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从明到暗又转为明,安阳殿的寝宫内却仍是紧闭不出,芷儿在外看着这样的房门颇有些焦虑。
这都第二日,驸马和公主久久不出房门,随便一想,也知是驸马在“欺负”公主了,可是这一日多未食,若是主子饿坏了身子,那可如何是好。
正当芷儿焦急时,那紧闭的房门忽得张开,一袭白色中衣的苏浅白站立在门口,俊美的眉眼处带着一丝尚未褪下的情 欲,往日淡漠的面容上轻启薄唇,淡淡的声音传出,“传膳。”
话音刚落,原本刚刚敞开的房门又一次“砰”得一声关上,徒留芷儿一人于风中凌乱。
寝宫内。
苏浅白又踏步重新进入内室,看着窝在床榻上沉沉地睡着的那张绝美的容颜,眸中的神色又下意识地放柔,唇角不由地弯起。
“汐儿。”苏浅白坐在床沿,俯着身子,在楚汐颜露出的小巧耳畔轻语。
“唔~”楚汐颜难耐地晃了晃脑袋,发出一声不悦地轻喃,表示自己听到却又不愿理会的心情。
“噗呲。”看到如此可爱的楚汐颜,苏浅白没忍住地低笑了几声,却还是不由地为这人眼底的青色感到心疼。
想起一天一夜未曾食膳,即便再是不忍,苏浅白也不能这样放置她继续昏睡,否则饿坏了身子确实不行。
“公主,驸马?”此时,寝宫外传来了芷儿的询问声。
看着裹成蚕蛹依旧一动不动的某人,苏浅白也只有无奈地弯下了身子,拦腰连着蚕被地抱起熟睡的小女子。
楚汐颜作为倾绝天下的安阳公主,又是楚始帝所疼爱的长女。始帝特意从南山往安阳殿内引入了天然的热泉作为浴池之水,供以公主殿下每日沐浴所用,以此厚待着这位名扬天下的公主殿下。
苏浅白抱着楚汐颜穿过内室后,经过一道密闭的走廊,不稍片刻便拐到了浴池所在。
袅袅烟雾缭绕,泛着温热的气息,浴池的装饰极其简单,并无奢华的饰品,偌大的浴室内徒有一方浴池,浴池的尽头是一龙凤头的石雕,龙凤舌口喷吐着涓涓的泉水,敲击在池水中,发出“哒哒”的声响,那便是泉水来源,而整方浴池中的泉水都是处于流动中。
苏浅白抱着裹成蚕蛹的楚汐颜走至浴池的一侧,沿着切成玉白石的阶梯踏步而下,满满地浸入温泉中,而后苏浅白半坐在阶梯口,将裹在楚汐颜身上的蚕被一把扯掉,让其靠在自己身上,泉水浸没了她精致的锁骨。
然而手下光滑细腻的触感和烟雾中若隐若现的风光却让苏浅白的眸光不由地加深,暗念了几遍清心决,方才压抑下自己的冲动。
“唔~”感受到不同的触感,楚汐颜轻喃了几声,身上轻柔的滑动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惬意地睁开眼之后,看清自己所处环境,迟愣了几秒,晃神过后,随即本就被熏得嫣红的脸更加的晕红,挣扎地想要起身逃离这样的场景。
“别动。”苏浅白大手禁锢着楚汐颜纤细的腰身,略显低沉和压抑的声音在楚汐颜的耳畔响起,而那炙热的滚烫也吓得楚汐颜一动也不敢动地躲进苏浅白被打湿了的中衣的胸口上。
靠着这样温热的身躯,滚烫的泉水冲击着身子,舒适的同时也使得楚汐颜平下来心境,脑中一直没有散去的念想迎上了心头。
许久许久,本静默的浴池内响起了楚汐颜淡淡地带着压抑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疯了。”苏浅白手下不停顿地,随意地应道。
他知道楚汐颜问的是秦毓涵,可是半月前的那场逼宫,她早就气血攻心,疯了。
疯了也罢,不若这逼宫的滔天大罪就只能沦为李询满门抄斩灭三族的下场。
楚汐颜为了饶过秦毓涵真当是用心良苦,用性命以逼,只愿让她明白这一切,而同样聪慧的人也无法逃避不能掩盖的事实。
在秦睿之死和楚汐颜的私心护卫之下,她一时间难以接受的癫狂也属常事。
“是嘛。”楚汐颜垂着眸子,状似无意地应道,只是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却揽上苏浅白精瘦的腰身,紧紧地揽着。
忽得,苏浅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单手勾起楚汐颜精致的下巴,随即覆上一记夺人心魂的热吻。
