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迷醉于这巧夺天工的艺术品,仰起头一直看。
所以,即便是有人从雕像后面走出来了,也会一时被忽略掉。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等风儿他们反应过来以后,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非常失礼了。
那位传说中的祭司,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
淡淡的月光下,祭司的黑衣如同黑夜,将自己的身形和容貌掩藏在视线所达不到的范围里。看不出什么惊人之处,也没有什么黑风妖气,只是站姿略略优雅些,配上他颀长的身材,让风儿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莫名。
见鬼…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
古太白和魅已经跪了下去,风儿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该这样做。
可是膝盖就像不听使唤了一样,怎么也动不了。
我…我是想跪的。
可是身体里,似乎有什么躁动的东西,在挣扎,在抵抗……似乎要在自己做完这件事之后,就会从自己体内爆裂开来。
我不能向别人下跪么…为什么?
黑夜一般的人,忽然抬了抬手。
这一个动作,立刻让风儿得到了赦免。因为这个动作的意思是:地上的人,请起来。
古太白和魅站了起来。全本小说免费阅读尽在新干¥线文学网魅就站在风儿旁边,像个慌乱的小男孩一样,给了风儿一个慌乱的眼神,又失措了似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慌张,也是演技的一部分。
正常的、十几岁的孩子,这时候应该吓得发抖了吧。
这一点风儿还是做得到的。
事实上,还做得很好。因为祭司看出了他紧张得厉害,不仅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还伸出手,在风儿的肩上拍了拍。
时间似乎定格在了这一个瞬间。
没有人会想到,这神秘的,梦魇一般的存在,会在一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随便伸手,去触碰别人的肩膀。
也就是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是谁也没有动手。
祭司的手,很快又从风儿肩上移开了,然后缩回到了自己黑色的袍袖中。
三个人的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沁湿了。
原来真要动手杀人,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无论事先的想象有多么刺激,准备有多么充分,当你真的面对要杀的那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根本就不是想的那么回事。
没有预想的仇恨喷涌,也没有什么临战的危机感…有的只是说不出的紧张,还有一种愧疚。
别人毫无戒心,自己却要趁人不备杀掉他的愧疚。
接下来就是祈祝的仪式了。祭司缓步走到了月神塑像的正下方,然后转过了身来。
风儿恍惚想起,魅对自己反复讲过的仪式过程……
要命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马上还是要跪的。
可是自己跪不下去。
不是不想,是真的跪不下去!只要脑袋里一有这个念头,膝盖就会变得僵硬,像石头一般…也就是说,这个要命的细节可能会把大家全部暴露。
所以还不如直接动手。
反正也是失败。这是莫名说过的。
风儿猛地后退一步,抓起魅的前襟,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掷了出去!继而在雕像的四周,形成了一个幽紫色的,浑然的结界,看上去像泡沫一般脆弱。
结界里站了三个人。
祭司,古太白,还有控制着结界的风儿。
一个还不算小的,完全封闭的空间。
从现在开始 ,这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惊扰到神庙外面的人,因为,空间已经被转换了。
古太白很快反应过来,凭借着自己离目标物最近的优势抢先出手——风儿只觉得眼前白芒一闪,伴随着细密的风声——然而也就是一瞬之间,风声又止。
一声闷响。
其实祭司只是轻轻抬手一挡,而古太白的匕首也只是插进了木头里而已。插进木头里的意思并不是说没有命中,而是说……
祭司的手,是木头做的。
古太白吃了一惊,眼看着陷进木头里的匕首拔不出来,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短刃,直取面前之人的咽喉!
可是这一次,再一次扎进了木头里。
祭司的另一只胳膊,居然也是木头的!
风儿猛然间明白了什么,失声叫了出来:“快闪开!”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祭司的身体,被夜色般的长袍遮掩住的身体,忽然被一种奇怪的,看不见的力平地拉起,悬浮在了半空中,继而黑色的袍袖忽然铺开,化作某种有形的黑暗,潮水一般地漫延开去,瞬间溢满了整个空间。
古太白由于离得太近,没有来得及闪避,整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吞没了。
风儿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果然不是人类。
是巫偶。
就在风儿的指尖凝聚起紫色暗芒的刹那,有事发生了。
混沌般的黑暗裂开了一条缝,缝隙里,透出丝缕暗红色的光线,光线渐渐变为光球,胀大,还在胀大……
风儿这才明白古太白背上的包裹究竟是什么。
暗红色的光球聚集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猛地炸裂开来,变成无数浮游在黑暗里的暗红色光丝,汇集,交缠,融合,最后幻化出了一个人的形态。
有着绝美的暗红色长发的人。
……
结界之外,魅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空白区域,看着这区域后面有着神秘微笑的美丽月神。
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
然而结界还没有打开,空间在这里出现了扭曲状态,所以不仅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而且还不能上前。
因为贸然上前的结果只能是被空间产生的裂缝吸进去,然后被稀里糊涂地分解掉。
魅焦急地看了看神庙外面。
还好。外面还没有动静,似乎还没有人意识到这里发生了什么。魅正这样想着,忽然发觉自己脑后吹来了徐徐的风。
啊…回来了吗?!
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他生怕结界散去以后,站在里面的只有祭司一个人……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魅愣了半晌,然后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欢呼,向着紧捂着手臂的古太白,大汗淋漓的红箫,和一脸古怪神色的风儿冲过去。
“怎么样了?”魅用的是东方的语言。
红箫笑着指指脚下:“结束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魅的眼睛却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