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二十四年,四月十八,九皇子玄天冥迎娶济安郡主凤羽珩。
喜轿从沙平城抬出,往绝平城抬去,随亲的队伍排了好长一串,个个都身份不俗。玄天冥走在最前,骑在高高的白骆驼上,大红喜袍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眼,从来都是一脸邪魅的九皇子破天荒地挂上了得意的笑容,唇角这一路就没放下过。
喜轿里的新娘子亦是幸福满满,笑容怎么都掩不住,时不时地耸肩抖动两下,像个偷到了糖吃的孩子。
南界大漠,喜乐震天,人人都知战神今日迎娶药王菩萨,兰州城内,百姓们自发地在各自家门口放起鞭炮,更有很多曾经被百草堂救治过的病人及家属来到百草堂欢聚一堂,送了好多礼物。百草堂干脆在门口开了几桌,算是给东家贺喜,还发了好多喜饼喜糖,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聚到这边来,很是热闹。
南界热闹,京城那头更是热闹。
凤羽珩定在及笄次日大婚,这消息玄天冥那头早就提前送出,在接玄天华玄天歌他们往南边去的时候就已经跟姚家打了招呼的。而姚家这次也十分高调,一点都没藏着掖着,不但早早就把消息给放了出去,还干脆大操大办,就在凤羽珩于南界大婚当日,姚府也大开府门设下喜宴,从前院儿到后院儿,摆了整整八十八桌。
这喜宴由姚显亲自出面张罗,别看这老头儿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儿的,也没什么官职在身,看上去是个闲散人。但实际上,京城里,几乎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曾受过他的恩惠。姚家可是医药世家,在京城扎根数代,是有名的百年旺族,就连当初凤瑾元娶了姚氏,那也是因为姚家的地位和名望能对他凤家有所帮助。医药世家啊!救过的人数都数不清,几乎各家各户都有,虽说姚家经了那一场劫难,可如今又回到京中,且皇上的态度摆在那里,谁还敢再轻视这一座姚府?
姚显一句话,几乎全京城的人都出动了,挤着往姚府里来。那些得过姚家恩惠、平日里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的人,总算是找到了机会,贺礼那是一箱子一箱子往姚府里抬啊!还有那些一心想要巴结姚家的人,那也是手里握着大把银票,削尖了脑袋往府门里挤,生怕晚了进不来。还有那些曾经被凤羽珩救治过的人,有穷的有富的,纷纷上了门来。富的带着贺礼,穷人实在,有的干脆就提着一篮子鸡蛋到了门口。
姚家女眷都去了南界,这头就收姚靖军领着姚书在门口接待,其它姚家儿孙则在院子里招待来客。姚靖军对所有来贺喜的一视同仁,绝对不搞任何特殊,管你是一品二品官员,管你是皇子还是皇孙的,跟那些提着鸡蛋的百姓没什么两样,进门来就都是客,谁也别摆谱。
当然,八皇子是不会来的,而剩下的大皇子二皇子跟凤羽珩的交情那是相当不错,五皇子也不是那起子爱找茬儿的人,更何况他一直惧怕玄天冥那两口子,更愿意主动缓合关系,所以也是带着善意和笑脸来的。
至于其它到场的人,皇子们的态度都摆在这儿了,他们又能说什么?在姚家面前他们又敢说些什么?这姚显说是个大夫,可人家跟皇上那关系都快达到拜把子的程度了,能开门把他们迎进府来已经是破例,还不赶紧的好好表现,争取能在姚显面前讨些好话来!
一时间,姚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人们各尽所能地表达着自己对于济安郡主与九皇子大婚这件事情的祝福,吉利话一句接着一句的说,礼物毫不吝啬地往外送,姚府院子的空地已经被塞得满满腾腾,快走不了人了。
可是到贺的人群络绎不绝,姚靖军请示了姚显之后,姚显干脆吩咐开了郡主府,把礼物都抬到那边去,姚家这头依然是主宴会场,还得吃吃喝喝的。
封昭莲今日也来了,带着乌梨笙一并入了姚府。姚家人知道这人跟凤羽珩的关系,便也没当外人,直接让进了内院儿。凤羽珩的六表哥姚信却是偷偷地跟封昭莲说:“本来你应该在外院儿的,不过看你这身装扮还有这长相,在外院儿怕是会引起骚乱。罢了罢了,你还是到后院儿去跟女人们坐在一起吧!”
