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悬梁自尽
林乐容一晚上睡得极不安稳。
先是梦到周清菡,怒气冲冲地打着周清兰耳光。接着又梦到白玉,白皙的脸上都是血,一步步地走向周清菡。然后又是周清兰,在她耳边不停地笑着——我真想看着你被你身边的人害死……
林乐容就在这刺耳的笑声中醒来,心跳的厉害,脸色也非常不好。
“小姐!”因担心藕心睡不安稳,昨晚是莲心带着一个小丫头值夜。“小姐一晚上总个翻来覆去的,看眼睛都肿了,奴婢拿冰来给小姐敷敷吧!”
林乐容点头。
莲心吩咐小丫头回去休息,藕心和其他丫头们也上来了。
两个人服侍林乐容洗漱了,莲心真的拿来一个帕子,包了一块凉凉的冰块进来,给林乐容敷着眼睛。
骤然的寒冷,让林乐容精神一震,人也清爽了不少。
忽而又想起周清兰的话,总觉得昨夜,周清兰并非故意拖延,而是真的有话要告诉她。
可是,究竟是什么?
“给我更衣,我再去瞧瞧周清兰。”林乐容说。
藕心和莲心不由得相互瞧了一眼。
“小姐,还是吃些东西再去吧!”藕心说道。
“回来再吃也是一样!”林乐容说着,站起身来。
藕心见状,虽心里十分不愿意,却不得不和莲心给林乐容换了衣裳。主仆三人正往门外走,便看到吴妈妈走了进来。
吴妈妈因不放心林乐容和藕心,昨晚没有回去。
听说林乐容还要去见周清兰,吴妈妈也劝了几句,但见林乐容主意已定,也只好随她,嘱咐藕心和莲心好生服侍着。
林乐容猜测,刘夫人此刻定然也在老夫人那里,周清兰又关在老夫人院子的后面,便想着先去给老夫人和刘夫人请安,再去看周清兰。
不想还没走到老夫人院子的大门,便看到好几个人,急急忙忙地往老夫人院子里跑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藕心抓住一个往那边跑的小厮,询问道。
“周姨娘悬梁自尽了!大爷和二爷吩咐我们把周姨娘抬到她院子里去。”那小厮忙忙地扔下一句,也来不及给林乐容见礼,便又匆匆去了。
“快!咱们快走几步!”林乐容心里一顿,加快了步伐,也不先去见老夫人和刘夫人了,径自来到关周清兰的后院。
周清兰已经被人放了下来,正直直地躺在地上,脖子上不是白绫,而是临时不知在哪里找到的绳子,几个胆大的男人,正试着给她解下来。
那个破旧的不成样子的旧椅子,已被人扶了起来,就放在周清兰旁边。
林乐容看着,周清兰还是昨夜的衣裳,发丝也更乱了,心里不由得顿了一下。
这个周清兰,活着的时候那么跋扈,又那么喜欢争强好胜,临死了,却连一点儿尊严都不肯留给自己,连件衣裳也没换。
“老夫人和夫人知道了吗?”林乐容问旁边的人。
“老夫人和夫人都已经知道了。”那人回答,又劝道。“大少夫人,此处不是您久留的地方,瞧一眼,也算尽心了,还是请早些回吧!”
林乐容不语,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清兰是前生害死她的凶手之一,她本以为,周清兰死了,她定会特别快慰,谁知竟然心生了许多的感慨。
转眸间,瞧见原本空空如也的草席上多了一床被子。
“去找个人问问,昨晚我走了之后,谁还来过?”林乐容吩咐莲心。
莲心很快便找到一个昨天看守的人过来。
那人给林乐容见了礼。
“回大少夫人,昨晚大爷来过。原是跟奴才们说,天冷了,只要把门锁好,不必彻夜看着。又见周姨娘冷的缩成一团,吩咐人给拿了被子过来。”
“哦,知道了!去忙吧!”林乐容轻声说。
“小姐瞧,那是什么?”藕心说着,快走了几步,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拿给林乐容看。
“应该是周姨娘的耳坠子!”莲心也凑过来瞧。
林乐容看了看那耳坠的样式,正是周清兰常戴着的那副。上面是用金子压成花纹,花蕊中间镶嵌着一粒珍珠,耳坠很长,戴在耳朵上摇摇晃晃的,特别像周清兰招摇的个性。
“是她的,也算是她生前喜爱的物件,找个人过来,帮她放在身边吧!”林乐容说。
“是!”
藕心答应着,就要去叫人。
“等等!”林乐容忽然觉得不对。
她记得,那花蕊中间是有颗珍珠的,怎么那珠子,竟然不见了!
