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臻难过,我唯有陪着他难过。具体的忙,却一点也帮不上。我没有方柔那样的通天本领,让人生则生,让人死则死。记得当初,阮臻公司盲目扩张导致现金流断裂时,是方柔,以臻柔公司的名义,出手相助,让公司走出困局;时隔多年,阮臻公司蒸蒸日上,势头良好,依旧是方柔,布一个局,让他们无路可退。或许,还是有一条路的,只是,这条路,别说我不愿意,就是阮臻,也未必愿意。是,他不会愿意的,本质上,阮臻是一个感性的人,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初在方柔面前屡屡退步,是因为依旧爱着,现在呢,这份爱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而且,经过最后这狠毒的一招,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两人沉默了很久,空气里都是沉重的味道。终于,阮臻先出声了,说:“别难过了,公司的事,有我一个人难过就够了。而且,若是没有方柔,三年前,公司估计已经玩完了,现在,不过是补上三年前的那个结局而已。”
我勉强一笑,说:“是,因果循环。她是因,她也是果。只是,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那个销售总监,或许也是他们一伙的呢?”
“或许是吧,也或许不是,我们没有证据。不过会走法律程序的,起诉他挪用公款。公司呢,也会申请破产,这样,就可以尽可能保住私有财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缓过这段时间,调整过来,再重新起步也不迟。毕竟这么多年来,手头还是积累了很多人脉,这也是一笔财富。”阮臻倒还不至于悲观。
“呃,也是,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我鼓励他。
“这次变故,也不完全是坏事,说到底还是自己用人出了问题。关键位置的人,一定要用有能力的,信得过的。比如这个销售总监,一招过来我就觉得用得不爽,不能得心应手,可当时他阿谀奉承很有一套,我被他捧得有点飘飘然,再加上这个位置的人也不好招,我就想将就用吧,慢慢引导就上手了。哪知道一念之差,代价会这么大。”阮臻总结经验教训。
“也不完全怪你,是人都有弱点,堡垒从内部攻破最有效。方柔既存了这个心,换了旁人,她还是一样能找到机会的。”我安慰他,心里却想,如果是罗亦琛,会不会也被她找到死穴呢?
“你这样为我开脱,我心里舒服多了。”阮臻勾起嘴角,又恢复了他的玩世不恭,说,“其实也不全是坏事啊,你看我忙得结婚都没时间,现在倒好,反正已经是死刑了,就等着宣判,我也有空闲了,我们旅游结婚去,可好?”
“哼,你想推就推,想结就结,哪有那么美的事。”我假装不高兴。
“那你说怎么办?”阮臻可怜兮兮地问。
“你说呢?”我嘟了嘴,双手环上他的脖子,“5.20已经过去了,要不等下一个?”
“不好,太久。”阮臻摇头。
“那你就每天睡前醒后跟我说一遍5.20,一直说到我们白发苍苍,一生一世,我就原谅你的这次犹豫和推脱。”我咬了唇,笑得很奸。
“矫情的姑娘。”阮臻大笑,一把抱起了我,向卧室走去。
“别,我还没洗澡。”我叫。
“我去给你放水,放一生一世,可好?”阮臻柔声道,我只觉得他的声音,直抵我的心底深处。
虽然阮臻说公司已经被判死刑了,可我还是不死心,总希望能尽最后一份力。我找到孙莉莉,这个可怜的女人,还没完全从流产的阴影里面走出来,此时找她,也是无奈之举。
我把阮臻公司的事详细跟她说了一遍,希望能通过她,游说一下她公公,看能不能由茂昌集团出面,化解这场危机。毕竟,像阮臻他们这样的中小企业,一旦背后有大集团撑腰,就是天大的利好,即便账面依然是空的,可也足够让客户和供应商观望一阵子了,有了喘息的机会,阮臻他们想要翻身,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让思尧去说,不过,你别抱太大的希望。”孙莉莉自流产后,整个人都变得忧郁沉稳内敛了。和以前那个嘻嘻哈哈少根筋的女人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我总觉得那个女人,才是真实的她,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好,你姑且说,不要有压力,成了我任你敲诈,不成,休怪我一毛不拔。”我尽量用我们以前的说话方式,起码能调节下气氛。
哪知这女人根本不领情,她嘴角一弯,笑得苦涩,说:“小蝶,你说,我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多好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快意恩仇,看谁不惯,猫尿一灌,问候他个祖宗八辈。”
“现在也可以啊。等你把身体调养好了,我们一样可以喝酒去。”我哄着她。
“是可以喝,可是,已经完全没那个心情了。”孙莉莉有点意兴阑珊。
“莉莉,孩子的事,到底是怎么弄的?”我知道问这个问题,会让孙莉莉难受,不过,我总觉得,她的流产似乎不简单,或许,这是孙莉莉落落寡欢的症结所在。
“小蝶,如果我跟你说,是有人蓄意为之,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有被害妄想症?”孙莉莉抚着额,眼底有仇恨的小火苗。
“不会,我相信你。”我坚定的说。
“其实我也只是猜测,完全没有证据。我总觉得,我的饮食被人动过手脚,导致孩子出了问题。不过,思尧完全不信我的话,她觉得是我因为孩子没了,胡思乱想,是我有了被害妄想症。”
“你怀疑方柔?”
“是,可是我也找不到她这样做的动机。自从怀孕后,公公就让我们搬回去,理由是方便照顾。回去后,公公对我很好,方柔对我更好,我自己更是小心翼翼。可即使这样,孩子还是胎死腹中。在医院时,医生也没说个所以然,只是反复问我的饮食。当时我也不在意,我的饮食一直是家里阿姨特意做的,孕妇不能吃的东西完全忌口,怎么医生会一直问这个呢?后来,我在家里休养时,反反复复的回想,印象中,似乎有那么几次,方柔回来得早,有时会帮我熬燕窝,但我吃了之后,也没有不适啊。而且因为她对我的确是好,有段时间我都很惭愧,为自己因为她和阮臻的事,对她有了成见。可自从孩子出事后,我的直觉却又告诉我,这和方柔有关。我把这和思尧说了,他非常不高兴,结果我们大吵一架。虽然后来和好了,可心里,总有根刺。”
“你去年和杜思尧闹分手,不也是因为方柔吗?怎么这次不吸取教训,等找到证据再说不迟啊。”女人,能不能吃一堑长一智啊。
“我是冲动了,可夫妻之间,难道不应该互相信任吗?可我看他,信他的后妈,比信我多多了。而且,孩子怎么没的都不知道,又去哪里找证据。”
我在心里暗叹一声,即便是我,对她有十二分的信任,可单凭她的直觉,就给方柔扣这样一顶杀人的帽子,也觉得太过了。更何况这么多年来,杜思尧和方柔的关系一直非常好,杜思尧是打心眼里把她当一家人的,而今孙莉莉轻巧的把怀疑说出口,不吵架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