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受了伍勇的嘱托挎着一个木盒子走近牢房门口,黑衣精卫只是一道目光,便把那人吓住了。他沉住气说道,“小的是来给里面犯人送饭的。两位大人可以检查。”
听如此说道,一个黑衣精卫将盒子接了过来,细细查看之后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就递给了他。
那小子拿着食盒进了牢房里。牢房里无人看守,因为这里只关着两个犯人,一个是赵延美,一个是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湘兰。
毕竟,敢在摄政王手下黑衣精卫眼皮子底作怪的人还没出生呢。
那人叫王洛儿,是伍勇手下的一个信得过的小子。他带着食盒进到了最里面,看到了跌坐在草堆上的赵延美。他哪里还有一点名伶的绝世美颜,脏兮兮的靠在一边,眼如死灰。
“赵老板,赵老板。”王洛儿将食盒放在地上,蹲在那里,轻声叫着赵延美。
赵延美认得他,每次来将军府都是王洛儿把他带进来的。他看到王洛儿,眼中顿时出现一抹希望的光。
赵延美瞬间坐了过去,他还没开口,王洛儿已经找急忙慌的说了起来,“赵老板,我是受将军的令来的,这是一些吃的,你们两个放心吃。将军托小的带句话,赵老板燕山楼里的那些人都……”
王洛儿不忍说下去,赵延美确实妖冶的媚笑说道,“都怎么样……你说……我想听。”
“都葬在了后山的山坳子里。”王洛儿不敢去看赵延美的眼睛,太惨了,那么多人,全部活埋。
赵延美笑着笑着,留下了一丝淡淡的泪,眼睛里面却没有一丝哀痛。
王洛儿又道,“将军待他们走后,曾想救下一些人,可是晚了……都被闷死了。”一个没剩!这四个字,王洛儿咽了下去,不敢再说。
“活埋?”赵延美笑呵呵的挑眉问道。他听出了王洛儿没敢直说的事实。
王洛儿点了点头。
他笑了,肆意的笑。毫不在意那被活埋的百余人口性命!
“埋了好,埋了干净。”赵延美凄凄婉婉的笑愈发深刻,可是嘴上仍旧这样,装作不悲不痛,无动于衷。
王洛儿担心外面的守卫会进来,他不敢多呆,正要离开,赵延美伸出一双素手轻轻的拽住了王洛儿的衣服,他冰凉凉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哀求的神情。他声音很轻,只能他与王洛儿两人听得到。“延美可以死,可是湘兰不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请你代为转达给将军,就是延美求他了。”
王洛儿点了点头,“小的会为您转告将军的。”
“多谢。”这是赵延美此生说过的为数不多的两个字。其中重量,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王洛儿把食盒放在了湘兰牢房边上,可是湘兰昏迷了很久,赵延美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他一直在想,如果当年他没有遇到湘兰,湘兰会被冻死,是不是也好过今日的耻辱?
卓翎一个人走到深潭边上,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熟悉,他那束腰墨绿色的长袍袍角随着清凉的微风不住的摆动,卓然身姿,实在惊为天人。
安琴换过一身素白色布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装饰,她素颜朝天,却更显妩媚。不饰繁杂的沉重宫妆,她美得竟是如此耀人双目。卓翎缓缓侧眸看她,那一份美艳让卓翎心动,面上他冷冷的,心底里不住的激荡着情绪。安琴举步走向水边,在卓翎身边不远不近处停下,两人一深一浅两道身影,在这样幽静的山谷中堪称天造地设,长亭站在木屋的台阶上,远远的看着他们,瞳仁深处愈发深邃起来。
看着他对周围环境的熟悉,安琴疑心愈重,她问出了口,“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没有称谓,没有恭敬,没有胆怯,这是一个卓翎不曾见过的钟离安琴。那又怎样?她再变,依旧变不出他的掌心。卓翎于安琴,那是一生一世的禁锢,即便天涯海角,也只是卓翎掌心的一寸。
卓翎不动怒,他实在因为与安琴这样的重逢而感到兴奋,他缓缓而笑,转了转身,与安琴并排而立。“因为这个地方,本就是属于我的。”
“你的?”安琴压抑不住内心的火挑眉而问。
卓翎笑意愈深,安琴甚至无法看透那笑里的深意,他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听么?”
