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我的来历!就得从我父亲的摄像工作室开始讲起!”
商船的甲板平台,呱呱船长与新船员们作自我介绍。
“我是灾兽的孩子,就和你们想象的那样!”
一众码头小工,运货人员和采购经销围在一起,人群里藏着两个老熟人——
——是弗拉薇娅和杜兰。
“喔!~~”弗拉薇娅见了这头雄性蛙人,脸上都是新奇兴奋:“杜兰!~你看看他!你看看他!哎呀!~你说我要是舔一口这癞蛤蟆的话,会不会中毒呀?!”
杜兰:“请尊重一下我们的船长。”
站在高处的呱呱船长听不清两姐妹的声音,只是接着说起自己的家世。
“有一天,年轻有为的船工斯派洛先生来到了尤里卡!这个地方是配合凡俗世界的尤里卡计划,搞出来的工业科研开拓地。”
他有绿黑色的背皮,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快冒到头顶了,尖尖的嘴巴里都是短粗的牙齿,没有隆起的鼻子,只能从兽吻上方看见两个换气孔。
他穿着一身体面的水兵服,有四根手指,指节之间有蹼。
“他喜欢照相机,喜欢拍风景,喜欢尤里卡的黄昏落日。”
“有一天呀,他在漏水的船工宿舍,和舍友拍了一张合照,就是这张照片,让他找到了我的母亲。”
呱呱船长这么说着,从喉舌之间吐出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哈!~就在宿舍的窗口,从这张小小的照片里,斯派洛先生看见了一对黄澄澄的美丽眼眸!~”
“那天晚上,他就倚着窗台,去寻找这对眼睛的主人。”
“窗外就是野百合夜总会的后门,只有一条阴暗的巷子。”
“斯派洛先生看不清东西,路灯都照不亮这条小巷。”
“直到黑暗之中传来一个尖利可怖的声音!”
说到此处,呱呱船长的肚腹就膨大,神色也变得凶狠。
“那声音恐吓道——不要再靠近!不要再靠近!”
“可是斯派洛先生他不怕!他的心里充满了勇气和好奇。”
“他说——你是谁?你在哪儿?我能看一看你吗?”
“黑暗中的声音应道——你把照片烧了!我就答应你,让你看一眼.”
“斯派洛先生十分不解,因为那对眼睛就像珠宝,像美玉碧玺,令他魂牵梦萦。”
“于是他问——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烧掉它?”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从窗台下冒出一个满脸疙瘩的小脑袋,那是一头蛤蟆,它浑身上下的疙瘩就像癌变组织发烂发臭了,从水沟里拼尽全力爬到窗台边,惊声尖叫着,向斯派洛先生咆哮着——因为我很丑!~我很丑呀!”
说到此处,呱呱船长换做一副柔情惬意的神态。
“啊,斯派洛先生,我的父亲,赐给我智人基因的伟大救主。”
“他与这只小小的蛤蟆讲——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你丑,我能接着给你拍照吗?我想了解你!”
“看!你的身材多棒呀!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简直和童话里的仙女一样!”
“于是我就诞生了!在一通生物课会教的体外授精流程之后,我从一个大蝌蚪,变成了如今有手有脚智力超群的大蛤蟆人!~”
“我要感谢爸爸!也要感谢妈妈!更要感谢山妖和山巨人,感谢米米尔的血!~它们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呱呱船长强调着,说了句题外话。
“当然了,好孩子不要学。实际情况比你想象的要更复杂。”
“我的老爹当时住的宿舍漏水,从水箱往船工宿舍去有个蛤蟆窝,他喝了半个月的有毒水源,这些神经毒素让他产生了幻觉,把我的老娘认成了夜总会里前凸后翘的大美女。”
“不过夫妻关系还算和睦,老爸把我妈当宠物,每天不舔几口都睡不着觉。”
“我也就这么一天天长大,斯派洛先生是个非常负责,非常有爱心的人,哪怕我是灾兽混种,那也是他的亲骨肉,我真的很爱这个父亲,我也要成为他这样的人!”
“这就是呱呱船长的故事!~兄弟们!姐妹们!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要乘上这艘思乡号!它是我的第三条船,也是我的爱人!我的事业!我的一切!”
“我完成了父亲的梦想,从一个小船工,变成舵手,变成大副,变成船长!”
