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荨自认为在听到贺兰青玄这句话的一瞬间她就准备跳下马车,却还是阻拦不了凤无痕的直性子,刚刚推开马车的门,身后的马车便传来了苏言才的呵斥声,还有凤无痕道歉的声音。
陆荨扭头看了一眼正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嘴角微微勾起的贺兰青玄,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匆匆跳下了马车,打开了后面马车的车门,言昔就直接扑了过来,眼眶红红的一言不发的,而苏言才正拽着凤无痕的衣领快要将人碎尸万段。
陆荨看见了凤无痕递来求救的目光,而她依旧是不为所动,将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吩咐后车上的剑存和连翘继续赶路。
将言昔抱上了马车,见贺兰青玄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好拍了拍言昔的背,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马车开始前进,而怀中的言昔也冷静了下来,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下来,只是两只手抓着陆荨的衣袖不放,轻声道:“苏大侠是我的父亲,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要跟他走,不能跟姐姐在一起了?”
陆荨一愣。
小孩子心里所想的东西她果真是没有猜到。
不过这似乎是一个更好回答的问题,握着言昔的手,看着他:“当然不会,你父亲会跟姐姐回家,你以后还是能跟棠溪师傅,姐姐,还有连翘姐姐一起住。”
“真的?”言昔的眼眶也不红了,只睁大了眼睛看着陆荨。
“真的。”陆荨点头。
“那我长大了以后,可不可以让姐姐当我的新娘子。”
“什么?”陆荨脱口而出。
言昔瘪瘪嘴,只好一字一顿的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的一遍。
贺兰青玄的脸冷了下来,将言昔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沉声道:“这不是小孩子该想的问题,你父亲还等着你呢。”
没等陆荨说什么,贺兰青玄已然打开了马车门将言昔给抱回了后面的车子,顺手把凤无痕给提溜到前面的马车里面。
凤无痕一坐下来便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叹气:“书生太可怕了……”
“谁让你瞎说。”陆荨白了他一眼。
贺兰青玄也摇了摇头,看来把凤无痕带上,一些事情只会变得越来越乱。
苏言才莫名其妙的就被揭了老底,一路上几乎对言昔百依百顺,言昔倒也是听话,但总觉得没有以前那么乖巧了。
几人赶路途中,还是免不了有些时日要在荒郊野外度过。
苏言才染了风寒,言昔就前前后后的照顾着,连带着陆荨也像个跟屁虫一样在后面跟着,生怕言昔一个不小心就直接迷失在森林之中了。
而这林间也的确是危险了点儿,折腾了一会儿,贺兰青玄将陆荨按下来让她休息,而他们三个会武功的男人也只好轮流守着。
连翘和陆荨躺在旁边的树下,盖同一个斗篷。
剑存则在旁边闭目养神。
凤无痕抄了两盅好酒上了树,和贺兰青玄坐在一起,看满天星斗,见陆荨他们都睡熟了,凤无痕才开了口:“你真的想帮陆家翻盘?”
“怎么?”贺兰青玄抬眼看他,一只脚放在树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不动。
“陆家当年可是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今皇上还没立你为储君,若是贸贸然的将此事报上去,就不怕你这几年来精心策划的东西毁于一旦?”凤无痕轻声提醒。
而正如凤无痕所说的,陆家当年通敌叛国这个罪名太大,即使贺兰氏向来对陆氏宽容,最后还不是将陆邕杀了以儆效尤。
这件事情是个烫手山芋,捧得久了怕烫着,但真若是不碰,便也沾不上什么光。
“陆吟雪不过一介女流,若是你喜欢放在身边好好宠着便是,若真的为了一个女子倾尽所有,怕是不值啊。”凤无痕趁火打铁。
凤凰城中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之前的事情更是知晓。
当年陆吟雪罪臣之女的称呼一下来,众人便是躲避不及,唯有贺兰青玄出面将人带回府中,虽然说着只是挂念曾经的一点儿情分,可那点点滴滴,哪里不是动了情。
而如今,宠爱更甚。
“我没想过抛弃这唾手可得的江山,但我也不见得只将她看做区区一介女流。”贺兰情绪不过片刻便驱散了所有的愁容,洒脱的将手里的一壶酒一饮而尽,朗笑道:“朝堂之上不过另一片江湖,不过多了些规矩,若真的想要潇洒其中,运筹帷幄一番便是,何必想太多,我也未曾想太多,为达目的尽管做了便是。”
躺在树下的陆荨眼皮微动。
“没想到你这平日里冷清的王爷还能说出这样豪气的话来。”凤无痕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金丝雀变了,这养鸟人倒也一起变了。
