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上次李云裳是不经过她同意就擅作主张,那么这次,便是故意耍她了。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奴才的幸福本就微不足道,可李云裳是现代人,平日里对月儿,更是不把她当奴才来看,才愈发骄纵了月儿的性格吧。
看着此刻比上次更委屈的人跑开,李云裳呆怔在原处,忽然缓缓回头,看向身旁的人,由于高风瀛比他高了一个头,所以她只能用仰视的方式看向他,可即便如此,也掩藏不住她眼中的晶莹。
“难道我错了?”
声音有些沙哑,但更多地是难过,因为填房这事,无形中把她们之间的距离拉开了,曾经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如今却像是隔着千重纱般。
“傻子,你没错,要是你真的让她做了妾,那才是断了你们之间的情分,试问,和别人分自己的丈夫,心里能不有芥蒂吗?”
一向玩世不恭的人,这会儿忽然变得十分认真起来,他的大手摸上李云裳的后脑勺,就像是哄小孩般,揉着她的发,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厚实的胸膛,扑通的心跳,那一刻,让李云裳忘记所有,只是贪恋那温度般,将头深深地埋进去。
她知道,以后还要下很多功夫,或许才能挽救这断友谊吧。
耳边风簌簌,两人就那么相拥,好像忘记了时间般。
因为高风瀛在府里,楚幕婉便没有找李云裳兴师问罪,而是心里还是极其气愤的。几日赋闲在家,难得宫里传人说摄政王请他进宫一趟。
“你说皇兄找我为了何事?”高风瀛的锦衣一角掀开,正自顾自地穿戴,眼神慵懒地看向软榻上午睡迷糊的人。
李云裳眯缝着眼睛,看着临窗而立的人,八尺有余的个子,身影颀长,午后淡淡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更明亮起来。
笑亦是明亮,让人觉得舒爽。
看了一会儿,李云裳索性光着脚丫子朝高风瀛走去,又缓缓半蹲下,帮他整理衣角,整个动作没有一丝犹疑,但却熟悉地像是经常做般。但这样帮他整理衣角,分明是第一次。
“这会儿倒吃了回魂丹了,转性变贤良淑德了?”
高风瀛浅笑着,已经穿戴整齐,本打算搂着人儿来个神情吻别,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云裳干瞪了他一眼,只转身回到软榻,继续躺着,“定是说月儿与你的事,你还在这里装蒜,我没睡醒,继续睡一会,若是傍晚你回来见我还在睡,也别叫醒我。”
高风瀛嘴角抽搐,看着睡姿优美的人,脑海里却想着地是一头母猪的样子,不禁失声大笑起来,“本王素来喜欢按自己心意办事,你这样死睡,成猪精了可是给王府丢脸,碧云,去把你家王妃弄醒,本王走了。”
先是对着软榻上的人说着,可是见李云裳没反应,他又走到外面吩咐着碧云。
时值初夏,看来她是太怕热,又嗜睡。高风瀛嘴角微微上扬,想起了一个好东西。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当李云裳醒来时,却觉得一阵舒爽,而高风瀛,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怎么还没走?”
声音有些不客气,主要是
看到高风瀛那脸上的非奸即盗,她心里觉得有些发毛。
“你看看外头,太阳都下山了,是你睡了一整个下午,猪!”
高风瀛轻摇着折扇,眼睛眯缝在一起,让那本就好看的杏花眼变得更加迷人起来。
李云裳拧了拧秀眉,这才察觉到了什么,头不禁往旁边一看,惊诧地看向高风瀛。
在软榻旁的茶几上,摆着一个类似于走马灯的东西,只是它有八边,却都是蓝色纱绸绣水蓝色花的装潢,走马灯转一圈,就带动着旁边横插的扇子,轻轻一圈,而灯的最上方,则是一个类似于水泵的东西,从里面正缓缓地朝下流淌着水,只不过古代技术简易,还需人工控制水流,碧云于是就守在这走马灯式的扇子边整整一下午。
无疑,这惊人的东西,让李云裳有些像孩子般,露出了好奇且欣喜的神色,“这是什么?”
“这是我和皇兄死乞白赖要的,夏国进贡的玩意儿,反正皇宫里要啥有啥,我看你这么怕热,想着这东西定是有用,听说到了仲夏,还可以在这个水泵上放冰块。如何?”
高风瀛得意地把折扇一关,期待得到李云裳疯狂的反应,若是以前他给一些女子送东西,不时便会被狂亲乱吻一番,若是能衣冠整齐地回来,那也是万幸。
只是相比高风瀛那张期待的脸,李云裳却觉得走马灯更加有趣,脸上带着稚嫩的笑,将整个身体跪在软榻上,托着腮帮子便观察起来。
受到如此冷遇,高风瀛心里自然不爽利,手臂一伸,脸便沉了下来。
“你就不问问皇兄召我入宫为何事?”
