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的天际刚刚发亮,透着薄薄的光亮可以看出新一轮朝阳升起时渲染出的勃勃生机。而此刻的元营却又仿佛处于惨淡的烟雾中,偌大的元营营帐又成了一片废墟,甚至还冒着刚刚被灭掉的烟雾缭绕着。
营帐内。
“混账!楚汐颜你这个混账!”元煦黑着脸站在营帐内,大怒地将主案上的物品统统扫到地上,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此刻的元煦早就没有七日前的意气风发,俊美潇洒,而是凌乱着发丝,墨发上的紫金冠也略显歪曲,一张俊朗的面容上皆是菜色,有神的双眼如今是带着浮肿的暗青色泪袋,身上的华服也是褶皱不堪,显然是几日未曾更换的结果。
而营帐内站在两侧的众将士们看着如此盛怒的元煦纷纷都默不作声,但是脸色也同样是难看至极,面容憔悴,就连站在元熙这一派的将士们此时也是铁青着脸,虽然他们被波及的甚少,但是却也是经不起这般的折腾。
而且实在是楚军欺人太甚了!
接连七日,元营的将士们被楚军玩弄地简直快到了精神分裂的地步,前三日每晚子夜时分,都有神出鬼没的黑衣人潜入元营火烧营帐,惊动整个军营,元军士兵花费整晚时间兴师动众地大举扑火,又在白日一边警惕楚军是否会偷袭,一边又重新搭建营帐,早已劳累不堪。
这样接连三日之后,元煦就长了教训,命令士兵当夜不眠,恪尽职守地守卫军营,预备来个瓮中捉鳖,就等待那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出现一举让其落网。
可是谁知道从白日等到子夜又等到翌日天明,莫说神出鬼没的黑衣人,就连个鸟影都没看到过。
面对这样的情况,元熙却不肯松懈,他坚信着楚汐颜会再次袭营,就待着元营松懈之时。于是生怕第二晚楚军又来袭营的元煦坐镇在元营中,指挥着全军,一同绷紧着神经,等待夜袭,结果又是一夜至天明,却仍是没有动静。
连着五日的不分昼夜的精神折磨让元营上下都沉浸在疲惫的心境中,而元煦也同样是这般,那个一直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此刻也是一副沧桑的姿态,实在难以支撑身子叫嚣着的疲惫,元煦想着两日了楚军并未偷袭,便也带着侥幸的心思,直接大手一挥,宣告全营歇息,养精蓄锐。
当晚,刚睡熟了没多久的元煦却又被滔天的喊叫声惊醒,匆忙穿衣起身,出了营帐,看到帐外火光冲天的场景,元煦气急败坏地大喊了一声“楚汐颜”,便也怒得气火攻心,直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昏迷一夜醒来的元煦仿若过了一个世纪般沉重,这接连七日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元煦的心口,刚刚苏醒没多久的元煦听到下属的汇报,说昨夜,元营又被烧了,当下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好在有下属扶着,缓了缓气,险些昏过去的元煦急忙地召来众将,商量对策。
“都哑巴了!还是都傻了!”元煦发泄了一通,起伏着胸膛,双眸喷着火焰般看着站在两侧的人吼道。
“胡将军!你说!”元煦这会倒是有些聪慧了,不去问自己的那些酒囊饭袋,而是选择去问元熙这边的人,点名的便是那个一直触动元煦底线的胡渣将军。
“末将不知。”胡渣将军听到元煦的话,想也没想直接打光棍地回答道。
“放肆!本太子问话,如此答应,胡将军可是有何不满。”元煦被这样无谓的态度气得又发火。
“谈不上不满,若是太子殿下硬要末将支招,末将也只有退兵,回守陈仓之策。”胡渣将军许是在面对这样的严重的场景,对着整个元营而言的惨状,才收敛了态度,蹙着眉开口。
如今情势不明,而元营被烧多次,且不说再度扎营的物料不足,粮草也是个问题,况且如今的将士们身心俱疲,也不堪再面对这样高压的战况,所以退兵固守才是上上之策。
“混账!本太子绝不做缩头乌龟!”元煦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气恼地喊道,要他输给一个女人,临阵退兵,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废物!”元煦冷冷地看了一眼胡渣将军毫不客气地讽刺道,而一直暴怒的胡渣将军却也不和元煦一般见识,他早就知道这个有勇无谋的蠢太子是不会遵从他的计策,所以他也没报任何期许地开口,只是他可不希望二殿下的兵被这个蠢太子拿去叫嚣送死。
“集合军队!本太子要攻城!”元煦一甩衣袖,气势非凡地说道,此次,他定要楚汐颜付出代价。
“太子殿下,恐怕……”胡青山蹙着眉,他也在思考刚才胡渣将军的讲得话,其实也并无问题,甚是可以说是良策。
