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萝面色一凛,嘴角的弧度也落了下来。
柳文昭眼眸闪了闪,扭过头严肃的看向她,心头莫名的梗塞。
朝阳骑在柳文昭身上,衣帽上落满了白色的雪花,他也诧异的扭过头,瞪着大眼望向齐萝。
齐萝沉着脸走过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脸色很不好的为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淡淡地说道,“你父王又不像你一样不识路,等他办完事,自然就回来了。你想不想看小妹妹?”
她还是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不想去谈论关于朝景的任何事。
柳文昭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面拍打着身上的雪渍一面笑道,“快进去吧。”
“嗯。”
齐萝轻声应了一句,抱着朝阳往柳府内走去。
柳文昭看着她的背影,隐隐觉得她心里有事,莫不是朝景出事了?他抿了抿唇,提步跟在了他们身后。
他们一众人刚走进院内,便看到武娴君顶着书本跪在雪中,她的腰杆笔直的往上挺着,虽已经入冬,但她额上却早已被汗水浸湿,想来肯定跪了很久。
她纤弱的身子在雪中摇曳,就像是一片随风凋零的落叶。
柳文昭眉头紧蹙,大步走上前,走到武娴君身边,沉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武娴君蓦地扬起头,看着柳文昭发愣,就连顶在头上的书本何时掉地的都不自知,似乎他出现在这里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夫君回来了吗?”
乞儿小跑着从正厅内跑了出来,脸上笑逐颜开,任谁看了,都知道她是发自肺腑的。
她本是想扑进柳文昭怀里的,却在看到齐萝之后脚步忽地变慢了,她不再像当初那样张牙舞爪的模样,而是诺诺的冲着齐萝点了点头,随后才乖巧的站在了柳文昭身边。
柳文昭淡漠的看了她一眼,面带寒霜,冷漠的问道,“你家小姐身子弱,为何会在这雪地里罚跪?”
乞儿委屈的撇撇嘴,小声地说道,“是娘罚的……”
她的话音刚落,正厅内便传出一道凌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昭儿,外面风寒,又下着雪,还不快进来?”
“是,娘。”
柳文昭恭敬的应了一声之后,便扭过头看了齐萝一眼,示意让她也跟着进去,齐萝会意之后,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依旧跪在雪里的武娴君,齐萝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此时的武娴君又再次直立起了腰杆,汗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下,她却没有半分要屈服的意思,脸上反倒上多了一抹倔强的坚毅,相比于乞儿来说,武娴君身上与身俱来就透着一股属于名门嫡出的骄傲。
柳文昭嘴角扬起一抹嘲讽,收回了视线,她总是用这样的骄傲将他拒之门外,不过也罢,她不稀罕他,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齐萝从一开始便仔细的打量着这个武筠文,她总以为乞儿之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她挑唆的,可今日一见,她忽地恍然大悟了,像她这样出身高
贵,生来骨子里就带着骄傲的女子又怎会降低身份去做那种事情,或许就算柳文昭当面质问,她也不会屈尊降贵去解释吧!
她将朝阳放在地上,亲昵的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阳阳,你先跟着你土豪舅舅进去看小妹妹,我稍后就来,别忘了在府里我们的约定。”绝不能说出他们的关系,对外只说她叫林心,是他父王中意的。
朝阳冲她眨了眨眼,转身去寻柳文昭的身影,他穿得多,走起路来很是笨重,在他路过武娴君的时候,差一点被她的裙摆绊倒,还好是武娴君伸手扶了一把,他道过谢之后继续往正厅里走。
这一幕被齐萝尽收眼底,她对自己心中的想法更加的坚信不疑。
她缓缓走过去,站在了武娴君身边,在她身上落下了一片阴影。
武娴君并没有扬头看她,只是坚定的看着正前方,努力的不让头顶的书本掉下来,因为她每掉一次,就要多跪一炷香的时间。
“柳夫人,我能看出来你很爱柳文昭,可是你为何不愿意与他交心呢?夫妻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你们本可以无话不谈的。”
齐萝说完之后,便扪心自问,为什么想帮她呢?或许是住在柳文昭别院的时候,听人说起过她不能生育之事,同样是女人,她是对她心生怜悯了吧!
不过也不尽然,一个人的好与坏,有时候都写在脸上,至少现在她认为,她人并不坏,日后若是事实证明她错了,那她也认了!
