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那颀长俊硕的背影渐渐行至黑夜里,渐渐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腰间条宝蓝色的绣锦织彩腰带还闪着异样的光彩。
萧云涵觉得腹中一阵抽痛,面上如远山般的黛色柳眉微微皱起,她看着祁墨那决绝的身影,突然连握着流月剑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有好几次,她都想抽剑出鞘,朝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但是,她不甘心,如果说之前是因为林天雪,因为那个未完成的任务;那么如今便是因为柳岑一,因为她自己的不甘心。
况且,刚刚祁墨在她耳边低语的那一句“不要逼我”。竟然让她开始害怕了,她害怕如果自己真的拔剑,祁墨熟视无睹该怎么办。那岂不是证明她和孩子在他心中一点地位都没有?所以,她不想去冒这个险。
凄凉的月光透过窗子照在祁墨书房冰冷的地板上,留下斑驳的树影。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萧云涵深深的吸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而过,眨眼间已经出现在了萧云涵的面前,是冷月。
“副阁主,你让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冷月看着萧云涵似乎不大对劲的脸色说道。
“说来听听。”萧云涵的脸上没有什么太大的神色变化,依旧是平平淡淡的。
冷月点了点头,开始讲起她这几天搜集到的结果:“据我所知,柳岑一是西晋户部尚书柳元的女儿,这个柳元似乎与东岳朝中的奸佞之臣有所勾结。”
“然后呢?”萧云涵淡淡的听着,嘴角却开始不由自主的抽动。
“后来,这件事情好像就被东岳九皇子知道了,九皇子先是处置了与之勾结的奸臣,然后用了手段将那户部尚书柳元的罪行写了一本奏折呈给了西晋的皇帝,据说西晋皇帝震怒,当即下令抄了柳元全家,判了柳元死罪,其余的家眷或是流放或是进宫当婢女,反正下场惨得很。”
双螺髻上斜插的发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萧云涵点着头,若有所思:既然柳家后来败落了,那柳岑一又是怎么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的呢?
其实中个关系她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她不想,也不愿往那上面去靠拢。
“据传闻,柳家上下百十来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十分凄惨。但是那柳元的宝贝女儿却从此神秘失踪了,有人说她是自尽了,也有人说是被某位高人救走了,其实......”
“其实是祁墨。”萧云涵轻哼一声,将冷月后面的话补充了出来,她的笑容薄凉,嘴角勾着一抹不屑与鄙夷:“难怪后来北齐逼西晋归降,柳岑一那么拼死护着祁墨,原来是报恩呢。”
“副阁主......”冷月看着萧云涵手中刚刚还完好无损的一只瓷杯,转瞬间已经被她捏的粉碎,担忧的叫道。
轻轻松开手掌,让手心里的那些碎瓷片悉数洒落到地上,萧云涵投给冷月一个安心的表情:“哼,这就对了,我总算找到了祁墨死活不肯放掉商阑珂的原因了。”
没错,商阑珂就是东岳九
皇子,是她自小的玩伴。也正是他,发现了柳岑一父亲柳元的罪行,使用手段将柳元里通外国的罪行告到了西晋皇帝那里,致使柳氏一家家破人亡。
“原来商阑珂竟然和柳岑一有这么大的仇怨。”萧云涵抿了抿唇角,轻声道:“难怪祁墨死活不肯放了商阑珂,原来是柳岑一背后搞的鬼。”
“那副阁主打算怎么办?”冷月在一旁问道。
“还能怎么办?既然他软硬不吃,那就用抢的吧。”萧云涵说完,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她勾了勾手指招呼冷月凑过去,然后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又挥手放她离去了。
从祁墨的书房出来,萧云涵面色沉静如水,只在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她朝站在树下等她的竹芽招了招手,然后两人一起往清芷苑走去。
今晚的月色其实很好,天空中还有稀疏的星星分布在各处,偶尔吹来一阵清风,也是扑面的凉爽,十分惬意。但是,萧云涵却完全没有心情。
如今她弄清楚了祁墨死活不肯答应她放了商阑珂的原因,却是因为柳岑一。这让她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原来,她还觉得祁墨不肯答应她真是因为商阑珂绑架自己惹得他不高兴,非要杀之而后快。但是现在她才知道,那些不过是借口,祁墨非要杀商阑珂,不过是柳岑一的心愿,柳岑一想给她们柳家报仇。
萧云涵苦笑了一下,眼前又浮现出了方才自己和祁墨在书房时的那一幕:
她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握着流月剑冰冷的剑柄,声音委婉的恳求他,恳求他看在自己和孩子的面子上放商阑珂一马。可是,祁墨却说“不要逼我”。原来,自己和孩子在他心中,还不如一个柳岑一。
“王妃,王妃。”
竹芽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敷衍的弯了弯嘴角,道:“怎么了?”
