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能说几句话的两人,突然之间关系又回到原点。即使晚上两个人待在一个屋子里,却如同陌生人一般,同床共枕也只限于那一夜。之后方宁都是自己在桌子上铺上被子,也不管赵琰怎么样,自己就睡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来天,已经是十月底了,在桃源已经待上了二十来天了。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想要回禹城的心思越来越重。想了很久之后,赵琰决定先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僵局。
这天傍晚,方宁在厨房里准备着晚饭,赵琰抱着手站在一旁,看着方宁忙碌的身影,脸上有些纠结。
突然,方宁转身不知道要拿什么东西,正好看到赵琰有话要说的样子。思及这些日子自己的表现,方宁也想着要打破僵局。
沉静下来的这几天,她又想了很多。这一次错过了在南巡途中报仇的机会,怕是很久都无法实现心里的梦想了。要想接近赵珩,赵琰无疑是最好的踏脚石,只有她抓住王妃的身份,才有更多机会去接近那个人。
可是那天她的脾气来的太快,总是在遇到方家的事情的时候容易变得不理智。这几天的冷战终究是她道行太浅,抑制不住冲动。
好生谋定,分析清楚得失利弊,她才终于想通——赵琰,现在还不是得罪的时候。
以前或许走错了一步,可是那又怎样?她并不后悔,现在的委曲求全,她也不会埋怨。
“王爷,对不起,是我对过去的事过于执着。”能说出这句话,也耗费了方宁不少力量,紧握的双手有些酸麻,心里也偷偷地疼着。
脸上闪过的吃惊,呆滞,难以置信,像是一个万花筒一样的表情:“你……我……”环在胸前的手垂了下来,无处安放,只得在衣服上磨蹭着。
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他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人,喜欢把事儿藏在心里头。可是有些话又不得不说。
“我知道你心里郁结难抒,看着亲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哪能不恨。可是国有国法,不能因为情义二字就乱了章法。”终于说了出来,感觉几乎咬到舌头。
见方宁愁眉紧蹙,目光晦涩难明,心中以为自己的话不妥,赵琰又道:“作为朋友,我是亏欠你哥哥的。但是……”
看着方宁,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孩子的事情,又怕知道的人多了,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所以最后但是也没有但是出什么来。
“生死有命,怨不得旁人!”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可是方宁面上的平和淡定又让人看不出破绽。
“时间久了,人总会想通的!不说这个了,倒是有一件事,想与王爷商量一二。”
“你说,什么事?”
“我们脱离南巡的队伍已经二十多天了,想找我们的人一定是心急如焚,我们该回去了!”
没想到方宁也想着跟自己一样的事情,看着她跟桃源的人相处的十分融洽,关系和睦,他一度以为方宁似乎就想要在这里待一辈子的样子。
“我正有此意,我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也能赶路了!”
方宁颔首,鼻子里发出一声“嗯”,表示认同。
晚饭结束后,两个人还商量出了一定的计划,不过他们的第一步必须得找到出口离开桃源。
这个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等到他们去找族长询问出去的通道时,族长大叔去支支吾吾不愿意透露。
没想到为什么一向待自己热情友善的大叔会拒绝,方宁有些气恼,跟着赵琰一起回到竹屋后,在房间里闷了许久。
后来她突然决定带着赵琰去自寻出路。可是连续好几天都一无所获,她才感到无力。
思前想后,方宁还是觉得必须得求助桃源的人,可是那些与她交好的人都劝她不要离开,更不愿意透露出口。
百思不得其解,想离开桃源的念头刺激着大脑,两个人终于鼓起勇气,打算再求一次族长。
没想到族长还是不答应,情急之下,赵琰开口,求得了族长松口。
族长告诉他们,要是经出口出去的,万万不能泄露桃源的秘密。这个要求很简单,但是想要做到却没那么简单,不过方宁再三向族长保证,决不向外间透露关于桃源的东西。
终于在族长的指引下,两个人离开了桃源,走出桃源的时候,方宁觉得鼻尖有些酸涩,好歹也是住了这日子的地方,心中眷恋在所难免。
望了一眼又一眼,似乎想要望穿这层层掩盖的出口,望进桃源深处。
“我们走吧!”轻轻牵扯了一下方宁的袖子,赵琰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妥。方宁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被人碰过的地方。
心思埋在心底,只顾着赶路,谁也不去多说什么。一路跋涉,相扶相依,原本有些隔阂的两个人,又回到了初到桃源的状态。
方宁的话不多,几乎就是不怎么开口,远没有桃源里的那股子鲜活劲儿。赵琰一直都是比较闷的一个人,凡事多闷在心里。所以虽然一路无话,倒也相安无事,并无争执。
走了十来天,他们终于到了锦州城。刚到城门口,就听见一茶摊上,几个百姓在闲话南巡的事情,说的正是那一日遇刺的事情。
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走向茶摊。捡了干净的位置坐下,两个人偷听着隔壁桌的话。才得知皇帝早已经在二十天前起驾回禹城了,而且在回禹城的途中又遭遇过刺客,不过好在天佑大齐,御驾并无损伤。
赵琰的眉头皱的很紧,在听到赵珩又遇刺后,他就这样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如果不是防着人多,怕是已经爆发了情绪。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方宁主动用柔软的玉手覆上赵琰铁硬的拳头:“王爷,现在我们还去锦州府衙吗?”
