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他好

唐意一颗心怦怦『乱』跳,强抑住心跳,冷声反问:“你们是谁?”

把她扔在这里一个多月都无人问津,她不相信傅韶华会突然想起她?

这两人突然出现,究竟是要放她还是要杀她?

但不论哪一种,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外面的时局发生了变化了!

假太后与小凤之间的这场战争,究竟鹿死谁手?

她当然知道对于这场蕴酿已久的谋逆,小凤早有准备。

关键是,小凤并不知道外面这个太后不是他的亲娘。

怕只怕,事到临头他会手软,反为她所害。

“走吧,”那两名女子冷然道:“我们少主要审问你。”

“奕林回来了?”唐意一惊,蓦地从炕上站了起来。

即是上官奕林出面,那就不会是要杀她了。

反过来,很可能意味着,她可以离开地牢,重获自由了?

听到她直呼少主的名讳,两名紫衣女子越发不是滋味,俏脸一凝:“还不快走?”

“走?”唐意刚要出门,忽地迟疑了。

她走了,戚若琳怎么办?

在孤独了二十年之后,终于有一个人可以陪她说说话,排解寂寞。

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突然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要再次陷入绝望?

要不要找个机会给她留张条啊?

“怎么,你怕我们杀你灭口啊?”紫衣女子冷声讥诮。

“两位,”唐意『摸』了『摸』沾了灰尘的衣服,脑子里迅速想着主意:“可否等一等,我换件衣服再走?”

“笑话!”紫衣女子冷声而笑:“你以为是新娘子上花轿呢,还想着梳洗打扮着再出门?”

“那,咱们走吧。”唐意无计可施。

戚若琳关在牢里二十年,其间一直没有与人交流,因此听说能力都严重下降。

隔着厚厚的墙,她根本不可能听到这边的动静。

她必需想个办法,通知她才行。

唐意灵机一动,出门时假装不小心,一跤拌在门槛上,踉跄着冲到左边的窗口。

她顺势推开送饭的小窗,探头往里张望一眼,假做好奇地道:“咦,这里还住着人哪?”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已瞧清炕上坐着一名女子。

身材极瘦,两眼混浊无神,满头白发,外表看来象七十岁。

若不是事先得知,她根本没有办法把里面这个干枯苍老的女人跟优雅端庄,雍容华贵的太后相提并论。

而她们,曾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你干什么?”紫衣女厉声喝叱,抢上来,将她拽了回来,并迅速关上了小窗。

“没什么,对牢友好奇而已。”唐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刚才那一瞬,她确定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

只是,戚若琳能不能认出是她,看懂她的眼神,就只能看天意了。

“再敢耍花招,小心你的脑袋!”紫衣女子将唐意的手扭到背后,厉声喝叱。

唐意偏头,冷冷看着她:“取我的命,你恐怕还不够资格吧?”

“你!”

“别跟她废话~”另一名女子取出一块黑罩,把唐意的脑袋罩了起来:“咱们赶紧把人提走,也好早些交差。”

唐意蒙住了眼睛,被两名紫衣女子反剪着双手,押解着出了地牢,带进了听雨轩。

她听到脚步声离去,悉簌的声音响起,有人进了门,却并不走到近前,只远远在看着。

“重生?”唐意心中一动,侧头望向门的方向。

林重生吃了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嘿嘿~”发现猜测无误,唐意顿时得意起来:“臭小子,还不快过来给我松绑?”

她一边说,一边将身子一偏,大秀她被五花大绑的双臂:“快点,我的手快断了!”

“笨蛋!”林重生不屑地撇撇嘴角,还是蹭过去,拿把刀子把绳子割断:“谁叫你自投罗网来着?”

“我这不是惦记着咱儿子嘛?”唐意双手得回自由,一把扯掉罩在头上的黑罩,油嘴滑舌地占他便宜。

“放屁!”林重生一蹦三尺高,小脸涨得通红:“谁是你儿子?”

唐意不再逗他,笑弯了眉『毛』,俯身『摸』他的头:“切,你不肯当,我还不稀罕呢!”