“何事?”李云裳心里清楚,定是为了之前说的填房之事,而她也深信,高风瀛会处理好。
李云裳心不在焉地回问着,穿起鞋子,弯腰一把将地上坨成一团的小家伙抱起,往茶几边走去。
这么热的天,小家伙一直在旁边打着哈欠吐着舌头,样子又傻又可爱。
看着走马灯上喷洒出的水飞溅到小狗身上,李云裳高兴地咯咯大笑了起来。
“太后给七哥指婚了。”
笑声戛然而止,当李云裳不真切地听到高风瀛嘴里说出的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松手把怀里的小家伙摔在地上。
身子僵硬,也没了笑容,李云裳故作沉静地回问着,“是哪家小姐?”
“段家。”
高风瀛依旧神色微凛,折扇在自己的脑门上磕了磕,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段家的小姐?段家不就她一个女儿么?哪里还会有其它小姐呢?难道是,月儿!
李云裳眼眸觉得有些酸涩,走到碧云身边,将小狗送到她怀里,示意她退下。
碧云默不作声,抱着小狗便朝外面走去。
“是哪个?”她的声音故意放沉了一些,生怕自己变成了声嘶力竭。
高风瀛缓缓站起,手中的折扇已微微打开,他眉头紧蹙了片刻,终于细声开口,“是月儿。”
那双眸子里露出的担忧,生怕眼前的人儿受不住,高风瀛立马快步走到李云裳身后,一把将她搀扶住。
“本王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但你向太后提议让月儿入段家姓,到给他们
一个顺水推舟的借口了。”
他没再说下去,聪明如她,他深知她定猜到了缘由。
李云裳深深呼了口气,美眸里已完全晶莹,这个帝王世家,远比她想象地要可怕,虽然在她心中,没有什么等级观念。
可是像高崚骏这般的天子骄子,又为王朝立过无数汗马功劳,与他相配的,应该是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吧。
她甚至无数次想过,当自己放弃高崚骏后,他定能找到一个比她更优秀的女子。
可是……
这样的指婚,不正是一种羞辱吗,让原本该是奴婢的丫鬟,一跃成为广陵王府的当家主母。
此刻的她,竟然也忘记了人人平等的观念,却心中为高崚骏如此受屈而心痛。
原来,她口中所说的姐妹情,也只不过是自己虚情假意的借口吧。
李云裳自嘲地冷笑着,笑自己原来根本就没把月儿当过姐妹,笑自己,原来当她知道皇帝可以用这种手段来侮辱高崚骏的时候,她会如此愤慨。
高风瀛抱着李云裳,感觉到了来自她的抽搐,本是想安慰的,可话迟迟说不出口。
“月儿嫁给本王,你觉得不亏待本王,可是要让她嫁给七哥,为何你这么伤心?你是觉得月儿这样一个奴婢,是不配进入广陵王府的吧,是不是?”
最终的冷笑变成了苦涩,高风瀛的大手松开,给李云裳做依靠的胸膛,此时也猛地弹开,带着质疑且愠怒的语气,从正面看向了李云裳。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那眼泪就像是滂沱大雨般,打在她的小脸上,划出一道道泪痕。
他很想用手去给她擦干净,很想把她柔软的身体拥在怀里,可是最终的一切,都变成了梳理。
“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就如当年你退婚一样,这辈子,注定了,你和他无缘!”
高风瀛狠狠地说着,加快步子就朝外面而去。
他大步闯出院子,吩咐小厮备马,骑上高马就朝着熙熙攘攘的大街驰骋而去。
这一刻,若不能借酒浇愁,恐怕他风流王爷非憋死。
欲醉里的花红柳绿,在那呆半晌,便一身脂粉气息,高风瀛就像是失了魂般,只顾着喝酒,他变着法子的行酒令,脸上虽是笑,但却让旁边的几个一脸愁容。
茶几上已放了十几个杯子,金银铜觥筹,夜光杯,青铜鼎,但凡能想到的酒器,高风瀛都吩咐人备上。
旁边的几个衣着鲜艳的女子,早就被灌醉,倒得七零八落,几个更是一边笑着,一边开始把弄胸前的衣襟,似乎是喝酒喝火了,全身发热。
看着高风瀛美眸里的几分醉意,韩文拉长了脖子,想上前去劝,可谁知,被高风瀛反倒拉着,强迫喝酒起来,“来,这位是韩公子,谁要是把他给伺候好了,本王,本王就把这个赏给她!”
高风瀛迷醉地说着,有些口齿不清,可是嘴巴却一咧,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云国结婚的男女信物,便是这手中的龙凤手镯,男子为黑色,金龙盘绕,女子为红色,金凤雕琢。两环一对。而此时高风瀛正从手腕上拔下的东西,正是这象征着皇室姻亲的信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