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秀英惊喜的说道:“凝络妹子倒是见识不凡,这墙上的字画均是一人摹写的。”
李凝络一听,倒也有些惊奇的问道:“此人笔力雄奇遒劲,颇有一股霸气,不知是何人所书。”
马秀英笑着说道:“没想到妹妹对于,颇有造诣,妹妹不妨猜上一猜这墙上的字画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
李凝络不知道楚马秀英说这番话究竟是何意,不过眼见马秀英的神态,心知墙上的书画可能是和马秀英有关,故而马秀英方才是如此一番神情。
心下思忖了片刻,楚流烟便笑着说道:“那么小妹就斗胆猜上一猜好了。”
马秀英颔道:“无妨无妨,即便猜错了也没有关系,不过是我们姐妹几个的消遣,猜不中就猜不中,有什么打紧的。”
李凝络也就接口说道:“既然姐姐有吩咐,那小妹也不推辞,姑且猜猜看。吴国公雄才伟略,这字画笔意纵横,势吞天下,莫非是我们的吴国公所书。”
马秀英微微一笑说道:“吴国公虽然近年来折节向学,不过戎马倥偬,于笔墨之事究竟不大上心,他哪里会有如何好书法。”
李凝络愣了一愣,原本觉得吴国公朱元璋是个当世人杰,对于古往今来的英雄都没有几个佩服的,绝对不会在自己的卧房之内,悬挂几个前朝的文人墨客的笔墨之作。那么极有可能是平日的临习之作。”
眼下见到马秀英否认了这种说法,心中自然有些惊奇,李凝络揣想了片刻,觉得纸张随微微有些陈旧,但还是当世之物,绝非是前朝之物。写下这些挂轴的就算不是朱元璋本人,应当也是当世之人。
“莫非是军中的刘伯温军师,听人言刘伯温军师是才通天人,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英才,国士无双,莫非是刘军师的手笔。”李凝络又出言猜道。
马秀英已然摇头说道:“刘军师如此大才,岂肯挥霍在笔墨文砚之间,再者刘伯温生性平淡,惜墨如金,绝少赠人墨宝,就算是吴国公亲口求取,恐怕也未必能够如愿。”
李凝络一听,心中不觉大为诧异,在汉阳之时只听说应天城里头刘伯温和李善长是文墨之事情,身领军师之职,其余应天的将领均是战功显赫,不过到没几个粗通文墨的。更何况戎马倥偬之间,身为领兵的将军,如何抽的出空闲舞文弄墨。那些带兵打战的将军恐怕是有心无力的了。
想到这里,李凝络便决意不再猜测下去,便张口说道:“我追随义父时日虽是不久,不过侍奉笔墨之事倒也经历过几次,义父虽然于笔墨上肯着力,不过素来都是喜欢欧阳询的端庄妩媚的一路,对于别的诸家笔法并无深究。故而也写不出这般的好字来,姐姐,妹妹实在是猜不中了,姐姐不妨明示。”
马秀英笑了笑说道:“妹妹这么快就认输了么,那姐姐就告诉你,这些字画都是徐达元帅所书的,这些都是吴国公当年向徐达将军求来的,爱不释手,无论搬到了哪里都带着。”
马秀英的话一出口,不仅李凝络觉得惊奇,就连一旁的楚流烟也是失惊不已。
楚流烟知道徐达颇通文墨,实在是个文武兼备的儒将,只是也不曾知道徐达曾为吴国公朱元璋写过这些字画。便很关切的注视着马秀英,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马秀英笑着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成年旧事了,我也是从吴国公哪里听来的。