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君掀开小窗上的布帘,望着外面熟悉的街道,轻轻感叹一句:“这安洛繁华如旧,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你想要什么变化?百姓安居乐业便是当政者所期望的。令狐薄似笑非笑地看她。
何清君瞪他:“我只是随便说说,干嘛跟我较真?”
令狐薄笑而不语。
过了一会儿,令狐薄突然吩咐车夫调头道:“去德玉庄。”
何清君一听德玉庄,杏目一亮,这德玉庄虽然不是京城最大的玉石店,却是玉石首饰做工最上乘的玉器店,据说德玉庄有位师傅用玉石刻出的花朵,栩栩如生的地步,几乎可以假『乱』真,能吸引蝴蝶扑上去舞蹈。因此,德玉庄做出的首饰个个价值不菲。
她看他,难不成那支玉簪就是在此打造?
令狐薄朝她淡淡点头,肯定她的猜测。
何清君却撇了下嘴,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假,谁不会,有何了不起?在这么出名的店里打玉簪,很容易被五王爷发现的。
令狐薄看出她心下所想,却未作任何解释,只是勾唇轻笑了下。
只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德玉庄就到了。
何清君率先跳下马车,在门口打量着德玉庄门面,说实话,她在京城生活了两年,德玉庄的名声是如雷贯耳,但是却一次未跨进去德玉庄的门槛。一是因为她舞刀弄枪,不喜戴首饰玉器,二是因为她馕中羞涩,又不得婆家欢心,也无闲钱逛德玉庄。白逸扬又经常去边关,对穿戴首饰并不在意,故而也从未带她来德玉庄挑过首饰。
令狐薄缓缓下了车,示意车夫到旁处等着,缓缓走到何清君身旁,打趣地问道:“怎么,又不认识字了?”
何清君微微侧目,睨他一眼,轻轻感叹:“德玉庄啊,这里面的首饰贵得要死!”
令狐薄微笑看她,淡淡地道:“这德玉庄里的东西,你若喜欢,都拿了去就是。”
何清君先是倒抽一口冷气,继而撇一下嘴,翻个白眼,都拿了去,吹得好大的牛皮,也不怕吹破了,打着脸!
令狐薄瞥她一眼,轻笑一声道:“进去罢。”
语毕,举步进店。
何清君再望一眼头顶的门扁,笑着跨过德玉庄这高高的门槛。
只见店内掌柜抬头望了眼令狐薄,似乎吃了一惊,立即丢下手里的『毛』笔,从柜后奔了出来,跪拜:
“老奴见过六王爷。”
何清君一听这位掌柜竟称他为六王爷,而非摄政王,愣了愣,这掌柜的跟他什么关系?
“刘伯请起。”
说着,亲自扶起那位被摄政王称为刘伯的掌柜,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刘伯忙道:“六王爷,请到内堂说话。”边说边引着令狐薄走进内堂,请令狐薄上座后,看一眼他身旁的何清君,疑『惑』望向令狐薄:“六王爷,这位是……”
令狐薄正『色』介绍:“清君,这是刘伯,是本王外祖父的老管家,本王名下的不少生意都是他在打理。”
何清君闻言,不禁暗惊,怪不得他敢说,这德玉庄里的东西,只要她喜欢,便全都拿了去,敢情这德玉庄本就是他的店啊!
却听令狐薄又对刘伯道:“她现在是本王的护卫,但却是与本王结发于锦袋的女子,她叫何清君。”
刘伯脑子“嗡”地炸开,与六王爷结发于锦袋?!六王爷竟随便跟一个女子结发锦袋?!他们的六王爷,身份高贵,俊美睿智,人中龙凤,怎么可以只娶一妻?就算心心念念只爱一个女子,总得是个容貌绝『色』,出身高贵的公主郡主身的女子吧,最差,也得是个将相仕族之女吧。
但见此女容貌虽然清秀,离绝『色』二字还远着呢,举手投中间也没什么大家闺秀的气质,女护卫?出身一看就不高,官家女子哪有让女儿出去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再由于,女子习武总是不雅,有损闺阁教养……再看一眼她,只见她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看上去倒是顺眼可亲……但这与配不配得上六王爷是两回事……
他们英明睿智的六王爷怎么可以跟这样的女子结发于锦袋?!这教他如何对得起对他恩重如山的老太爷!