吻毕,苏浅白将喘息的楚汐颜按在胸口上,低声道:“不要再让我担心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嗯。”听出了苏浅白这句话中满腔的深情和纵容,楚汐颜抽了抽鼻子,轻声地应道。
“再有下一次,你就不用下床了。”苏浅白一本正经,一脸肃然地说着。
“……嗯。”被苏浅白如此直白的话语愣着的楚汐颜,想起这一天一夜的变相惩罚,顿了顿,还是闷声闷气地应道。
所以这一天一夜就是惩罚?原先以为晾了半月就算是惩罚了,岂料昨日的秋后算账才是真。
楚汐颜红着脸,推开苏浅白,起身,同时扯过一侧叠放整齐的大布巾,裹上自己窈窕的身子,擦拭完之后,方才换上一旁备用的衣裳。
转身去发现身后本在浴池中的人也早已衣冠楚楚地站在自己的身后。
踏步上前,楚汐颜探手为苏浅白抚了抚有些褶皱的交领,试探性地问道:“我想看看她?”
沉默了片刻,苏浅白冷然着脸,看着莫名有些心虚的楚汐颜也只有变相地应道:“不准受伤。”
“嗯。”
虽然秦王的封地远离楚都,但是身为大楚唯一的一位异性王,秦王在楚都自然有自己的府邸。
往日因着秦王身处封地,故而楚都的秦王府也形同虚设,但是因着秦毓涵之事,楚战特许秦王进都。
秦王府。
一辆品质上佳却并不甚奢华的马车停在了秦王府的门口。
马车前端坐着一位黑色劲装的俊秀男子,男子的脸上泛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何人胆敢擅堵秦王府。”秦王府的护卫看到这样一辆状似普通的马车正对前地堵在秦王府门口,当下提着手中的长枪喊道。
“呵,叫秦王出来见我家主子。”男子眼皮都懒得抬起,低声轻蔑道。
“放肆,秦王是什么身份,是你想见就见的。”
“琉锦。”车厢内传来楚汐颜温和的声音。
“是。”本欲动手的琉锦在听到楚汐颜的声音时心神领会,收起了满是笑意的脸,冷然着神色,长腿一伸便下了马车,单手提剑垂在身侧,另一手则是掀起车帘,侍在马车一旁,静等车厢中的人下车。
片刻,车厢中便探出一雪白的倩影,宽大的披风掩盖住她全部的身影,下了马车之后,楚汐颜抬步走至阶梯前,缓缓抬起头,露出倾城之容,淡然的眸子望着秦王府门匾上烫金的三个大字,轻启红唇,“本宫求见秦王,不知秦王可在?”
“卑职见过安阳公主殿下,先前不知殿下,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一位状似护卫队长的男子在看清风帽下那精致的容颜时吓得顿时跪在地上高喊着。
“见过安阳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其余护卫见队长如此便也知道方才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
“免礼,不知者无罪,秦王可在?”楚汐颜姿态万千地虚扶了一下手。
“在在在,卑职为您带路,这边请。”护卫队长弓着腰,讨好地笑着。
面前这位可是大楚名扬天下绝代无双的安阳公主殿下,就连皇上也不敢随意挑衅,莫说现在差点因郡主殿下被扣上叛国罪的秦王府,就算是以往也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主厅内。
接到下人来报的秦王方才从后院赶来主厅。
“罪臣见过公主殿下。”秦王踏步而进,看到端坐在主位上品茗的楚汐颜时,当下撩开衣角,跪在了楚汐颜面前。
“王爷不必多礼,安阳是晚辈岂可受此大礼,况且因着世子之事,安阳尚且有愧于你。”楚汐颜看到第一次对着自己行如此大礼的秦王,顿时眉头一跳,很是不淡定地起身。
“公主,睿儿无福与你喜结良缘,战死沙场亦是他之荣耀,怨不得他人,而涵儿差点因此酿成大错,若不是公主以身犯险,救下涵儿,现下岂有我秦家满门。罪臣自知大逆不道,无以为报公主之恩,但求辞官削爵,以求赎罪。”
秦王满面沧桑之脸一丝不苟地说出长长的一段话,竟让楚汐颜原本酝酿的话语全数咽了回去。
楚汐颜目光复杂地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秦王,抿着红唇,看着明明是个握着一成兵力不容小觑的世袭王爷,却一直不曾有过其他作为。