她管不了世间不平事,但眼前的不平事,能帮就帮了,她相信,总有一天,好运会降临到她身上。
即便她这么说了,武娴君还是没有看她,她只是淡淡地,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爱?什么是爱?我只知道,我在嫁给他的那天晚上便后悔了,如果我勇敢一点拒绝这门亲事,或许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可怜了。”
“柳夫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不管你如何否认,你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五个大字‘我爱柳文昭’,在爱情面前,骄傲真的一文不值。”
齐萝不禁想起了自己,想当初,还是她和朝景表的白,她要是像武娴君一样骄傲的话,那她真的会错过一段好姻缘!
武娴君自嘲,微微仰头看向她,“我爱他又如何?你只看到了我可怜,又何曾看到他可怜,他也和我一样,求而不得。”
齐萝的眼眸一愣,与她四目相视,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武娴君直视着她,眼眶微红,再次扬声问道,“你说要我与他交心,可若是没心可交呢?当初他为何会答应娶我,我想你心知肚明,你如今又在我面前做这假惺惺的姿态,只让我觉得恶心。”
齐萝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对她有敌意,如今一听才恍然大悟,当初柳文昭逃婚来找她,她劝他回去好好成亲,还祝他幸福,这难道错了吗?难道当初她应该劝他一走了之?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同情心有些泛滥了,别人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同情,相比之下,
她才是那个需要被人同情的人。
武娴君缓缓转过头,目光坚定的望着前方,平静的说道,“我素来很忙,也从来不屑去议论别人的事,只是我好意提醒你一句,这些年文昭他从没忘了你,你若是盼他好,就不要再打扰他。我言尽于此,一切随你。”
原本还很生气的齐萝在听到她这句之后,忽地就笑了。原来她那么记恨她,是因为她一直都以为,柳文昭对她齐萝至死不渝,而她在有朝景的情况下,还与他往来。
说白了,就是一直都在喝醋!这几年想来她是一直泡在醋缸子里的,难怪她与柳文昭之间的误会会那么深,难怪会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鬟爬到她头上。
话至此处,她忽然觉得,或许不是武娴君不能生育,而是他们压根就还没有圆房,不圆房何来的子嗣!别人见她这么些日子肚子都没反应,自然有多嘴的人猜测,一来二去假的也被传成了真的,以武娴君这样性子的人,自然不会去解释。
哎!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那她真的只能仰天叹一声……人生处处是狗血啊!古代人就是麻烦!
齐萝眼角无奈的抽搐着,缓缓说道,“柳夫人此言差矣,早在我劝他回去成亲当晚,我就和他说清楚了,只当他是哥哥,这次回京,我也是在走投无路之下,被他所救,在此期间,毫无来往。”
她说的话武娴君也只是听着,不再同她搭话,但齐萝知道她定是将每一个字都听进去了。
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忽然有了想法,刚才看土豪柳那模样,也并不是不喜欢她,只是她总拒人于千里之外,一副不需要别人帮忙的模样,看在土豪柳帮了她那么多次的份儿上,她就破例当一回月老吧!
只是她忘了,这个例在当初皇宫寿宴,她为北堂和夏侯衣衣牵线的时候就破了!线是牵成了,就是坑坏了自己!
她往前走了几步,故作恍然大悟状转身说道,“啊对了柳夫人,我忽然想起来,先前在土豪柳的别院他中毒昏迷,口中喊得可一直都是你的名字。当时在他身边的只有我一人,你若不信我也没办法。”
她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去,脸上一派笑意连连。
在她身后,武娴君的眸底闪过一丝别样的光亮,稍纵即逝,随后便又恢复了平静。
不得不承认,在刚才那一刻,她原以为死去的心忽然狠狠颤了一下!
正厅内,柳老夫人在看到齐萝之后,脸上的威严一扫而空,笑着招手让她过去坐,“这位就是林心姑娘吧?人人都说你是未来的贤王妃,真真是好福气,父母给了一副好皮囊!朝景是个好孩子,值得你好好待他。”
不知怎地,在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齐萝的眼眶忽地就红了,就在那一刻,她对朝景的想念像江水一样绵延不绝的涌出,她不知道他打开心结还要多久,但她真的很想他!
柳文昭见齐萝的面色,便知她心里难受,他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娘,我夫人她跪了几个时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