“住口!”元煦在胡青山还未说完的时候,就打断了胡青山的话,他绝对不会退兵的,元煦冷冷地看着胡青山,直到后者低首道了声“是”才收回视线。
出了营帐之后。
胡渣将军拉着黑袍大将,蹙着浓眉,很是不安地说道:“老黑,这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此次攻城,定然兵败。”
“嗯。”黑袍大将看着远方,古铜色的脸上带着沉重。
“那可如何是好,难道要将士去送死,可是也不能公然的违抗军令啊。”胡渣将军皱着眉头,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出该如何对待元煦的鲁莽行事。
“既来之,则安之。二殿下不会让将士们白白送死的。”黑袍大将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将希望都放在那个在主营帐内昏迷了七日不醒的元熙,这七日元营本就焦头烂额,倒真是没有人去关注过那个昏迷的二皇子殿下。
“也只能如此了。”胡渣将军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到那个一直完好无损的主营帐。
说来也是奇怪,此次元营被烧了多次,都是普通的营帐,将士们的营帐和那个最为鲜明的主营帐没有丝毫的受损,而粮仓也是受损甚小,显然有些刻意为之的样子。
黑袍大将琢磨了一番,脑中似有灵光一闪,却也捉摸不到,只能深深地蹙着眉,望着希望的源头。
一刻钟的时间,从元煦下令到此,三十万大军也整装待发,准备好战斗的姿态,只是那一直疲惫着的神色还是泄露他们的实力。
元煦踏步走出来了自己的营帐,梳洗一番,头一次换下衣着华丽的外衫,而是穿着杏黄色,独数太子的尊贵的颜色的战甲,腰间插着一把金黄色的宝剑,宽阔的肩后披着月白色的披风,头上戴着杏黄色的盔帽,一张俊脸肃然着神色。
徒步气宇轩昂地走到战马旁,接过小兵递过来的马缰,翻身骑上墨色的战马,高扬着手臂,披风也瞬时迎风飘动。
“出发!”元煦动用着内息,朗声道。
一声令下,带着长长的整齐的军队,元煦手持马缰,领在军队前沿,三十万的铁骑,迈着沉重的步伐浩浩汤汤地朝着三十里外的定北城行进。
三十里路,按照元军铁骑的急行速度,也不过消耗了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
定北城前。
元煦骑着战马,抬头看着紧闭着城门的定北城,城外护城河上的吊桥早已放下,平稳地连接着城外与定北城的水路,而此刻的定北城却显得荒凉之极,偌大的城墙之上空无一人,更不要谈论那些原本站着笔直地守卫在城墙口的士兵们。
这是在作何?
元煦蹙着眉头看着如此荒凉的定北城,心中不免打鼓,这楚汐颜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这么大的城难道都空了不成?
就在元煦不知所措之际,原本紧闭的定北城门突然间打开了,厚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透过城门口往里望去,更是一副萧条荒凉之态,大街之上没有任何人影,微风拂过,只有几片泛黄的树叶卷过,尽显苍凉之景。
在卷卷的烟沙中,渐渐清明的是,城门口正中间站着一位绝美的女子,一袭单薄的蓝裙着身,负着手,就那么施施然地站在那里,虽孤立却有着别样的风华。
“楚汐颜!”元煦眯起眼看清了哪个身影是何人之后,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喊道,当初初见楚汐颜时或许被她的风华和美貌所吸引,想过迎娶,但是此刻,被楚汐颜整得身心俱疲的元煦恨不得提刀砍死这个可恶的女人!
“元太子殿下,好久不见了,近来如何啊?”楚汐颜勾着唇,笑脸如画地开口,似乎忘记了这几日她对人家非人的折磨,甚至随意地向其问好。
“本太子很好!”元煦压着怒气回应道,随即看到定北城的状况再想起自己率领三十万大军,一时间又傲气地开口:“公主这般是要投降吗?若是,本太子看你我交情上倒也可考虑考虑。”
“咦,元太子怎的这般蠢,你觉得本宫会投降吗?”楚汐颜毫不客气地讽刺着元煦,流转的水眸没有丝毫掩饰地一脸嫌弃地看着元煦,仿佛在说你怎么真的这么蠢。
“你!”元煦被楚汐颜这样的话气得差点吐血,“难不成公主是要以一人之力对抗本太子的三十万大军。”
“呵。”楚汐颜轻笑了一声,绝美的容颜上绽放着夺人心魄的笑意,刹那时,天地失了芳华,整个粗旷的战场上独留下那女子的风华绝代。
只是下一刻,这女子又毫不客气地甩了一个白眼给呆愣着的元煦,红唇轻启,又是那样的讽刺,“本宫可不像元太子这般蠢,自然有帮手。”
说罢,在元煦铁青的脸色下,城墙之上扬起了一曲悠扬的声调,曲子带着延绵不绝的气息,如泣如诉,令人不自觉地想到悲伤之事,心头迎上一股自我厌弃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