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歌收起了玩笑,静静看着他:“你对于如今朝政似乎多有不满,可否与我说说。”
云峥抬头看向她,眼神内带着一抹惊讶,可随即便恢复如常,坦然微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我的事情又何尝瞒得过你。”
两人相视而笑,云峥看向夏清歌,墨色的瞬子闪着柔软的光泽:“回想当日在贱民村,你乃国公府千金小姐,我一介低等贱民身份天壤之别,又怎会想到有一日咱们能这般平心而坐,私交甚好呢。”
夏清歌也不免感叹,虽然当时她是有目的接近云峥,却不曾想到经历了这么多下来,他们之间竟然还牵连着如此紧密的关系。
收起玩笑,夏清歌正色道:“此次前去南诏郡你要万事小心,虽你机敏聪慧,可官场上的人心复杂多变,诡计连连,你新上任便钦点南下大臣,必遭多人不服,这次南下我会派人一路暗中保护你的安危,总之,万事小心为上。”
“不知从何时开始,你对我的叮嘱总是让我觉得,你应该是我的亲人,呵呵,我一直嚷嚷着要报答,可如今入朝为官却仍旧要你处处担心……。”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夏清歌摇头制止“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还怕还不了我么?呵呵,你若不还,我还不依呢。”
听她娇喝一句,云峥心里的沉石渐渐轻了不少:“南下会遇到什么我并不担心,官场鱼龙混杂,即便我不去在朝堂之上也不会一帆风顺,如今我又接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此行必然不会太顺畅。”他看了夏清歌一眼,平静的瞬子内闪着忧虑:“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我的母亲,她身体虽比从前康健不少,可入冬之后她的喘疾复发后就一直未见好转。”
“这个你放心便是,只要我在京城就绝对会帮你照顾好伯母的。”
云峥含笑看她:“我自然知晓,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离开京城,一去月余不回,心里总是担心不下,你这边也是,京城最近看似太平,实则却暗潮汹涌,你没事莫要在经常出门了,好生在府上待着,夙壑那边我会让府上的云生给你按时送信来的,那孩子是个可造之才,加以管教将来必成大器。”
夏清歌听着他的关心,心里暖烘烘的,云峥的关心和慕容钰不同,前者总是在引导劝解,后者却有些霸道和执拗,云峥在她心里是亲人,慕容钰在她心里是爱人,总之,相同的是,他们的关心同样的让她感觉幸福。
“好了,我这边你尽管放心,说说你吧,这次南下皇上可是给你出了一道难题。”
自从半月前她喂了秦武帝那颗救命药丸之后,他的身体日渐好转,前几日更是突然临朝,让久未见到他的众臣惊讶哗然。
那日他一连下了几道圣旨,均是针对此时秦武朝发生的各个事宜,尤其是凤家叛军屡破城池而南诏郡又遭遇百年一遇的大暴雪,导致数万百姓被困,房屋坍塌无数,然押运粮草前往赈灾地的押运史却迟迟未到,如此棘手的事情,秦武帝竟然破天荒的任命新任状元为钦差大臣,不知这一次的圣意究竟是何目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此次南下是必行之路,过多忧虑反而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静观其变的好。”
夏清歌微微一笑,俯身将身边的棋盘端起来,放在她和云峥中间的茶几上:“好久未曾与你这般静下心来相处了,咱们今日就好生下盘棋如何?”
“嗯!”
云峥将棋盘摆正,黑白子各自归位,夏清歌身旁为白子,云峥身边为黑子。
“由我先下吧!”夏清歌慧黠一笑,捻起一粒白子放入棋盘之内,云峥细看一眼,随即也紧跟其后。
两人很快进入棋局,仿佛两位操控生杀大全的操控者,冷眼旁观着棋盘之内风云万象、转定乾坤的场面。
狼烟起,风雨狂、转乾坤、神魔降、雀虎生贪狼。
棋盘风云变化,两人目不转睛,谁都不曾相让,真真是摆出一局沙场决战的架势。
“你输了。”云峥伸出纤长的玉手将手中黑子落入棋局,含笑看着坐在他对面面容淡然优雅的女子。
女子淡然一笑,举起手中白子悠闲把玩:“如今我手中白子可谓成了众矢之的,若我落棋,必然导致我军溃败,若我不落,我必成为军中叛徒,思来想去,左右为难,终是难以定夺。”
见夏清歌眼含犹豫,瞳孔深处却暗藏锋芒,云峥似猛然惊醒,他嘴角微微扯动,眼神闪着亮光。
“即便左右为难,可你终是要做出决定。”
“是啊,所以我才想,要不要做这个叛徒,纵观全局,决定胜负之时也就只是我手中这一粒小小的白子而已。”
“可你注定是要输的。”云峥端起旁边一盏温热的茶水,优雅的抿了一口,静静关注棋盘上的局势。
夏清歌勾唇一笑,带着一丝顽皮和逗趣,将手中白子摆放在另外一个白子之上:“既退不得,也攻不得,那我只有取而代之,为自己找一个替死鬼,既不留下千古骂名又不至于因此祸起萧墙,惹来杀身之祸。”
云峥静默不语,手中端着的茶盏却微微摇晃。
夏清歌将另外一个白子推出继续道:“听闻此次南下皇上还任命箫振海为左都御史,传闻他好大喜功,为人张狂,颇具世家子弟狂妄自大之气,这次南下他屈居你之下怕定然心中不服。”
“我明白了!”