吴国公有此对我说他年轻的时候最为要好的兄弟就是徐达元帅了,只是徐达一表人才之外,居然精通文墨,让吴国公这个大哥很没有面子,后来吴国公便索性找了一个私塾先生教自己写了这几幅字画,练了大半年之后,吴国公便觉得自己的这几幅字应当写的不差了。便写了几幅拿到徐达兄弟家里头去炫耀,没有想到徐达呵呵一笑,也不回话,依着样子也写了几幅,吴国公将徐达兄弟的字画拿来一看,灵动异常,自是比自己学着写的呆板不知变通高明一大截,吴国公知道于此一道是争不过徐达元帅的,唯有从其他地方补救。自从之后,吴国公便将这些字画让人精心的裱了起来,以此为鉴,勉力自己寻求自己的长处,而不要被别人的长处所迷惑。”
马秀英这番微微道来的叙说倒是颇为引人入胜,李凝络和楚流烟均是凝神静气的听完了,中途并未出言相扰。
“不知吴国公说的寻求自己的长处,而不要被别人的长处所迷惑这话到底有何深意,不过秀英姐姐今日所言之事,流烟却未曾听吴国公和徐达元帅提过,实在是令人惊讶。”楚流烟微微一笑说道。
马秀英方欲搭话,只听得一旁的李凝络哈哈一笑说道:“没想到吴国公年少之时,性情居然是如此的争强好胜,跟了吴国公这些日子,我倒是没有看出来,只觉得吴国公性情坚毅,沉稳如山,不是一个徒逞匹夫之勇的寻常人物。”
马秀英听得李凝络这般说法,便开口应到:“吴国公本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徐达亦非池中之物。眼下听闻汉王陈友谅举兵来犯,应天将士虽多。眼下能够助吴国公统兵抗敌之人,也非徐达将军莫属了。李凝络妹妹以为如何。”
李凝络不觉一愣,不过在接受张定边的命令之时,也听的张定边说应天军中最可忌讳的便是徐达,这次派她来潜伏到吴国公的身边,便是要她寻找机会,令吴国公朱元璋和徐达反目成仇。若是办成了此事,汉王陈友谅自己也就可以各个击破了。
故而心中虽是一愣,口中却脱口说道:“姐姐说的甚是,应天军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徐达了。”
话一出口,李凝络颇为失悔,自己一个深闺大小姐,如何能够得知这些。若是马秀英和楚流烟问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得知的,恐怕不容易搪塞过去,势必会露出一些马脚来,言多必误,还是不要多开口好了。
李凝络想到这里,已然觉得呆在屋子里头别无意义。既然马秀英的居所之内没有隐藏徐碧仪的可能,眼下也只有派人到吴国公的府邸之中继续搜寻,若是在此耽搁了太久,被马秀英等人问出了什么破绽,反而不妙。
如此这般想来,李凝络自然是一心求去。不过心下虽然是这般的想法,却也害怕走的过于匆促,引起马秀英和楚流烟的怀疑。
原本想来吴国公的妻妾都是庸碌无能之人,可是听得马秀英的言辞,倒是不容小觑,此人有意无意的似乎还要探究自己的真实身份,令人防不胜防,实在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人物。
李凝络心里头忽然升起了一丝丝的寒意来,如今看来此次想要达成张将军的目的,绝非是轻而易举,一蹴可就之事。吴国公的这位夫人,看似村姑出身,毫无见识,如今正面一接锋,倒是颇有过人之处,绝非是个寻常的女子。
李凝络心中扑腾着许多的念头来,一时之间都忘了和马秀英和楚流烟闲话了。
楚流烟今日得见李凝络身手不凡,一出手就将一张绣凳拨开之后,已然是隐隐约约的举动李凝络绝非是寻常的人物。定然是有惊人的艺业在身,可是观察李凝络的举动,似乎是刻意隐瞒自己的身手,不愿意表露出来,这实在是令人惊疑。