台下传来稀稀拉拉的掌声——
——弗拉薇娅的神情激动,似乎是吃到了新鲜的瓜,拉着杜兰大姐用力拍手,为呱呱船长的故事叫好。
“我真的太感动了”
杜兰:“这就是一宗中毒事故,你感动个什么呀?”
弗拉薇娅一边擦眼泪一边说:“这种感情跨越了种族,难道我不该哭么?”
杜兰:“这种族跨的也太多了吧!从哺乳纲到两栖纲啊!”
“你不懂的,杜兰!你不懂的!~你根本就不懂!~”弗拉薇娅委屈巴巴的说道;“糖果是给人带来幸福感和笑容的东西,我是个制糖的工匠,呱呱船长讲起斯派洛老爹甜蜜的故事,我就像喝了梅子酒,要醉过去了——它太甜了。”
“呃”杜兰不太理解。
或者说绝大多数普通人也不太能理解。
在弗拉薇娅看来,美好的故事变成事故可太简单了。
比如两个相爱的人,他们要走入婚姻的殿堂,却因为房子归谁这件事就能吵得不可开交,甜美的爱情故事就变成钻进钱眼的突发事故。
呱呱船长的生命起源,本来是一场毒物事故。
可是斯派洛先生却把它变成了一个童话故事,这也是童话王国这个厂牌的企业文化,是弗拉薇娅创业以来,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
处理完船舶旅运相关的事情,呱呱船长立刻开始接待宾客,特别是弗拉薇娅和杜兰这两位贵宾。
“女士们。”呱呱昂首挺胸,来到弗拉薇娅面前就欠身行礼:“您二位可以去船舱选房间,至于货品方面,交通署已经安排了车队,明早就会搬上船。”
说到此处,呱呱船长低头小声议论道。
“我相信香巴拉的孩子们也会喜欢童话王国的糖。”
弗拉薇娅欣喜问道:“真的吗?”
呱呱船长眨巴着眼睛,使着小眼色,低声应道:“当然,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吃了您做的巧克力,一开始还不太清醒,又想起小时候父亲教我人类喉嗓的发声技巧,他要我读书认字,我的眼泪就止不住了——这些糖果太神奇。”
“你看嘛!杜兰!你看!你听听!~呱呱船长理解我呀!”弗拉薇娅拉扯着好姐妹的衣袖。杜兰则是满脸狐疑,只觉得这蛤蟆船长花言巧语。
呱呱船长双手合十:“我也要代仙台府的孩子们感谢您的善心,第一批四千五百多公斤的糖果,其中有坚果饼干,蜂蜜糖浆类高热量的食物,还有!还有我最喜欢的巧克力,这些都是送给仙台府周边贫困村镇民众的礼物。”
弗拉薇娅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对!”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呱呱船长连声夸赞:“您有卓越的商业远见,给夏邦送礼表达善意,接下来是准备在仙台府开工厂吗?”
“呃”弗拉薇娅这下愣住了。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把工厂开去世界另一边的想法,生产条件和销路等等诸多信息都没做过调查,这次捐赠糖果产品,也只是配合BOSS的行动纲领。
弗拉薇娅是个好学的姑娘,这只小黑蛇了解香巴拉的历史之后,对庞贝大海彼岸的孩子们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于是要跟着这批货物一起,乘坐思乡号去海的另一边看看。
面对呱呱船长的问题,弗拉薇娅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杜兰立刻应道:“有这个想法。不过我想呀,香巴拉有香巴拉的规矩,那片大陆恐怕不怎么讲道理——这些糖能不能送到孩子嘴里,都是个未知数。”
“别说什么做生意了.嘿.”
杜兰轻声笑道。
“能平平安安回来就不错咯。”
听杜兰这么讲,呱呱船长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他带着两位贵宾来到思乡号的宿舍区,选了两个宽敞些的单间,要说宽敞,实际也没多大,那房间好似一个厕所,按照货轮运输船的标准,水员宿舍一般都只有一张铺位,两个随船旅游的贵宾才能得到这么一点私密空间。
在护栏边,弗拉薇娅就看见漆黑的海平面之下,有一道金光灿灿的飘带——
——那道印记好像浅海的指路明灯,往更远方看去,二号港和三号港也有这种光源。
“这是啥呀?”弗拉薇娅好奇问道。
呱呱船长立刻说:“这是我们的脊梁骨!~”
杜兰:“脊梁骨?”