何清君盯着眼前这位瞠目结舌、继而又满脸纠结的刘伯,不禁对令狐薄不满起来:“千岁大老爷,属下认为结发于锦袋一事,不宜张扬……属下可以当作千岁大老爷是一时冲动,不会当真……”
刘伯一个劲点头,对对对,就是一时冲动,不用当真。
令狐薄脸『色』一沉,冷睨她,道:“谁说本王是一时冲动?本王说过,本王从不做后悔之事。你若想反悔,本王先掐死你,免得祸害了本王的子孙后代。”结发锦袋便是用子孙后代的幸福起誓的,就算她反悔,他还是会强要了她,若她因反悔去爬墙,那不是害了子孙后代么?还不如他直接掐死她,也没了子孙后代,一了百了。
何清君双脚一虚,扶住他的椅背,掐死她?好狠!她只不过想给他一个反悔的机会,万一大话说满,却办不到怎么办,真要祸及子孙吗?
刘伯听到令狐薄威胁何清君,不禁向何清君投去同情的一瞥,敢情人家姑娘还是被强迫的啊,连结发锦袋都非出于人家姑娘自愿啊!如此一来,竟对何清君大生好感,这姑娘虽然长得不怎么样,出身不怎么样,但至少肯牺牲自己,成全咱们六王爷,也算功德一件!
若何清君知道他这番心思,恐怕该羞愧撞豆腐了!
却听令狐薄道:“本王的婚事,只是通知你们一下,并不需要征得同意。”
刘伯一听,只得叹气,他们的六王爷,在生意上都会虚心倾听他们这些老家奴的意见,很是尊重他们,唯有婚事,自他十七八岁开始,他们这帮老家奴便开始『操』心他的婚事,无论他们使出什么招数,都被他冷淡拒绝,丝毫不给情面。
后来,他们甚至花钱找了个绝『色』女子趁夜剥光趟在他床上,打算先让他开开荤,尝尝女人的滋味,说不定就突然开窍了。岂知他半夜回房,竟一脚将那绝『色』女子从窗口踹出。那次他大发雷霆,并跟他们这班老忠仆翻了脸,好久未理他们。
他们这些老忠仆经此一事,再也不敢管他了,可是眼看着皇室其他几位王爷通房,侍妾,侧妃,正妃,纷纷娶进门,只有他们的六王爷,仍然孑然一身,私下里只能干着急。后来,京城的达官贵人纷纷想将自家女儿送进薄王府,却无一人成功,果然,很快京城就有了六王爷断袖有隐疾的传言。
以致于到最后,他们也怀疑,他们的主子是不是真的有隐疾,不然,怎么身居高位,又时至二十六七岁的高龄,竟然不娶?
如今这个与他结发锦袋的女子虽然实在不怎么样,可她好歹是个女子,虽然惊骇之极,却还不致于去撞墙,但若是领个男子回来给他们这些老奴看,那才是叫他们这帮老奴一起去撞墙,到地府找老太爷和大小姐请罪去了。
所以也只能从最初的惊骇到无奈接受了,现在,倒是对这个舍身成全他们主子的女子感到同情了。
刘伯一抬头,却见六王爷正强拉着何清君的手,让她坐到身旁,不禁抽了一口冷气,这……这这……他们的主子真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便如猛虎洪水般让人吃不消……呃,说错了,他家主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刘伯,今日本王来,是来拿那支玉簪的,不知可打好了?”
刘伯忙进内室取出一只小小锦盒来,打开盒子,『露』出一支玉簪,那花样与南雪莹那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只是……
何清君疑『惑』抬头望着刘伯:“刘伯,怎么簪上没镶珍珠?”