林重生退一步,避开她的触碰。

唐意也不理他,自己先倒了杯水压惊,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能不能让林重生卖自己一个人情,索『性』把真太后也给放了?

就是不知道他一小孩子,有没有这个能力?

另外,她也担心,就算他做到了,待她们两个逃走后,他会不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

林重生很有些不是滋味,沉默了半晌,吭吭哧哧地迸出一句:“那,你稀罕谁?”

“什么稀罕谁?”唐意正在打鬼主意,一时没会过意来。

林重生怒了,睁圆了眼睛瞪着她。

“哦,你说儿子是吧?”唐意这才回过神,顺嘴溜了一句:“我呀,谁都不稀罕,自己生一个玩。”

林重生还没有答话,上官奕林已然忍不住,从内室走了出来,又惊又怒地盯着她的小腹:“清歌,你,你有孩子了?”

唐意冷不丁被他一吓,一口茶全喷了出去:“胡说什么呢?”

上官奕林半信半疑:“那你刚才……”

不能怪他误会,她一直跟澹台凤鸣在一起,两个人的感情又如胶似漆,怀个把孩子也正常。

唐意差点要背过气去:“我那不是逗重生玩,顺口胡诌吗?”

上官奕林这才释然,斜睨着她训道:“你呀,哪有女人拿这种话题开玩笑的?”

刚才真的差点被她吓死!

也对,她若是怀了澹台凤鸣的孩子,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重生,想姐姐不?”唐意自知理亏,聪明地换了话题,蹲下去,抱重生入怀。

上官奕林不是林重生,他也许会看在五年的夫妻情份上放过自己,但是想要蒙骗他放掉戚若琳的可能『性』却不大。

搞得不好,还会让他心生警惕,万一把太后转移地方,那就糟糕了!

倒不如,她绝口不提见过真太后的事,自己先逃出去,等找到小凤之后,再让他来设法搭救老太太?

毕竟,这件事关系着小凤的亲娘,她可不敢莽撞行事。

小凤心思缜密,手里又有人手,这件事交给他去处理,比自己瞎猫碰死耗子,成功率要大得多。

重生双手握拳,阻挡唐意的熊抱,干脆利落地回击:“不想!”

“你找到亲娘,就不要姐姐了?”唐意一边噘着嘴抱怨,一边偷瞥上官奕林的反应。

上官奕林一惊,望向她的目光变得犀利。

“你,”林重生却脸红了,从她怀里挣脱出来:“你怎么知道?”

唐意知道猜得没错,林重生果然就是傅韶华和小五的孩子。

“因为姐姐跟你娘亲是朋友呀。”唐意亲切地『摸』了『摸』他的手。

“真的?”林重生明显不信,质疑地望着她:“如果是朋友,她为什么从来也不提?”

“因为,她不知道姐姐认识你呀。”唐意察颜观『色』,慢慢地道:“我猜,你从没跟你娘提过姐姐,对吧?”

林重生的『性』子很孤癖,傅韶华看起来也不是很会哄孩子的女人。

这两个人的沟通肯定存在问题。

而且上次在红叶庄的时候,重生还不知道有个娘,这两人的相认,应该只是最近的事。

这种话题,估计没来得及讨论。

果然,林重生不说话了。

默了片刻,他重新抬起头:“那,我也没跟你提过我娘,你怎么知道她?”

“因为你长得跟你娘很象呀。”唐意应付自如。

他一直渴慕娘亲,这么说准没错。

“真的?”林重生的眼睛亮了。

“重生,”上官奕林淡淡地开口:“你先去外面玩会,朕跟?都市小说你清歌姐姐说会话。”

“哦~”看得出来,林重生很不情愿,却还是乖乖地出去了。

唐意决定先发制人。

林重生刚一消失,唐意定定地看着他,双手环胸,靠在桌沿:“太后是你娘。”

她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语气十分笃定。

这套办法,在审讯犯人时她常用,万试万灵。

当那个人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时,听到提问后所做出来的第一反应,都是最真实的。

上官奕林身体虽没有动,但眼神已泄『露』了一切。

他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空气在这一瞬间象是凝固了。

顿了顿,他才蹙起眉头,非常不悦地道:“清歌,别『乱』说!这种玩笑也是胡『乱』开得的?”