“咱们到了。”竹芽说道:“您这是怎么了?自打从咱们去见了林天雪回来,您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没什么,”萧云涵摇了摇头,轻轻抬起脚,迈进门槛去:“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可有好戏看呢。”
竹芽不明白她的意思,一头雾水的点了点头。伺候着萧云涵洗漱完毕,又服侍她睡下,这才退出了内室,守在外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萧云涵便早早洗漱完毕了,她穿戴整齐端坐在状台前,看着铜镜中美得倾国倾城的自己,露出一个悲凉的微笑。然后,她将目光缓缓转向了首饰盒中空着的那一格,片刻之后,在心中暗道:柳岑一,你等着,我定会让你把拿走的东西悉数还回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萧云涵已经打扮好了。干净利落的斜髻,插着流云钗,额头一点朱砂红的花钿。因为今天场合的需要,她没有穿罗裙和斗篷,只是穿了便于行动的新绿色小衫和一款镶嵌花边的暗花长袍,最后将流月剑挂在腰间,藏在袍下。
做完这一切,她便带着同样身着布衣裤的竹芽出了门。
不料,两人还没出清芷苑
的大门就被几个守门的丫鬟和身材壮硕的妈妈拦住了。
“王爷有令,王妃如今有孕在身需得好好休养,今个就别出这苑子了。”其中带头的一位妈妈昂着头,趾高气扬的说道。
“你,你怎么跟王妃说话呢!”竹芽看不惯她那副颇指气使的模样,愤愤道。
萧云涵淡淡然摇了摇头,拉住了竹芽的袖子:“其他的呢,王爷还交待什么了?”
“王爷只让王妃好生呆在苑中就好,傍晚的时候,王爷会亲自过来的。”那位身材壮实的妈妈瞥了萧云涵一眼,回答道。
“那,王爷是自己去法场了?”萧云涵又问道。
那身材粗壮的妈妈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当然是有柳姑娘陪着,王妃这个就不用担心了。”
“你怎么说话呢!王妃才是正牌,不要仗着你是王爷派来的人就敢欺负王妃!我告诉你,我们王妃不是好惹的!”竹芽终于沉不住气了,咬着一口小白牙愤愤的对着那位妈妈大叫一通。
而那位妈妈碍于萧云涵的面子,也不好拿竹芽怎么样,只是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还真是劳烦妈妈费心了。”萧云涵也并不示弱,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那个妈妈露出一个鄙夷的眼神,然后拉着竹芽转身走了。
祁墨是故意的,萧云涵知道。祁墨是怕她会跑出去中途打断行刑,才会早做打算,派了人守在这里。门口那几位面色不善的丫鬟妈妈就是很好的证明。而且,萧云涵敢肯定,祁墨不止派了这么几个人守着清芷苑。凭他对她的了解,肯定在清芷苑外墙四周还派了不少的侍卫。
不过,还好她又先见之明,已经派冷月去安排了。
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过头看向竹芽,问道:“刚刚你是怎么了?为何对那个妈妈这么反感?”
以她对竹芽的了解,这个丫头一般是不会这么冲动的,就算是再怎么为她打抱不平,也不会像今天这样贸然行事。
“王妃,其实......”竹芽的目光躲闪着,说话吞吞吐吐。
“其实什么?”萧云涵转过身来,轻轻扶住竹芽的肩膀站定。
“王妃!”竹芽说着突然扑通一声径直跪了下去:“其实刚刚那个罗妈妈就是之前骗奴婢说王爷是东岳太子的那个人!”
“罗妈妈,”萧云涵的眉头皱了皱,边思索边将竹芽从地上扶了起来。
“王妃,奴婢之前因被小人蒙骗,对王妃说了谎,请王妃降罪!”竹芽苦巴着一张小脸,对萧云涵说道。
萧云涵无奈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暂时将自己的思绪收回,转而安慰她道:“行了,我又没怪你。不过,这个人确实有些可疑,过后我得找人查一查她的底细。”
看刚刚这个罗妈妈的表现,倒不像在府里呆了很久的老人儿,因为若是老人儿便不会像刚刚这样对她无礼,还帮着柳岑一说话了。萧云涵这样想着不由得摇了摇头,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什么事情她都想往柳岑一身上扯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