令狐薄闻言也看向刘伯,他看过那簪的图样,确实应有颗珍珠的。
刘伯轻叹一声,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不知为何,找到同样大小的上乘珍珠,无论如何镶嵌都达不到图样上的效果。”
何清君不解问道:“德玉庄的师傅不是都是出了名的能工巧手吗?怎地会镶嵌不上一颗珍珠?”
令狐薄拿着那支玉簪跟图样对56书库怪看她:“你今日怎地这般殷勤,有事?”
小秋嗔道:“姑娘这话说得,好像小秋是恶奴欺主似的。小秋平时对姑娘不殷勤么?”
“是不怎么殷勤。”
“姑娘,雪莹郡主适才来过了,脸『色』很是难看,还给了奴婢一个耳光呢。”
何清君将残雪短剑放在桌上,走到桌旁自个倒了杯茶,感叹一声,还说不是恶奴欺主,连杯水都不给倒,瞥她一眼,被人打了一耳光,还这般兴奋,是不是被南雪莹郡主打傻了?“被人打了还这般开心?她来做什么?”
小秋『摸』『摸』微肿的左颊,两眼放光:“姑娘没看见雪莹郡主那脸都绿了,还骂奴婢,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看着碍眼,不由分说便给了奴婢一个耳光。”
何清君喝了一口水,皱眉,凉的,抬头道:“小秋,你跟恶奴没区别,连壶热茶都不备。”
小秋一拍脑门,笑道:“哦,忘记了,我马上换。”说着提壶下去,不多时换了壶热茶回来,放在桌上,将她杯里的冷茶倒掉,重新续上热茶。
“姑娘,你知道雪莹郡主为何跑到咱们这儿来发飙吗?”
何清君捧着那杯热茶,小口的抿着,有点烫,心不在焉地问:“为何?”
“因为啊……”小秋靠过来,神秘且小声的道:“因为南候爷那里传消息进宫,天晋太子要与雪莹郡主和亲!”
“噗——”何清君口里的茶水尽数喷出,这消息传得这么快,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消息就进了宫?这天晋使臣的办事效率真够高的,咱们南宛的建勇候消息也够灵通的。
南雪莹一颗芳心那是全在令狐薄身上,南家也一心想将南雪莹嫁于摄政王,如今突然传出这种晴天霹雳的消息,南雪莹与南家如何不慌?也难怪南雪莹会发飙,她定是以为是她何清君从中捣鬼的,所以才连累小秋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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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眼小秋,“他们和亲,你兴奋什么?”
“当然了,奴婢早就看雪莹郡主不顺眼了,她走了,就没人和你抢摄政王了嘛!”
何清君再看她,对她很是感激,她们相处时间不长,小秋倒是真拿她当回事。“你还是小孩子,不懂得,男人不是靠抢的,若是这个男人的心不再你身上,便是抢到了又如何?”便如纪芙,处心积虑地抢走白逸扬,又怎样?活得开心吗?
小秋撇嘴,“反正奴婢看着她倒霉,便觉得开心。”
何清君笑道:“倒霉?没那么严重,晋望之贵为太子,长得仪表堂堂,人又温柔,能嫁给他,也是许多女子梦寐以求的吧?如果是小秋,你不愿意吗?”
小秋道:“奴婢哪有资格?但是雪莹郡主#小说?不愿意啊,她想嫁给摄政王嘛。”
正说着,却听到有太监叫道:“雪莹郡主到——”
何清君朝小秋道:“你快下去,免得一会殃及池鱼。”小秋闻言急忙在郡主进屋前溜掉。
何清君在南雪莹进来之前,又倒了一杯茶喝掉,先润润嗓子,免得一会上火。
“属下见过郡主。”南雪莹一跨进门槛,她便迎上来恭敬行礼。
南雪莹面『色』看上去有些沮丧,瞥她一眼,径直越过去,坐到桌旁主位上。何清君见她连“免礼”两个字都懒得说,索『性』便当她说了,自己直起腰来,走到她面前站住,不是一直装模作样叫她姐姐吗?怎地不装了?