林乐容伸手接过藕心手上的耳坠,一步步走到周清兰身边。
周清兰此刻已经被人放平,林乐容刻意躲着她那张略显狰狞的脸,往她耳边看去。
周清兰的左耳边,依然带着那只耳坠。没错!正是有一粒珍珠!
“去找找,看看地上有没有珠子!”林乐容立刻吩咐道。
藕心和莲心也不说话,两个人挨得很近,一点点地找着。
林乐容知道,在这柴房里,藕心和莲心都是有些胆怯的。
她也不愿意在此地久留,但,她心底却升起了了疑云。
今生,她倒是还没听周清兰显摆过这副耳坠儿,但是前世,周清兰可不止一次地说过,这耳坠,是沈羿风送给她的,据说那上面的珠子,还是沈羿风亲自为她穿上的。
难不成,是周清兰觉得沈羿风不仅不信任她,还见死不救,再也不管她了!羞愤交加,在临死之前,狠狠地拽下了这耳坠?
藕心和莲心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颗珠子,回到林乐容身边,摇了摇头。
“算了!”林乐容说着,将耳坠收了起来,又吩咐那几个正要将周清兰蒙起来抬走人。“将周姨娘耳朵上那坠子摘下来,过会子给她穿衣裳的时候,都给她换成新的!”
有个胆大的听了这话,上前摘了下来,递到藕心手中,藕心又交给林乐容。
“大少夫人,请回吧!大爷吩咐了,这间屋子先锁着,等开春暖和了,要将兰苑和这里都重新翻盖呢!”
林乐容点了点头,又回去重新换了衣裳,用了饭,方才去瞧老夫人和刘夫人。
刘夫人告诉林乐容,昨日见过林乐容之后,周清兰依然口口声声说她是被冤枉的,不肯就死。却不知怎么,竟又忽然自己寻死了!今早,倒把前去看守的人吓了一跳。
“她应该是今日凌晨悬梁自尽的!外面天冷,也不能让人一直在门口看着。羿风说,他是在亥时让看守的人去休息。那时候,他还进去瞧了瞧。”老夫人低声道,却不肯提周清兰的名字。
林乐容瞧着老夫人。
老夫人跟前世周清芷没了的时候一样,整个人都憔悴而苍老,白发也多了几丝。想想,老夫人虽更疼周清芷一些,但周清菡和周清兰两个,也都跟她血脉相连,这死别之痛,最是磨人。
何况,周清兰又在她跟前,服侍了好几年。
“说起来,她在府里这么多年,我这心里,也是怪不是滋味儿的。”刘夫人叹息。“本想让她走的体面些,谁知她的性子又这么倔强。如今又要草草地葬了,我这心里,也是过意不去。”
“那又能如何?得了痨病死的,怎么能在家里多停!”老夫人脸上木木的。
看不出忧伤,才是最大的忧伤!
林乐容瞧了一眼刘夫人。
“老夫人跟羿风几个商议,对外只说周姨娘是得了痨病,秦少夫人来探望,不小心被传了上。秦家也应了下来,只等今儿趁着夜深,将秦少夫人和红玉连夜接回去。”刘夫人悄声对林乐容道。“就是府里,也下了死命令,以后不许再提起此事。”
林乐容微微点头。
“只是清芷那里,还要好生地瞒她几日。”林乐容道。
“这是自然的!”刘夫人说着,又叹道。“周府那边,原本是回去了的,如今也要去报信,还不知那位贵妾,会怎么闹呢!没准儿会怪亲家夫人,害了她的女儿!”
“周家的人自会料理这些,倒跟咱们无关。”林乐容说着,悄悄地往老夫人那里看了看。
刘夫人会意,如今自己府里的事情还管不完,她也就是那么一说,哪里有心情去管别人家的事。
因不过是死了妾室,又不是什么光彩的死法儿,周清兰的丧失办的异常潦草。既没有人来悼唁,也没有人来给沈羿风道恼,等秦家将周清菡和白玉接走了,沈府便派了几个人,将周清兰抬了出去,草草安葬了事。
兰苑的下人,都被分往了别处。
因觉得巧珍跟着周清兰,总是被打骂,如今又受了惊吓,也可怜见的。又想着赵映雪那里她要来了谷雨,正好少一个小丫头。林乐容便求了刘夫人,将巧珍分给了赵映雪。
虽顶着二等丫头的名,分例上却未减,依然是姨娘身边一等丫头的月例。
又过了两日,吴妈妈见林乐容和藕心情绪都稳定了下来,便依旧白日过来瞧瞧,没什么事情,就回去,或是找别的嬷嬷婆子们说话。
因眼瞅着快过年了,徐夫人也不能总是呆在沈府,便将周清芷托付给刘夫人,也回去了。
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开始张罗着过年的事。无人再提起“周姨娘”,就好像,周府从来就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