呱呱船长解释道:“冷酷无情的庞贝大海里有凶猛的海怪,不过比起海怪,潜伏在群岛峡湾之间的海盗,还有诡异莫名的天气与洋流,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们经验丰富的领航员在接引船只进出港口时,也会因为恶劣的天气翻车。”
“更别提远离大陆的深海,那是一片没有星星指引,极容易迷失方向的地方。”
“如果说每一个铁路人,每一个民兵身上,有一块脊椎骨是枪匠给的。他们能直起腰来,都得仰仗无名氏。”
“那么尤里卡的船工身上,有一块脊椎骨是老可汗给的。”
“这些发光的缎带是他的魂威,是尤里卡港通向香巴拉的航海信标。”
“无论洋流季风如何变化,只要跟着这些箭头走,我们就不会迷失方向。”
“我的父亲斯派洛先生,也是老可汗的副手!”
呱呱船长自豪的说道。
“如此日复一日的工作,深入险峻海域,往返尤里卡和香巴拉七十年。”
“老可汗退休以后依然在经营白猿号,依然和无名氏并肩作战,这片海就像草原,老可汗在草原上画下了他的领土版图。”
弗拉薇娅强调道:“还有BOSS!”
“对!对对对!”呱呱船长立刻笑着补充道:“那剩下的脊梁骨,都是BOSS用万灵药养育出来的。”
五月初,秋收行动就已经不动声色的慢慢展开了。
这不止是一次纯粹的军事行动,也是一次规模巨大的通商行为,是地下世界与香巴拉的长久合作计划。
银贝利在无名氏的代表有莱斯利先生,这个黑人小哥和比利与福亚尼尼,三人一起先一步赶往仙台府,随行的还有二十多人的说客团队。
拄着观光船的护栏,比利小子和莱斯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没想到你现在居然成了说客?还是说银贝利产业升级了?”
“学徒大人,容我说一句冒昧的话——这就是您少见多怪了。”黑哥哥和比利开起玩笑,他们都来自小兄弟会,只不过曾经担任的职务不同,算是半个同乡,也开得起这个玩笑:“美利坚有多少个州,把这个数字乘以二十,就有多少家说客公司。”
地下世界的分区政治系统都是高度自制的,以元老院为组织单位,辉石颜色和不同人种更是能分出无数派系,对于地区的执政官来说,说客团队就像空气中的氮气一样,普通人感觉不到,但他们无处不在。
银贝利的业务不可能只停留在报童和要饭这两个板块,作为商业、工业和服务业的润滑剂,莱斯利跟着众妙之门一起干活做事,早就改换赛道,为议员博取政治献金游说,为企业寻找权力依附游说——如今为BOSS出征,他的首要任务就是调查仙台府的权贵圈层,以一个非官方外交官的身份,给无名氏提供情报。
如果能够用和平的方法,让仙台府官方主动放弃犹大,这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聊天请客吃饭的方式不管用,那么就轮到暴力机关登场了。
莱斯利这一回带来的人,都是地方政治局里经验丰富的说客,捎上比利和福亚尼尼这两位枪匠的学徒,也是希望将更先进,更具效率的生产方式,更好的发展规划带到仙台港去。
比利和福亚尼尼这两个人曾经饱受癫狂蝶圣教的折磨,能从鬼怪变回人形,这是文明的象征,他们的手艺和故事能成为说客团队强而有力的佐证——让仙台府的提督相信,人类的双手是可以创造幸福和财富的,不需要吃人也能变得富有且强大。
在这个时候,思乡号货轮也跟着出发了。
船只出海几天之后,弗拉薇娅和杜兰谈起各种各样的憧憬,各种各样的梦。
大货船在浪潮中起起伏伏,船上的水员也开始讲起奇奇怪怪的故事,特别是有关于货厢闹鬼的事。
相传每到深夜,只有十来个船员值班的时候,货箱就会发出噼里啪啦的怪声。还有窸窸窣窣的人声,特别是运送糖果的那几个长箱。
这些糖果都经过密封处理,也不好开箱探查。呱呱船长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常在海上漂泊,各种神怪传说都亲身经历过了,于是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呱呱亲自值夜班的时候,来到童话王国的货箱区。
就听见箱体里传出一阵洪亮有力的吆喝声。
“对三!”
“要不起。”
“我就剩一张牌啦!给钱给钱!”
步流星笑眯眯的收完钱,从货箱钻出来,准备借货轮的厕所一用,恰好和呱呱撞了个满怀。
呱呱看见糖果货箱里几位身穿闪蝶衣的无名氏,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个事儿了。
“厚礼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