默默隐出朝外,从不彰显自己的势力,多年来留着三分警惕,以防这位王爷另有其他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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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今日看来才知这位王爷并非是韬光养晦之辈,而是不求闻达于诸侯的隐士,一段话全看透了自己的想法,也堵住了自己有些难以开口的话。
为何会饶下秦毓涵,除了对秦睿的三份愧疚,更多的是想要借此让秦王感恩从而交出手中的兵权。
修儿登基在即,元熙敌我不明,这个时候更不允许祸起萧墙,不若大楚危矣。
所以在收到元熙的密函时,楚汐颜便谋划了这些,并且对着苏浅白隐瞒了一些做法。
现在显然效果收到了,甚至排除了后顾之忧,秦王他根本就不想要这样世袭的爵位,更妄论兵权之争。
待楚汐颜离开秦王府之后,秦王方才走进了一间暗无天日封闭的房间内。
“涵儿。”秦王叹息的声音在房内响起,眸光深沉地望着那个只穿着单薄中衣,一脸痴呆两眼无神的女子。
秦王幽幽地看了一眼秦毓涵,原本亮丽的目光此刻呆滞无神,苍白的面容显得颇为沧桑。
“涵儿,父王已经抛下一切了。如果你愿意,我们父女两一样可以过平凡的日子,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叨扰,平平安安,这也是睿儿所愿。他一直都希望你这个姐姐可以安平一世。涵儿,希望你明白睿儿心中真正所想,不要辜负睿儿。”
秦王静静地看着依旧麻木痴呆着的秦毓涵,摇摇头叹息了一口,即便知道她并非痴呆,只是不愿回到现实罢了。
可是若自己不愿,那又有何用呢?
抿了抿唇,秦王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毓涵转身便出了房门。
随着房间门轻轻地磕上,痴傻着坐在床沿的秦毓涵忽得缓缓抬起了眼,失神的目光垂落在手上一件小小的精致的玉佩上,泛着绿光的玉佩上依稀可以看出上面雕刻了一个“睿”字。
这是自小秦睿佩戴在身上的玉佩,却也是秦毓涵如今唯一可以念想之物。
两行莫名的清泪滑落,一滴滴地洒在玉佩之上,模糊了秦毓涵失神的目光,干涩的唇瓣轻声地低喃出悲伤之意,“睿儿……”
滑落的清泪越来越快,难以掩饰的痛楚终是迎上了心头,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玉佩,抱住自己的双膝,蜷缩在小小的角落里,无法再去掩饰其他的情绪。
泪流或许怯懦,但是却能够表达许多难以用苍白的言语诉说的情感。
另一边。
楚汐颜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秦王府的,只知道自己那个时候精神有些恍惚,抬头看着天都是有些迷茫的。
弃了马车,在外面徘徊了许久许久,等回了公主府时,天已然暗了下来,刚刚踏上府邸的阶梯,就在抬头间看到了那抹熟昵的墨色身影。
疾步上前,投入那人的怀抱中,紧紧地揽住他精瘦的腰身,埋入胸口,久久不语,贪恋着他身上那清清浅浅的药香。
苏浅白蹙着眉,接住楚汐颜娇小的身躯,感受着披风外的冰凉,一道冷然的视线便投向身后的琉锦身上。
后者则是摸摸鼻子,很是无辜地躲避着这位驸马爷不善的视线。
太刺人了,驸马爷,公主她才是主子,哪有属下命令主子的?况且你又不是不了解公主,胆敢命令她岂不是自寻死路,我又不是姓苏名浅白。
琉锦后退了几步,很是委屈地想着。
“苏浅白,我们离开好不好。”楚汐颜似漂游的声音从苏浅白的胸膛口传出,浅浅地低喃着。
“嗯。”苏浅白没有询问任何,而是宠溺了然地应着她所有的要求。
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的楚汐颜,当下决定远离朝堂楚都,便连夜带上苏忆秦,收拾了些细软仅驾着一辆马车便离了楚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