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东岳殿,慕容昀直奔慕容白的宣政殿。问了门房的小太监,说是慕容白正在內殿的书房里练字,等主事的太监进去禀告得了允许后,慕容昀便跟了进去。
慕容白一手执笔细细勾写着,看到慕容昀进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听你母后说,你去太医院了,可问到了什么?”慕容白一边说着,一边把笔墨搁置回原位,起身绕到慕容昀身前的座位坐下,然后示意慕容昀随意就好。
“回父皇,是。今日儿臣正是为此事过来,想向父皇请个旨意。”
“喔?具体?”
“是这样的,儿臣觉得,原太医院太医欧阳德,放任大好的前途,无故离开太医院着实蹊跷,所以想向父皇请旨,允许儿臣带人去禹州一趟。”
“欧阳德?”慕容白皱了皱眉头。“你怀疑他和晴儿的死有关?”
“儿臣不敢武断,但欧阳德突然选择离宫,实在让人费解,加上,他离宫的时间前前后后离晴儿的事没有超过三天,这不得不让人不联想。”
“那你打算带谁去,去多久?”
“带上灵儿,还有儿臣宫中影卫两人便可,至于时间,扣除路途上大约要浪费掉的三天来回外,儿臣请父皇准儿臣至少十日时间。”
“好。不过这事事关重大,你们几人务必不得让他人知道,以防再出什么纰漏,朕会对外宣称,你于外游学。另外,若当真如你们所说的,有人蓄意谋杀,那么,你们更要小心,禹州比不上京都。”
听到自己父皇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慕容昀十分高兴,“是,儿臣明白,定不让父皇母后担心。不知,父皇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慕容白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四皇子,点了点头,“嗯,没什么事了,你们快去准备吧。一切小心。”
顺利的拿到旨意,慕容昀回到东岳殿后,一面交代小厮宫婢们替他们收拾好行李,一面挨着楚梦灵坐下,开始计划他们禹州之行的具体安排。
“灵儿,你打算这次去禹州怎么安排?”
“直接去见欧阳德。”
“直接就去?”
“是的。”
“为什么?不去先打听什么吗?”
“不用。首先,欧阳德常年在京都,禹州的人对他的了解可能出了过去外,不会很多。而欧阳德家世也不是很显赫的样子,要让无关紧要的人知道,恐怕没那么容易,就算知道也不过道听途说。我们直接去找欧阳德,即使不能直接拿到什么有利的信息,但也可以从他府上下人着手,打听一些细节等等,这些人可比普通百姓的可信度高得多。”
“嗯,但我们用什么由头去?”
“很简单,陛下既然说你是游学,那么你便是游学,然后路经禹州,过府看看,然后正好有些太医院的事想请教。你这么说,他欧阳德即使有心拒绝,也不能这么干。”
“那,如果他知道什么不说怎么办?”
“小之以情,动之以理,按照杜老的说法,欧阳德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至于其他嘛,我又不是先知,也预知不了未来,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也就是了,左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听了楚梦灵的话,慕容昀心中
也有了盘算。眼见得宫女们收拾还有一定的时间,一天忙下来,天色倒也暗了不少,想着楚梦灵身子一向比较弱,便两人约了明早一同的时间,然后送楚梦灵回紫楼休息。
一夜里,虽各自怀着心事,却到底还是睡得比较安稳的。第二天清晨,慕容昀和楚梦灵带着冷星冷月两人出了宫门,坐上了马车,一路向着东南的禹州走去。一路上,偶尔闲聊,偶尔讨论事情,时间过得倒也不紧不慢。
大约过了一日半的时间吧,冷星驱赶的马车便到了禹州境内,瞧着调色有些暗下来,这个时辰好像不是那么合适去找欧阳德,免得让人看出刻意安排,所以四个人便在离杜老给的地址约一条街的地方找了间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约莫到了晚饭的时候,本来是打算让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的,可楚梦灵说想了解下禹州的风土人情,而且饭桌上,往往还可以听到一些不一样的消息。于是,四人便在大厅里一处靠窗,且比较雅致干净的地方坐下了。随后,冷星按着自家主子的口味了拣了几道菜,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四个人以兄妹一家的身份,坐在一起,淡淡的吃着。
这时,隔桌的几个大汉一边喝酒一边说着什么。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问着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说。
“顾大,你家老母怎样了?”