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情绪,赵琰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直接回禹城,最好不要暴露身份。”
心里都明白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几次三番的行刺,无非就是想治他跟皇兄于死地。从云州回来之后,各种行刺不断,担心着自己若是暴露身份,又会遭来祸患,到不如悄悄回禹城。
赵琰的打算不错,只是他们没有料到赵珩走的时候留下了陈海鹰,所以生生错过了,更导致在他们回禹城的路上历经艰辛。
没有盘缠的两个人想要从锦州回禹城也是不易,在桃源带出来的干粮已经吃的七七八八了,到了锦州城并没有补给。所以从锦州到禹城的路上,两个人垂饮清露,浆果野食果腹。
短短几天的路程,两个人硬是挨到了冬月底才回到禹城,期间,方宁还病重一次。
刚出锦州城没两天,某天夜里,方宁就突然发热,混身都是虚汗,还说着糊话。赵琰好心照顾方宁,却被方宁当成了赵珩,一夜都听着方宁的呓语。
“阿横,阿横……”不停地叫着梦里的人,眼泪从眼角滑落,烧糊涂的人似乎做着噩梦,紧紧抓着赵琰的手腕,指甲掐进肉里。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赵琰皱了皱眉头,却并没有丢开方宁。
后来,方宁放轻了手上的力道,整个人却使劲地往赵琰的怀里钻,贪婪地汲取着温暖。想要推开方宁,可是一碰到她滚烫的身子,赵琰就缩回了自己的手。默默告诉自己,方宁是一个病人,不知不觉,反而轻轻将方宁抱在怀里。
虽然并没有药,方宁的这一场病来得快也去得快,第二天早上已经退烧。她撑着浑浑噩噩的脑袋醒来的时候,正好撞上赵琰的下巴,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窝在赵琰的怀里。
这一撞,惊醒了赵琰,发现彼此的亲密,都别开了头。后来还是觉得不妥,方宁才起身跳离赵琰的身边。
“对不起,昨夜……昨夜你发烧,所以……所以我……”看到方宁跳开,知道她有些尴尬,想要解释却说不清话。
方宁张了张嘴,觉得嗓子疼痛难受,说不出一句话来,掩嘴咳了两声。
目光被自己指甲上的血迹吸引,眼神中暗含疑惑。
看到赵琰不自觉地将手往后背,她才觉得有奇怪,上前拉起赵琰的手检查。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方宁丢开了赵琰的手,身子往后退了几步。
“对不起!”声音沙哑难听,粗糙咯耳。嗓子也因为痒痒的想要咳嗽,果然大咳了起来。
几乎把肺管子都快咳了出来,方宁难受的狠,赵琰见了不忍心,便走到她身后,替他拍了拍后背。
几乎是立刻的对躲开,再次要拍下的手尴尬地扬在空中。
方宁将目光移到别处,不去看赵琰,扯着疼痛的嗓子,艰难地冒出了几个字:“我们继续赶路吧!”
赵琰点了点头,不多说,只是默默走着自己的路,慢慢跟在方宁的身后。
一路上,方宁没有再发过烧,却咳嗽不断。很容易就咳得一口气提不上来,这时候,赵琰总会在身后帮她轻拍着后背顺气。
一直到了禹城,再一次见到贤王府,方宁的病都没有好。一回到王府,来不及派人去通报章寒烟,赵琰先将方宁提溜去找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