“何护卫,和亲的事,是你窜掇的吧?”南雪莹开门见山地问。
何清君暗笑,这就改叫何护卫,不叫姐姐了吗?当即抬眸,一副莫名其妙表情:“和亲,什么和亲?”
南雪莹深一口气,笑道:“原来姐姐还不知道和亲的事?”
这怎么又变成姐姐了?何清君茫然抬头,“属下确实不知什么和亲?谁要和亲?哦,是摄政王殿下与四公主吗?这可怨不得属下。”
南雪莹垂目沉『吟』,片刻后,『露』出温婉的笑容,轻叹:“妹妹这几日受摄政王之托,陪伴天晋太子到处逛逛,不知怎地竟被天晋使团定为与他们太子的和亲对象,妹妹一着急,说话未免有些无礼了,万望姐姐不要见怪。”
何清君忙道:“属下怎敢见怪,不怪不怪。”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不是摄政王与四公主和亲吗?怎地又变成了太子和亲了,属下糊涂了。”
南雪莹轻叹,抬起楚楚可怜的美脸,满眼乞求:“初始我以为是姐姐不喜我仰慕摄政王,又日日跟天晋太子在一起练剑,以为是姐姐故意窜掇太子和亲……”
何清君失笑,“郡主真是太抬举属下了,属下不过是摄政王的家将,既不敢过问摄政王的事情,更无能力窜掇天晋太子,何况和亲是两朝大事,岂是属下能说三道四的?”她说得确是实话,这亲上加亲的和亲,跟她没半分关系,一切都是令狐薄计划算计,她一个小小护卫,只有跑腿卖命的份,在那些眼高于顶的大臣面前,连壁景都算不上,更何况说句话了,人家正眼都不瞧她,几个时辰前在驿馆,刚刚才又有了次被鄙视的经历。
南雪莹掩唇轻笑,确实是太抬举她了,但也知道,和亲此事必跟令狐薄有关,“姐姐说的是,是妹妹误会姐姐了。”微微一顿,低垂着头,似乎有些羞涩,“姐姐,能不能……能不能跟摄政王说说,若天晋真要和亲,不要把妹妹指给太子……”
何清君道:“郡主有命,属下莫敢不从,但是属下人微言轻,摄政王未必会放将属下的话当回事,不过属下一定会在摄政王面前提及此事。”
“如此就多谢姐姐了。”南雪莹起身,从手腕上撸下一只碧玉镯子,笑『吟』『吟』地道:“那日听太后姐姐说,你想要我丢失的那支玉簪,想来手头有些紧,这玉镯子若是便卖了,倒是能值几个银子。”
说着将玉镯放在桌上,道:“姐姐若是推拒,就是瞧不上妹妹我了。”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回头吩咐婢女:“咱们走罢。”
何清君瞅瞅桌上的玉镯,晶莹剔透的,玉质极好,轻笑着躬身行礼:“恭送郡主!”
南雪莹在两位婢女的簇拥下,摇拽着走出去,看见令狐薄正坐在院内的小亭里喝茶,便急走几步过去,朝他行礼:“雪莹见过摄政王。”
令狐薄睨她一眼,淡淡地问:“郡主来养义宫找何护卫?”
南雪莹轻咬一下嘴唇,偷偷瞄他一眼,旋即低下头,道:“是。”
“你堂堂一个郡主找一个护卫何事?”
南雪莹突然在台阶下跪下,令狐薄抬了下眼皮,表情依然很淡:“郡主这是做什么?”
南雪莹仰头看他,语未出,泪先流,“摄政王,雪莹听说天晋使团有意让雪莹跟天晋太子和亲……雪莹斗胆求摄政王,不要将雪莹指给天晋太子……”可能远嫁真的戳中她的软胁,话未说完,已是泪流满面,梨花带雨的,煞是怜人。
令狐薄手指轻敲石桌,锐目扫过她的脸,问道:“听说?雪莹郡主倒是说说,你听谁说的?本王尚未听到此消息,你怎地就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