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赵郡然的话,实在觉得好笑:“你是将朕当做三岁小儿了吗?你敢说二皇子的事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赵郡然已然瞧出了皇帝眼底的愤怒,她却依旧没有丝毫的惶恐。她朝皇帝福了福,说道:“二殿下作茧自缚,陛下应当是清楚的,岂会是郡然一手策划呢。”
皇帝道:“朕在说什么,你应当很清楚。这件事本可以由朕来解决,你却参与其中,在幕后推波助澜,逼得他现形。”
赵郡然柔声道:“回禀陛下,郡然并不否认在背后参与了此事。可这件事并没有上升到朝堂的层面,郡然不过是为了陛下的家和安宁罢了。”
“家和安宁?今日若非朕早有准备,何来家和安宁。”
“郡然虽不敢揣摩圣意,但深知陛下英明睿智,为了罗氏家族,必然会提前布放。因此郡然才敢助陛下一臂之力。”
皇帝听到她说出“罗氏家族”四个字的时候十分诧异。她这可是完完全全将“干涉朝政”撇得一干二净啊。不过有一点她说得没有错,这件事本就是家世,只因罗启焕与皇帝兵戎相接,才上升到了朝廷层面的。
赵郡然见皇帝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愤怒,猜测着皇帝其实也是想有一个人能够在暗中推波助澜。
皇帝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敢说你这么做便没有一点私心?”
“郡然不敢期满陛下,郡然如此做定是存了私心的。太子与六殿下与郡然交好,郡然唯恐这一场家庭纠纷会波及他们二人,因此便想着早早地为他们打算起来。”
皇帝冷声道:“你当真就不怕朕杀了你?”
其实活到如今,赵郡然已然不畏惧生死了。
这一次她也是抱着最坏的结局的,相府大夫人已死,罗启焕再难得势,新皇登基他早晚是要被处斩的。而邵敏茹,怕也是命不久矣。
重活这一世,赵郡然要完成的目标已然完成了。可为何面对生死,她总有一种失落感呢。仿佛在这世上,还有一件她尚未完成的事一般。
赵郡然想了想,说道:“能够为罗氏家族的安宁永存而牺牲,郡然死而无憾。”
皇帝冷笑着道:“朕还是头一次见不怕死的人,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魄力,将来如何了得。朕本是打算将你留下来的,可如今看来,你当真是个祸患。”
赵郡然的眉眼间丝毫未动,她应了一声“是”,随后向皇帝叩首致歉。
皇帝道:“你虽是祸患,但如今你于朕还有更大的用处。等你替朕完成一件大事之后,朕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安排你远离京师。”
他说的大用处,赵郡然已然猜到。她眉心微微一动,嘴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来。只怕到那时候,她的生死已然由不得皇帝了。
赵郡然颔首道:“郡然愿听陛下指教。”
皇帝朝她摆了摆手道:“这几****先出宫去,十日后回宫,朕自会告诉你。”
赵郡然欠身退出大殿,便看到一名小太监急火火地往大殿里冲。她下意识停下步子看了几眼,却见汪公公朝她走了过来。
汪公公笑着提醒道:“赵小姐,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赵郡然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去。她去了一趟何采女那里,向她辞别后,方才出了宫。
此时天色已晚,海欣见赵郡然衣衫单薄,又无马车,便劝说道:“小姐何不明日再回宫。”
赵郡然摇了摇头道:“陛下让我今日离宫,便是想要看看,我得罪了那么多人,是否还有胆量走出宫去。倘若我今日不敢走出去,他必然会下旨杀了我。”
海欣心中不由打突,皇帝为了利用赵郡然,竟然用这样的方法试探她的胆量。
此时已是暮色降临,路上几乎已经见不到人了。百姓们闭门掩护,此刻应当都在共进晚膳。京师每到这个光景,路上便显得无比萧索。
赵郡然走在路上,身形被月光照得拉出了长影。风拂过路边的树木,叶片簌簌作响,伴随着两人轻微的脚步声,愈发有一种孤清之感。
海欣道:“今日小姐可是准备回相府?”
赵郡然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海欣见她正在垂眸沉思着什么,便也就不再打扰她了。
所幸这一路上倒也无事发生,赵郡然和海欣一路往相府走去,方才走到门口,便看到沈立斌正被邵鹏送了出来。
沈立斌见到赵郡然,微微一愣,随后拱手笑道:“赵小姐安好。”
赵郡然含笑道:“沈公子这是准备回府?”
沈立斌点了点头,再次微笑着拱了拱手便告辞了。
赵郡然回头看了一眼,心想着今天这样的日子,沈立斌竟然能够全身而退。然而再仔细一想,她心中不由豁然开朗。
她先前还疑惑,皇帝若****派箭阵打埋伏,那么岂不是容易暴露。到时候不仅不能铲除罗启焕,反倒会引起他的防备。如今见到沈立斌,她方才明白过来。沈立斌不是罗启焕的人,而是皇帝的人。
“郡然,你当真回来了。方才我听到你的说话声,还以为听错了呢。”邵娟茹像只小兔子一般扑到赵郡然面前,拉着她的手一副欢快劲儿。
赵郡然问道:“沈公子怎么来了?”
邵娟茹道:“今日我们随祖母回府的路上,祖母有些身体不适,便在中途下了车,打算待祖母去巷子里的医馆瞧瞧。谁知我们竟在医馆里遇到了沈公子。沈公子听闻祖母闹头晕,便将祖母护送回来了。”
赵郡然疑惑道:“沈公子在医馆?他莫不是受了伤?”
邵娟茹摇了摇头道:“听沈公子说,好像是不知吃了什么东西,近来一直上吐下泻,难以安寝。”
只怕不是身子不适,而是借机避开了罗启焕吧。他虽是皇帝派到罗启焕身边去的,可罗启焕对他无比信任,今日他若当着罗启焕的面出卖他,到底于心不忍,便唯有以此为借口,暂时避开了今日的变故。
赵郡然微微一笑道:“沈公子自己身子不适,还坚持将你们送回来,倒也实属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