唐意不得不感叹,在镇定自若方面,上官奕林还要向澹台凤鸣多多学习。

那个人,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你是皇帝,你的母后理所当然就是太后,为什么要否定?”唐意微微一笑,淡淡地指正他的语病。

“天下人都知道,朕的母后早已病逝。所以,这种无聊的试探,在朕面前说说倒无所谓,万一被别人听到,谁也救不了你。”上官奕林神『色』严肃,冷冷地驳斥。

唐意笑了笑,没再与他做无谓的争辩。

其实,这番话已然给出了答案,真相,呼之欲出。

“你能不能答应朕一件事?”上官奕林沉默片刻,低声问。

“什么?”

上官奕林走前一步,轻声轻气地问:“你可否答应朕,这辈子不见澹台凤鸣?”

唐意摇头:“我不能。”

如果,她没有去萦州,如果没有一起经历矿难……甚至,如果她没有被关进地牢,遇到戚若琳。

她,也许会接受他的提议,远走高飞,永不相见。

可惜,时光没法倒流,经历了那么多,她不会再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感情。

除非,澹台凤鸣先放开她的手。

“即使,朕以放了你,恢复你的自由为条件,你也不肯?”上官奕林再迫进一步,几乎绝望地盯着她。

“若我恢复自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见他。”唐意毫不隐瞒,坦然与之对视。

她以为听到这个答案,上官奕林会悖然大怒,可他没有。

他只是猝然转身,走到窗旁背对着唐意,陷入了比之前更长久的沉默。

“对不起~”我其实并不是你心中的高贵清冷的清歌,你认错人了。

看着那一刹那间垮下的轩昂的身影,唐意心有不忍,低低地道。

上官奕林没有转身,声音苍凉而悲伤:“清歌,你永远都高高在上,骄傲得连谎话都不屑说,总是让所有人在你面前自惭形秽。”

“我,”唐意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道:“只是不想用欺骗的手段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样既使得到了,也是虚假的。”

“清歌,你告诉朕。”上官奕林笑了,笑得格外凄凉:“如果连父母兄弟,骨肉亲情都是假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不是虚假的?”

唐意暗暗心惊,想要说话,张开嘴,只觉口干舌燥,心跳快得要跃出胸腔:“什,什么意思?”

意识到失言,上官奕林霍然一惊,淡淡地道:“朕只是厌倦了这种相到争斗的日子,随口发发牢『骚』罢了。”

唐意哪里肯让他缩回壳中?定了定神,试探道:“奕林,这场仗,你其实早就不想打了,是吗?”

“清歌,”上官奕林心『潮』激动,猛然转身,望着她的眼里满是希翼:“你愿不愿意抛开一切,跟朕远遁深山,这辈子寄情山水?”

唐意笑了:“你哪是住得惯深山的人?”

一个口口声声自称“朕”的男人,又岂会奈得住寂寞,抛得下繁华?

果然,上官奕林沉默了,半晌颓然地低下头,痛苦地道:“清歌,你对朕,为何总是如此残忍?”

唐意低叹:“我不是残忍,我只是比你真实,如此而已。”

真实,说起来真是很简单的两个字。

然而,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上官奕林心中一阵刺痛,红了眼眶:“朕不信,他就不曾欺骗过你?”

若比城俯,澹台凤鸣比他有过之无不及,如果他输在这一点,不服!

唐意哂然:“我不管他怎样,至少我活得光明磊落,这样即使是错的,死了也不会后悔。”

“他到底哪里好?”上官奕林拗脾气上来了,非要究根问底:“值得你为他连自由都放弃?”

唐意低眸沉思片刻,抬头,嫣然一笑:“我不知道,只是喜欢,如此而已。”

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我觉得他好,就是全部。

上官奕林点头,慢慢地笑出声来:“很好,清歌,你总是有本事在举手投足间将朕伤得体无完肤,让朕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