他卖弄玄机,安琴敛住自己多余的神情,不去理他。
若是以前,卓翎早就发火,早就上来拽住安琴让她学会怎样恭敬的对他说话。可是这一次,卓翎也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诡异。这是安琴心里的想法。
“真没想到,你我会在这里重逢。真是世事难料啊。”卓翎俯下腰去,伸出手指滑过水面,冰凉的潭水沾湿了他冰凉的指尖。站起身来,看住安琴倨傲的侧脸,“丫头,你喜欢这里么?”他莫名其妙的问道。
安琴却发现这一声丫头让她心中狂乱起来。他的亲昵让安琴面上有些发烧。她尽力平复,胸前却还是起伏不平。她这是怎么了?安琴的指尖甚至都在发颤。她定了定,冷道,“只要与长亭在一起,我去哪里都无所谓。”
她就是要告诉卓翎,你给的那个皇位我不稀罕,我不想要了!我要和长亭远走高飞,假若你聪明,就应该让开,不要挡着我们的路!
这话,刺痛了卓翎的心。他眉清目淡,心内却恨不得杀了那个长亭!他多后悔当初让长亭活着离开帝都,应该早点结果了这个祸害!
卓翎不作声色,避而不理安琴的话,道,“这里四季如春,奇花异草数不胜数,加上外面的毒气保护,这里真是人间天堂。能在这里生活,真是一桩美事。”
安琴不解卓翎这是何意,待要发作,卓翎抬起手指了指那座木屋,“丫头,那座木屋的木材都是最好的,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千年不腐,细细闻过去,还会有一种幽香暗存。最妙的便是它倚着山体而建,背靠青山,直面幽潭。我一直很喜欢,不过很多年没有再来了,你一定也喜欢。”卓翎笃定的说道。
安琴逼近卓翎,在他身前停住,凤眸含威,带着怒然的情绪,“你到底什么意思?”
卓翎被她盯住,却不改面上温柔笑容,这笑挂在卓翎唇角,纵然是暖的,也让人感到有些害怕。他笑起来很好看,只是他身上总有一层冰,让人不敢直视。
长亭远远的看到了有些动怒的安琴,他下意识的朝着水边急急的走了过去。
卓翎别开看住安琴的目光看向她身后走来的长亭,他敛起笑容,换上一副淡然的表情。
长亭在安琴身后立住,他听安琴的,不敢轻举妄动。
卓翎把目光仍旧放在安琴身上,他定定的看入安琴眼底,认真的说道,“今日,我在这里,给你两个选择。你给我一个答案。”
终于说到正事上来了,安琴嘴角轻轻扬起一个冰冷笑容,她安静的等着卓翎接下来的话。
他很认真的看着安琴,他从未如此认真过。
“一个是他,一个是我。”卓翎嗓音沉厚,带着慑人的冷意。
安琴拧起黛眉,似有疑惑神情。长亭却一下子便听明白了。卓翎不再以一个父辈的身份说话,他站在安琴面前,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想拥有安琴的男人!长亭身上所有的神经都绷了起来,纵然他清楚的知道安琴的答案,作为一个男人,长亭也有着本能的占有欲,正是这占有欲,让此刻的长亭犹如战神!长亭一双狼眸紧紧的瞪住卓翎,身边杀机四伏。
再看卓翎,他阴阴冷冷的犹如曾经一般,可是他非常平静,没有长亭那般激烈的愤怒和情绪。
安琴冷笑着靠近了卓翎,他不动声色间有着些微的颤动。
“你的黑衣精卫呢?”安琴挑眉,凤眸中有着让人看不透的东西,冰雾凝结,寒彻心肺。
卓翎倒是坦诚,“我一个人来的。”
安琴有些不信。卓翎笑了笑,眸子中闪动异样的流绪,缓缓的声音带着无尽的苍凉,像是远古传来的幽幽之音,“你要和他走,只需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天高地远,你大可以自由自在。你要和我走,紫禁之巅,我给你世间最尊荣的一切。”
长亭的眸心在颤,他真的很想一掌拍死眼前的这个人,可是安琴挡在他的身前,长亭便不敢动手。
安琴定定望着卓翎,想从他眸子里寻找出什么,可是只是徒劳的。她便问出了口,曼音冷凝,“你爱我?”
长亭身体紧紧绷着,他自诩能够读懂安琴,却在这一刻有些迟疑,她在想什么,他一点都不清楚。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想到那一夜,安琴说过的话,“你要永远永远相信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我的未来,你只需陪着我,爱着我,这就足够了。”长亭咽了咽心中奔腾的情绪,他向后退了一退,安琴说的,他想,他可以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