有此等疑惑深藏心间,楚流烟对于李凝络的一举一动便是格外的在意。眼下听的李凝络忽然脱口而出说道应天军中最难对付的就是徐达元帅之语。
眼见李凝络说此话之后毫无迟疑,似乎对于此事知根知底,极为熟谙。楚流烟不觉心中大为诧异,应天兵马之中能战之人最为有名的莫过于常胜将军常遇春了,其余的将领虽然也享有大名,不过比起常遇春来还是要略逊一筹的。
至于徐达深谋远虑,经常破敌机先,故而便不如何以战功知名,只是与他对敌之人方才深为惊惧。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自是威名不彰,李凝络不过是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深闺小姐,何以一副知之甚深的模样,这不免太过于有悖常理了。
楚流烟心下微微一动,便转眼瞧了瞧马秀英,没想到方才一转眼,便见到马秀英也投过来一个极为暧昧的眼神来,眼光甫一对接,只见马秀英微微一颔,楚流烟明白马秀英定然也是觉察到了李凝络言辞之间的细小的破绽。
不过只凭借这样子的言辞,便推断出李凝络居心不良,迫害徐碧仪,自然是难以服众。故而楚流烟也没有将此事提出来,只是装做细细的观赏墙上的字画,并没有听到李凝络方才的那句话。
看了一番,楚流烟便抬头对着李凝络和马秀英说道:“妹妹的眼光真是厉害,我也徐达元帅也算是情同兄妹了,平素也经常去他帐中玩闹,也曾见过徐元帅
写过不少的字体,只是觉得好看而已,却不能如同妹子一般,能够说出到底好在何处。”
李凝络听的楚流烟这么说,直道是楚流烟方才便没有听到自己的言辞,心中略略放心了一定,便对着楚流烟和马秀英微微补救般的说道:“其实则也不算什么,小妹自小家教谨严,父母又是异常宠爱,视若掌上明珠一般,故而很小的时候便寻了地方上的名师硕儒,于家中设馆教我识文断字,所有对于文墨之事,也不算如何生疏而已。也就只能在人前卖弄一二,若是遇到了行家里手,依旧只会贻笑方家。”
马秀英面露微笑,轻挪莲步,走到李凝络的面前,极为诚恳的说道:“李妹妹实在是过谦了,就凭借李妹妹的这番本事,不要说是我等姐妹了,就算是折节学文的吴国公也要让你一头地,如今想来真是怪错了妹妹。妹子博学多才,面容姣好,又是这般的温柔谦逊,善解人意。实在是我见犹怜,更不用说是吴国公那般的英雄豪杰了,如何能够不对妹妹倾心。姐姐实在是有些错怪妹妹了。”
说着便挽过李凝络的手臂,将李凝络从墙壁的挂轴面前拉开,拉到了床榻边上请她坐下。
马秀英这番举动的用意有二,一是特意加以笼络,使得李凝络不疑有他,二是李凝络方才所站的字画之后,恰好就会机关的所在,马秀英深怕李凝络一时起意,伸手去触摸墙上的挂轴。若是让李凝络窥破了其间的机窍,对于徐碧仪的安危可是大为不妙。
李凝络见到马秀英如此殷切待己,于先前屋外针锋相对的态度真是判若云泥,只道是自己方才的做那番做作真的骗过了马秀英的耳目,马秀英心中便没有怀疑,故而方才会如此殷勤。
心下一宽,言语之间自然也就随意了一些。
李凝络便跪下来,对着马秀英说道:“姐姐如此待我,方才妹妹却用言语中伤姐姐,妹妹实在是不明事理之至,还请姐姐原谅。”
马秀英一听李凝络的话语,自然也明白自己方才所设之局并未被李凝络洞穿,便虚与委蛇的笑着说道:“妹妹不必客气,妹妹如此年少,些许无心之失自是在所难免,姐姐我又何曾记挂在心上。”说着便要扶起李凝络来。