封昭莲笑嘻嘻地点头道:“好,好,左右七殿下也不在京里,我坐前院儿后院儿都是一样的。”说完,还伸手去点了点姚信的头,“你这小鬼也老大不小的了,姚家怎么这么能留儿子啊,差不多的该给你们找媳妇儿了。”
姚信被他说得脸通红,一转身快步跑了开,再也不想搭理她。封昭莲笑得娇媚,引得乌梨笙开口劝了句:“夫君还不是要总是这样的好,免得让更多人误会。”误会你的姓别。
可封昭莲却是铁了心的要让所有人都误会,走起路来腰身技得更欢,偶尔对着几名年轻男子抛个媚眼什么的,都能把人家的魂给勾走。乌梨笙拿他没有办法,只能默默地在后头跟着,。
姚家设宴,京中高门大户中,除了八皇子党以外,悉数到场。但还有一家人比较纠结,那就是左相吕松一家。吕松从打听说这两人要大婚一事起就一直纠结着这个事儿,在朝中纠结,回到家里还是纠结。特别是昨日早朝时皇上还特地提起了此事,很是感慨,他心里就更着急。凭心说,吕松是想去的,因为吕燕的事,他已经不可能再跟八皇子站到一派去了,甚至心中还有极深的恨意。他与夫人葛氏都想向玄天冥凤羽珩这边靠拢,可那二人都在南界,他是想靠也靠不上去,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但……宴是设在姚府的,当初吕家跟姚家那也是亲家,可出了吕瑶那档子事之后,姚家就已经把吕家人列为拒绝往来户了,这叫吕松如何上门?
他在府里转悠了一个上午,转得葛氏都迷糊了,可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主意来。吕家把姚家得罪得十分彻底,当然,姚家把吕家也收拾够呛,他们家的经济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还是只能靠着吕松的俸禄过日子。不过总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葛氏再想想,终于说了句算是个点子的话:“要不……让萍儿去走一趟?”
吕松脚步一顿,眼睛也跟着一亮!对啊!他还有一个女儿呢!让吕萍往姚府走一趟,姚家人再如何,也不至于为难个小姑娘。就是吕萍的那个隐疾……“家里的百香水还有吗?”
葛氏点点头,“还有一些,老爷若是打定了主意,我这就去取来,给萍儿用上。”
“快去快去,萍儿那头我亲自去说,今日这一趟她是必须得走了!”吕松说完,快步往吕萍的院子里走了去。
凤府
凤粉黛坐在小院儿里,春花开得正艳,偶有花香随微风而来,扑了满鼻,可她却半点都闻不到清香,还在问身边的丫鬟冬樱:“这是什么花的味道?这么难闻?”
冬樱说:“回四小姐,是茉莉。”再吸吸鼻子,说了句公道话:“挺清香的呀!”
粉黛却摇头道:“一点儿都不香,明儿都拔了,换牡丹。”
“牡丹?”冬樱诧异,“小姐以前不是还说牡丹太艳太俗么?院子里早先是有几株牡丹的,就因为小姐不喜,这才都拔了去。”
“可我现在又喜欢了。”粉黛面无表情,思绪却是管不住地翻滚着。从前凤府兴旺时的一幕幕朝着她飞扑而来,那一个个曾经鲜活如今却已经逝去的人瞬间复生,在她眼前上演着那些熟悉的一幕又一幕。她看到了老太太,看到了沈氏,看到了凤沉鱼,看到了韩氏,还看到了金珍。那么多那么多人,怎么一下子就只剩下她自己了呢?粉黛有些恍惚,总算还记得之前的话题,却是怔怔地对冬樱说了句:“从前凤府里有个牡丹院儿,就种满了牡丹,明儿你着人再重新种回来,那样我就会觉得凤家还在。”
冬樱有些害怕,赶紧劝她道:“小姐,过去的事儿就别想了,凤家没了,咱们不是说好以后好好过日子吗?别再想着那些了!”
凤粉黛到是没接这话,只是问了句:“五殿下呢?今日怎么没来?”自从凤瑾元去了南界,凤想容和安氏也被接走之后,五皇子几乎每天都要往这边来一趟陪陪粉黛,今日却并没有如约到访。
冬樱提醒她说:“据说今日南界那头,九殿下迎娶二小姐,姚府那头摆了大宴,五殿下去道喜了。”
“道喜?”粉黛一愣,随即恍然:“哦,他们大婚了,那是应该道喜的,可是五殿下怎么不带着我一起去呢?”说完,不等冬樱回答,又自顾地说:“也是,带我干什么?那是凤羽珩的外祖家,不是我的。我的娘亲是从花柳巷子里抬出来的清倌儿,无亲无故,我都不知道外祖是谁,无依无靠,也无牵无挂。”
“小姐别这么说,您还有五殿下,五殿下待您可是真心的。”冬樱极力劝着,心里也是替这位小姐别扭。要说五皇子对凤粉黛的心思,是个女人都会感动吧!当初不过是遭人设计阴差阳错地着了个道儿,却没想到五皇子居然上了心,不但为了她遣散府里所有女人,还硬是打破传统以皇子身份许了一个庶女为正妃。有这样好的人护着,这四小姐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可是凤粉黛就是爱折腾,从小到大她骨子里都有一股子气儿发泄不出。她想当凤家嫡女,想要踩在所有姐妹头上,这个愿望至今也没有变过。
凤羽珩大婚,很好,那是她的二姐姐,她应该祝福的吧?可是为什么,祝福的话就在嘴边,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