年长的回答,“好多。多亏了欧阳先生,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上几步了,听欧阳先生说,再吃个十天半月的药,我老母就可以恢复大半,活动自如了。不过,因为她老人家拖病太久,后面的要慢慢调养,急不得。”
几个大汉的对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可是却在他们提到“欧阳先生”四个字的时候,楚梦灵他们四人不自觉的看了彼此一眼,很明显这个身在禹州,医术高超的“欧阳先生”很大可能就是欧阳德。想到这里,四人不由得都开始仔细听着几个大汉的对话。
这时几个大汉那边继续开口着。
“这样就太好了,顾大,这么多年,你为了你老母的事,几乎用光了所有的积蓄,好在欧阳先生好人,肯让你先赊了诊金。”
“可不是,欧阳先生叫我如此,本是说一并全免的。”
“你们说,这个欧阳先生是打哪来的,昨儿我还听隔壁街的海娘说,他三下五除二的就治好了她家闺女困了三个多月的咳嗽。”
“不清楚,听他自己的说法,他是禹州人士,以前都出门在外,近些日子刚刚回来。”
“听说,他家中还有一老母,一直都在禹州的。”
大汉的对话,楚梦灵他们听得仔细,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欧阳德无疑了。只见楚梦灵给冷星使了个眼色,冷星会意,便起身走向几个大汉。
“几位大哥,小弟冒昧一句,方才无意之中听几位大哥提到一位先生医术了得,不知可否赐教。”
冷星的说话态度让几个大汉十分好感,“小兄弟,听口音,你是外乡人吧?”
“正是。小弟同家人来禹州走亲戚。”
“不知道你打听欧阳先生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家中小妹自幼心疾,遍访寻医无果,家母常因此事默默流泪伤神。今听几位大哥提到那位欧阳
先生,特来为小妹求医。”
“这样,你就找对人了。顾大他老母卧床不能动弹有三年了,谁来都没有办法,如今欧阳先生几服药,倒可以下床了。”
“如此,可是神医了!”
“可不是!欧阳先生不止医术高明,医德也是极好,遇上付不起钱的人家,他常常赠医施药。”
“不知这位欧阳先生是何许人,以前倒是从未听说过。”
“欧阳先生单字一个‘德’字,也是最近才回到禹州的。”
“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欧阳先生?”
“喔,你沿着这条街走到看到拐角的地方,有间医馆,就是了。”
听完大汉的说法,冷星大拜一礼,“几位大哥,小弟在此代舍妹谢过大恩。”
大汉摆了摆手,“哎呀,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就是客气,希望你家妹子也能早日康复,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得回去了,小兄弟,再会。”
说罢,冷星也告了辞回来,这时慕容昀淡淡的开口,“看来,这个欧阳德没有那么简单啊。”
“是的,看那几个大汉对他的态度,看得出,这短短的时间里,欧阳德已经在禹州城百姓的心中有了极高的威望了。”
一边说着几句,客栈大厅大抵人多嘴杂,几个人随意的解决了饭菜,便一起上了楼,围在房间里讨论。
“鹤顶红这种毒,不用明说,想必谁也知道只能害人不能救人。那么,如果真的是欧阳德给的,以百姓口中的说法,似乎不符合他这个人的秉性。”
“不错,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他与要鹤顶红的那个人之间,有种某种关系,而因为这层关系,他不得不无奈做这件事。”
“还有,他为什么要放弃宫中大好的前途,来小小的禹州,开小小的医馆。”
“这只有两种可能,一,他厌倦了官场生活,想要回归这种忙碌而平淡的日子;二,他因为某种不得已人知的事,不得不离开,以保全。”
“显然,灵儿你偏向第二种可能。”
“是的,太医这个位置,比起朝堂上其他官位已经少了很多很多的尔虞我诈,再者,皇帝的倚重,恩师的栽培,他都不应该也不可能因为厌倦而离开。而且你们看,他回到禹州也是开了医馆,从他赠医施药来看,医学是他的理想,追求医学更高更好的成就,想必是他毕生为之奋斗的。太医院里,云集了全国医术最尖端的精英,那里是他自我提高最好的场所,而且,退一步说,即使欧阳德为了可以接触太医院里接触不到的民间医学,那完全可以利用平日空闲时间,或者同皇帝告假,完全没有理由辞官。而且,理想的追求,是要有物质支持为基础的。太医的俸禄,比他现在开医馆来得多而且稳定。”
楚梦灵的话洋洋洒洒,分析得滴水不漏,听得慕容昀,冷星,冷月不停的点头。
“灵儿,听你这么分析,我越来越觉得欧阳德像一个迷,在他身上好像藏着一个故事,一个不想让人知道的故事。”
“你说的没错,只要我们理解了那个故事,就可以解释欧阳德种种反常的行为,而且我认为,晴儿的事也就可以慢慢被抽丝剥茧,出来真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