纪大了,早就想金盆洗水,归隐山野。可是我如花的年纪一同归隐,我爹又不舍得。想来想去呀,就这么办吧。把我嫁给了来剿匪的将军。”
“对不当户不对,不是违返律法的吗?”花羽蝶诧异,“听我奶奶说,李氏王朝的律法有规定,必须要门当户对才能婚配。”
“是呀。故而我们使了一计。”杭氏神秘一笑,再不多说。
花羽蝶好奇,追问:“奶奶,是什么计策?”
“呵呵,我知道。”木宁夕嘿嘿笑,一猜即中。
杭氏笑着闭上眼睛,渐渐便睡沉了。
木宁夕看一眼深眠的杭氏,小声说:“奶奶睡着了,我们去院子里吧。” щшш. ttКan. ¢O
花羽蝶点点头。
二人悄悄起来,点着脚尖溜出去。
院子里。
司徒穹和司徒天逍已经吩咐人摆好酒菜、水果,等着那两个小女人溜出来。
司徒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本想请骆名流代为转交,今日入狼山时他又还给我。此时无事,正好给你。”
“是什么。”司徒天逍拿过信,上面写着“狼王亲启”的字样。
司徒穹闷闷地喝尽杯中酒,“来时我与无花谷主打了一架。”
“输了?”司徒天逍挑眉,很意外。
“平局。”
司徒穹又斟满一杯,说:“花老夫人和无花谷主要将蝶儿许配给狼王。”
“许配给我?”司徒天逍哑然失笑,夸讲道:“他们的想法不错。本尊定会好好考虑考虑。”
“哼。小心被三弟妹听见,又吵着闹着要分居。”司徒穹揶揄,眼见着正殿大门闪出两道纤细的身影渐渐走来。
司徒天逍专注于手中的信纸上,随声大笑道:“若花老夫人能为宁儿解毒,娶花羽蝶为妻,我不反对。相信宁儿也会高兴的。”
“如果我说我不会高兴呢。那你还娶不娶啦?”
一道酸溜溜、娇嘀嘀的声音传入耳中,司徒天逍拿着信纸的微微一抖。抬眸,勾唇,英俊的酷脸露出谄媚的笑容,实在令人不忍直视。
“夫人,你来了。”
司徒天逍悄悄将信塞进袖子里,拉着木宁夕坐在腿上,搂着小蛮腰,讨好地问:“这么晚了还不睡,累不累?”
木宁夕冷眼斜睨他,伸出白净的小手,掂掂手,威声道:“交出来!”
“什么?”司徒天逍装傻。
“你藏的东西。”
细叶儿眉挑起,不容反抗,否则……还没想好怎么威胁。总之,木宁夕瞪着一脸讨好的男人。哼,肥胆啦。
“你真心想娶花姐姐为妻?”木宁夕语气里分不清是好是坏,但眼睛里的一抹阴郁刚好被司徒天逍抓个正着。
“宁儿。”
司徒天逍搂紧她,将揉成纸团的信交到小手里,在她耳边低语,“花老夫人已知道我是司徒家的人。请我劝劝二哥早一点娶花蝴蝶为妻。免得夜长梦多。”
“少骗我了。”木宁夕白眼一丢,低头展开信纸。果然,上面写的与刚刚听到的内容完全不同。信中,花老夫人对司徒穹迟迟不肯娶花羽蝶感到很愤怒,如果司徒天逍早一些促成这门亲事,她保证无偿送上大元丹,并且找到化解龙纹毒的法子。
“我没骗你吧。”司徒天逍宠溺地亲亲她的小脸,低语:“无花谷主也急着嫁妹,才会故意刺激二哥的。”
“为什么呀?无花谷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木宁夕直觉认为无花谷主的目的不纯洁。
司徒天逍将信重新攥成纸团,丢到旁边的火堆里,淡淡地说:“能与狼王结为姻亲,比与哪一国的皇帝结为姻亲对无花谷更有利。”
“原来如此。难怪她们把主意都打在你的身上。”木宁夕意有所指地看了脸色凝重的花羽蝶,笑说:“花姐姐,不如明日你嫁给狼王。我身中龙纹毒,想必也活不久。等我死了,将你扶正做狼后,如何?”
“宁儿,不准说死。”司徒天逍不悦。
木宁夕吐吐舌头,笑嘻嘻地亲了他一下。
“你……臭宁儿,你胡说八道什么!”花羽蝶急了,又羞又怒,站起来便要走。
“别走,她说的玩笑话,你还听不出来吗。”司徒穹快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拉回身边坐下。看向司徒天逍,问:“信上如何说的?”
“花老夫人与无花谷主的意思一样,希望花小姐能早日嫁入司徒府。”司徒天逍漫不经心,鹰眸里柔情只为怀中的小妻子,“夫人,你觉得为夫该不该准备些聘礼命骆名流送去无花谷。”
“嗯。此事交给我来办吧。”木宁夕主动提出。
“臭宁儿,你敢!”花羽蝶呼哧呼哧的出气,冒火的眼睛瞪着木宁夕,“你敢!你欺负我。”突然觉得委屈起来。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肯帮着自己,真的很伤心。
木宁夕傻了,赶忙跑到花羽蝶身边,双手合十地央求:“好姐姐,我错了!你别哭,别哭呀。我刚才真的是逗你玩呢。”
“我不要你。坏丫头,你怎么可以这样伤我的心呢。呜呜呜……坏丫头,我还指望你帮帮我呢。没想到连你也无情无义的。呜呜呜……”
花羽蝶越说越伤心,嘤嘤地哭起来。
“好姐姐,我错啦。你就原谅我吧。”木宁夕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她爱开玩笑嘛。再说嫁给司徒穹,的确需要备份聘礼送去无花谷呀。
花羽蝶甩掉木宁夕伸来的手,抽噎着赌气说:“以后我与你是陌路人,再不要亲近了。”
“那可不成。我还想要叫你一声‘二嫂子’呢。”木宁夕瞪大眼睛,理直气壮地反驳。
“谁是你二嫂子呀。我才不要……呃——你说什么?”花羽蝶抹抹脸上的泪珠,抓住木宁夕的手腕,急迫地问:“你再说一次,要叫我一声‘二嫂子’?”
木宁夕傲娇地冷哼,扬起小脸一副“你求我呀”的表情。
花羽蝶气得咬牙,抱怨道:“臭丫头,真是该打。竟敢和我卖关子。”
木宁夕展颜而笑,神秘兮兮地说:“花姐姐,其实花老夫人在信里写的是……”
“嗯?是什么?”
花羽蝶专注地盯着她。
木宁夕嘿嘿一笑,扬起小脸冷哼:“就不告诉你!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