一路走走停停,总算是在夜里回到了京城之中,凤无痕身份特殊,到这九王府中倒是来过一两次,便直接住下了,而苏言才和言昔也彻底的分离了兰亭苑,跟凤无痕住在另一边。
陆荨和连翘回到了之前的兰亭苑,思月思雨倒是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两人也只好休息。
而次日清晨,九王爷府中的大夫们便直接将九王爷和陆小姐身体转好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并说是因为这天气回暖,两人身上的恶疾也有所好转。
而陆荨为了躲个清净,便让大夫将自己的病说重一些,这些时日,她暂时还不想动弹。
……
这消息很快就传入了贺兰瑾瑜的耳朵之中。
贺兰瑾瑜拍案而起,看着面前这一群群人,呵斥道:“自从九王爷重病缠身你们便不知道他的去处,如今他回来了你们也不知道。”
下面的人都战战兢兢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没过一会儿,外面的下属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低声道:“太子殿下,太子妃于门外求见。”
贺兰瑾瑜眉头紧扣,如今皇上回来了,太子妃身后有皇后撑腰,他自然是不会真的将太子妃冷落了去,只好屏退了面前的一干属下,让太子妃进来。
太子妃一身华服,金簪步摇皆在头上,脸上的妆容更是精致了许多,手中端了碗亲手炖熬的骨汤送进来,见贺兰瑾瑜眉头紧皱,只轻轻的行礼。
贺兰瑾瑜抬了抬手,面色稍好了一些。
自从之前陆吟雪离了府,这太子妃看起来也聪明了不少,而最近也是让他看的比较舒心。
太子妃将手里的骨汤放在了桌案之上,轻声细语:“太子帮衬着皇上辛苦了。”
“太子妃有心了。”贺兰瑾瑜只喝了一口,也跟着扬了扬嘴角,复而将这骨汤放下。
“听闻太子方才发了脾气,不知所谓何事,也好让我帮您分分忧。”太子妃站在旁边笑的腼腆,恭敬的模样向来被贺兰瑾瑜所喜欢。
“不过是九王府中的恶疾除了,本太子派人过去慰问被请回来而已。”贺兰瑾瑜信口胡诌,若是这句话被太子妃直接告诉了皇后,那才叫好。
太子妃动作一顿:“如此说来,九王爷又要重新回到朝堂之上了?”
“这便是本太子心烦的地方。”贺兰瑾瑜毫不避讳。
太子妃自然是提不出什么意见来,只好随口安慰了几句,见贺兰瑾瑜似乎是不想继续说下去,这才离开。
而在路上,她的眼睛也亮了起来。
若是九王府的恶疾除了,那么她也有办法能将陆吟雪叫出来。
只要有了陆吟雪,她便有了被太子青睐的机会。
……
而被太子妃心心念念的陆荨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缩在被褥之中,满嘴儿都是苦涩的味道。
床边的连翘只好将手里的空碗勺给放下,见陆荨只露了半个脑袋,无奈:“无论如何这京城还是要比凤凰城冷上不少。”
“是我这身子骨太弱了。”陆荨摇了摇头。
许是这身子本来就弱,锻炼了一番稍有缓解。
而之前这一受伤,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过是回来呆了一天,就直接风寒了。
“肯定是苏言才传染的。”陆荨低低的骂了一句,忙不迭的拿了旁边的帕子抹了抹发红的鼻子。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连翘在旁边轻笑,给陆荨又换了个干净的帕子拿过来放在枕边。
陆荨掖了掖背角,倒头就睡。
睡的正香的时候,外面传来的吵闹声音硬生生的将她从梦乡中剥离开来。
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听见外面传来连翘与人争执的声音,陆荨这才想起来这里是九王爷府。
一个女子是非多的地方。
怕连翘又被欺负了去,陆荨只好披了件斗篷往外走,推开门,正看见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正推搡着连翘要进来,她面上一冷,地吼道:“谁敢动连翘半分?”
“小姐!”连翘慌慌忙忙的扭过头去,见陆荨身上只披了一件斗篷,惊呼道:“你怎么就穿了件斗篷啊,快些进去好好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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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连翘也直接无视了那四十多岁的婢子,赶忙来到陆荨的身边想要将人往里面推。
陆荨却拦下了连翘的动作,见面前的婢子给自己随意的行了个礼,便冷声道:“你是来作甚的?”
“奴婢是奉夫人的命令前来扫尘。”那婢子俨然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笑道:“说是这兰亭苑已然许久没有人踏足了,需要里里外外好好整理一番才是。”
“我看,是你想要被好好整理一番才是。”陆荨走到了那婢子面前,淡漠的望着她:“来了我这兰亭苑,便是用我们兰亭苑的规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