……
冬日的天气冰彻刺骨来形容似乎并不为过,而冬日里的北方可谓严寒之最,夏清歌一连月余都窝在卧房、书房之内,很少踏出紫霞院门,除了每日去褔寿院内探望老太太时才会走动一二。
“小姐,再过几日就是老夫人六十五大寿了,梁姨娘刚才传话说,老夫人六十五大寿,您打算怎么操办。”巧兰一边帮夏清歌整理着身上的披风,一边轻声说道。
夏清歌静静站着,抬眼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去,铜镜里的女子面如皓月、唇红齿白,一双如水的大眼睛带着微微笑意,嘴角微翘,颇为灵秀轻灵。
“这件事情一并通知二夫人和三夫人,如今他们皆在府中居住,又是年关将至,老夫人六十五岁寿辰自然不能怠慢,虽然我如今掌管中馈,可为老夫人尽孝却是左右做儿孙的责任。”
“是,奴婢明白了,待会儿抽空了,奴婢就吩咐了人将小姐的意思一一带到。”
“嗯,梁姨娘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好久未曾想起这个人了,这段时间夏子清虽在府中却几乎不来后院走动,老夫人多次想让她给夏子清安排一些人伺候,她都借故推脱了。
虽然她没有直接和夏子清说,不过她觉得,夏子清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这几个月府中一直过的很平静,二叔一家子搬回国公府,大爷夏子清回府,三婶婶和五妹妹也已经居住在府上,在加上大房、二房这些姨娘庶女们,原本夏清歌猜想,今后这府上定然会乱作一团,可却不曾想到二房那些姨娘异常安静,连二夫人都安静的不像话了,而最让她提防的夏雨梦,似乎在三个月前慕容钰进入军营后就很少在没事跑来晃悠。
这样宁静的日子反而让她觉得太过诡异,太过平静的时候往往就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
巧兰紧紧秀眉,似乎很久未曾想起这个人了:“小姐不提她,奴婢还真的就忘记这么个人了呢,说来也奇怪,这梁姨娘自从回府之后和从前的性格大相径庭,若不是今日碰巧遇到了她身边的夕羽,奴婢险些都忘记他这个人了呢。”
夏清歌淡淡一笑,透过镜子看向背后院子内白茫茫的大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呢?”
摇了摇头:“好了,咱们这就出府吧!”
“是,今日小王爷出征,您难道真的不去十里亭送一送他吗?”
“不必了,他出征在即,我不希望他分心。”
巧兰暗自摇头,有的时候她觉得小姐处事太过冷静,就因为她这种看似坚强冷静才显得她对待很多事情都颇为淡然,可她心里明白,其实小姐是很想为小王爷送行的。
——
凤仙楼
凌风而上有一孤楼,遗世独立,飘渺似仙境之地,如今山峰之上早已经白雪覆盖,东平湖上更是冰冻三尺,白雪飘然。
整个凤仙楼都被一片纯白的世界所掩盖。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马车夫很是小心翼翼的赶着马车,狭窄的道路上厚厚的积雪早已被碾压出一条条不平整的沟壑,两匹上好的骏马艰难行驶。
“小姐,到了。”木槿挑开车帘,一股冷风立刻扑面而来。
外面雪白的景色灼的眼生疼,她微微眯了眯眼睛,赶紧放下了帘子。
“下车吧!”夏清歌淡淡吩咐一声,身边的巧兰率先跳下马车放下矮凳,随后木槿搀扶着夏清歌走了下来。
“小姐来了!”
在她主仆三人刚刚走入凤仙楼后,迎面走来一位身穿蓝色棉质长袍的男子走了上来,他头上带着一个兔绒的御寒帽子,年约四旬左右,双手恭敬的交叠,微微颔首。
夏清歌仔细观察一眼,心里了然,此人举着大方得体,定然在万家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先生可是万老先生派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