楚流烟自然是明白马秀英此番举动的意味,便在在一旁劝道:“李妹妹何必如此多礼,流烟也敢保证马姐姐并非是记仇之人,对于妹妹屋外所道的言语,虽是有伤忠厚,形同冒犯,不过马姐姐心胸博大,不会介怀于此的。李妹妹无需如此,只要诚心改过,又何必拘泥于行迹。”
李凝络本来就是做戏,一听马秀英和楚流烟均出言相劝,还以为两人对于自己方才所言并未留心,故而也便顺水推舟的站起身来,对着马秀英一躬身说道:“既然姐姐如此宽厚,妹妹若是不领情,如何和不好和姐姐们亲近了,妹妹就在此行一个礼,算是给姐姐配个不是了,日后我等心无芥蒂,依旧是好姐妹。”马秀英在心里头冷冷的笑道:“你这种毒如蛇蝎的女子,将碧仪妹子害成这般模样,谁愿与你做一个好姐妹。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了拿去喂猪。”
心中虽然是忿恨异常,不过马秀英的面色上却是一团和气的说道:“姐姐言重了,就如妹妹所言,我和妹妹日后心无芥蒂,好好的做一对姐妹,共同侍奉吴国公。”
听的马秀英如此说来,李凝络便装出一番兴奋异常的神情来,拉着马秀英的手说道:“姐姐答应了,姐姐居长,日后还请多多照料妹妹。妹妹也自大钦心敬服姐姐。”
马秀英心中虽是厌恶,不过表面上却也虚与委蛇的应酬了一番。
门帘子一掀开来,翠儿端着一个托盘盈盈的行了进来,马秀英一见,就拉着李凝络的手说道:“翠儿回来了,妹妹随我到半仙桌边上稍事休息,品茗一番如何。”
李凝络娇笑了一声应道:“此处姐姐为大,自然是姐姐说了算,妹妹无不从命。”
马秀英微微一笑,转头对着楚流烟说道:“楚姑娘,你的意下如何。”
楚流烟盈盈一拜,对着马秀英说道:“流烟不过是个不之客,既蒙主人如此垂爱,得赐佳茗,已然已是万千之喜。客随主便,听凭马夫人做主便是。”
马秀英听的两人具是毫无异议,便对着侍立一盘的翠儿吩咐道:“翠儿,你去将桌子收拾一下,将茶具摆上,我和两位妹妹一同品一品碧螺春。”
翠儿不敢怠慢,应承了一声,便走到八仙桌的边上,将茶具摆好,斟好了三杯茶,随即将桌子下边的绣凳挪出了三个,随即便回身对着马秀英说道:“主子,你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然办妥当了,就请主子移步就前,品赏碧螺春。”
马秀英便起身,拉过楚流烟和李凝络的手,莲步轻挪的一同移到了八仙桌的跟前,相互谦让了一番,李凝络和楚流烟二人便奉马秀英为尊,让她做了中间位子,楚流烟和李凝络则是一左一右的不分尊卑并排坐到马秀英的身侧。
翠儿待的三人坐定之后,翠儿便将三杯茶水端到了三人的身前,李凝络端起杯子来对着马秀英说道:“姐姐,今日多有得罪,这一杯茶算是妹妹给姐姐赔礼道歉,还请姐姐满饮此杯。”
“妹妹实在是有些客气了。”马秀英不疑有他,接过李凝络手中的茶杯,便伸嘴微微的抿了一口,忽然说道:“这茶水怎么和往日的有些不一样,似乎有些异……。”
话未说完,马秀英直觉一阵头晕目眩,扑到在了桌子上,手中的茶谁也倾倒到了八仙桌上,顿时狼藉一片。
翠儿没有想到竟然有这般变故,顿时吓得手中的茶壶一时把持不住掉落到了地上,摔给粉碎。
只听得“兹”的一声,茶水忽然向着了火一般,翻滚不停。
“茶水有毒。”楚流烟高喝了一身,一转手便搭住了马秀英的脉搏。
翠儿脚步踉跄的奔了出去,高声叫嚷到:“救命呀,快来人呀,有人要谋害马夫人。”
阖府上下,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