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纳征之礼
二月，赦天下。
——《汉书·成帝纪》
王莽站在未央宫前殿大殿之中的角落上，看着殿上正在兴奋述功的刘骜，脑海之中想起了《汉书·成帝纪》之中关于阳朔四年二月的这寥寥数字的记载。
只是王莽万万没想到刘骜二月大赦天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小麦，这不禁让王莽有了一种推动历史发展的错觉。
刘骜站在大殿的御座之前，兴奋的说道：“朕近日微服出宫体农家稼穑之艰，夜寐之后，太宗孝文皇帝入朕梦中，朕见太宗身旁祥云萦绕，瑞气万千，已是仙家中人。朕激动大拜太宗。”
“太宗见朕以身作则，以事农桑，太宗圣心大悦。言吾是汉家天命中兴之主也。朕不胜惶恐，再拜太宗。”
“太宗为明朕之天命，特赐朕神农书一卷，助朕中兴大汉。朕于梦中见此书后，心中激动惶恐，又欲再拜太宗之时，骤然梦醒。”
“梦醒之后，无见太宗，朕心惶恐不安，以为又遭太宗之罚。但待朕欲起身再拜太宗之灵时，朕侧突显一书，朕惊异览看，发现此书竟是太宗梦中所赐之神农书！”
“见神农书后，朕欣喜若狂，以为至宝，紧身而藏。逮至宫中之后，朕即命宫中匠人厨工以试书中之所记叙之言，果得太宗梦中所言之物。”
“由此，朕再拜太宗之灵，感念太宗在天护佑大汉天命。今日召集众臣工齐聚前殿，朕欲以太宗之名宣昭天下，诸卿以为如何？”
刘骜激动的包装着王莽进献的小麦宝典，竟还假托了孝文帝刘恒之名。
王莽听完之后也是叹为观止，这一招真是高！
古人不就吃这一套吗？
尤其还是孝文帝托梦，在汉时之人心中，他们最崇拜的皇帝就是文帝。
在后来的赤眉之乱时，乱军攻入长安抢劫皇陵，唯有文帝之陵霸陵无遭赤眉之害。
由此可见，汉时百姓对孝文皇帝刘恒是多么的尊敬。
现在刘骜假借文帝之名来衬托自己的天命所归，殿内的大臣无不惊异震动，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但看刘骜一脸的兴奋之色，又见他的面色发红似乎还真是去干了几天农活，所以一时之间大臣也吃不准情况了。
这时候一直想抓住机会积极表现自己的王莽大表哥淳于长抓了时机。
淳于长嗖的一下从自己的位置之上起身，到了殿中大礼一拜：“太宗显灵，天佑吾皇！臣为陛下贺！”
淳于长的积极表现一下子惊醒了在殿中的大多数人，众臣也在这个时候纷纷起身至殿中大拜：“太宗显灵，天佑吾皇！臣等为陛下贺！”
刘骜看着殿内所有的大臣都这般拜服于自己之下，心情更是激动的难以自抑。
刘骜说道：“众卿平身。”
待到殿中百官起身之后，刘骜又说道：“太宗鸿佑，朕心激动之至。大司马何在？”
王音立刻拜道：“臣在。”
刘骜道：“太宗之灵庇佑大汉天命，朕为大汉嗣命之君，自当以太牢之礼贡献太宗之庙。今朕特命大司马携三公，九卿及长安百官至太宗庙致祭参拜，感谢太宗之恩典。朕亦大赦天下，以太宗之名颁布神农书。”
“望卿等能体朕心，且不负太宗之望，将此书传之天下，造福百姓。两千石吏俱都要出入阡陌，勉励农桑，务使天下百姓皆能以得太宗之恩。”
王音带头又拜道：“臣等遵旨。”
接着刘骜便命中常侍班伯宣布大赦天下之诏，而后又命少府抄制太宗梦赐神农书，广布天下郡县，务必使天下之人尽得此书之要，以彰皇恩浩荡。
做完了这些布置之后，刘骜也就结束了这次大朝。
下朝之后，王莽也未离开未央宫，而是去中常侍的办公署地。
王莽见到正在忙碌大赦诏书的班伯，拜道：“兄长。”
班伯听到王莽的声音，顿时笑了，放下手中的工作，回道：“巨君。”
班伯看着王莽，他是越看越喜欢，因为他知道今天刘骜之诏必定有王莽之功。
前几天王莽护驾出宫，在未央宫中根本就不是秘密。
现在刘骜刚刚回来没多久就得到了太宗梦赐神书，这会不会太巧合了？
所以，班伯肯定这其中定然不乏王莽之功。
只不过刘骜不提，王莽不争。所以，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将王莽忽视掉了。
但是，班伯不同，班家马上就要和王莽家结为一家之亲，两人之间的亲热程度，自然要高于一般之人。
班伯好奇问道：“天子当真是得太宗梦赐神农书？”
王莽微微一笑，对着班伯拜道：“天子乃天命之人，得太宗皇帝神佑乃是天命所归。”
王莽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情哪能因为班伯好奇就交实底呢？
君不闻，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
保守秘密的这点道德操守王莽还是有的，所以，不管班伯如何好奇，这时候的功劳就是刘骜一人的，就是太宗显灵梦赐神农书。
王莽说什么也不能自作聪明，跟他人言语其中的秘密。
一旦这秘密泄露了，王莽就会失信于刘骜。
刘骜虽不是英明神武之君，但人家也不是傻子的。
贸然的去撩拨一个天子的底线，那绝对是和摸老虎屁股一样危险。
弄不好就要反噬其身的。
班伯听到王莽的回答之后，也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刚刚的孟浪和僭越了，不由对王莽又拜道：“多谢巨君。”
王莽笑道：“兄长何故如此？吾与兄长很快就是一家之人也。兄长不必如此多礼。”
班伯看着王莽如此和煦阳光的笑容，心中一暖，果然还是一家人亲近。
班伯又拉着王莽闲话起了家常，班伯说道：“班稚之事多谢巨君，若非巨君，班稚还不知何日可以出头。”
王莽说道：“兄长言重了，班稚之才有目共睹。他自荐修书，吾喜之不及。此岂是吾之功也？此乃是班稚之功！”
王莽这话说的没错，他见到班稚的时候，还不知道有班殊。
班稚能进天禄阁中修书，其全是自己的本事，王莽顶多就是利用了一下穿越者的上帝视角而已。
剩下的还是要靠班稚自己的本事。
但班伯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班稚现在就是靠着王莽的帮助才有的如今的机会。
由此可见，不论古今只有一个人有了足够的地位和能力之后，周边之人所有的成功，都会被不约而同的归结于这人的无形帮助。
王莽现在就贴切的感受到了班家之人对他的亲昵之感。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王莽天天去舔...哦不，是孝敬自己的叔伯们一样。
也正是因为王莽的叔伯们掌握着王莽未来的前途，所以，不管王莽是真的出自于真心的孝顺，还是其他心思，他都要一直如此谦逊有礼的侍奉他们侯爷叔父们。
也唯有如此，王莽才能站的更稳，走的很快。
否则的话，就算是刘骜看重他，也没有一点卵用。
历史上可不乏被皇帝看重而又不得重用的人。
显然，王莽是不想做这样的人，他就是要慢慢依靠着自己的固有优势，承继整个王家积攒几十年的势力。
这股势力可比单纯的皇帝看重要强太多了。
毕竟皇帝的心情是会变的，他们的无情和自私绝对是无比凉薄的。
单一的指望皇帝的宠信就想万事大吉，那肯定是个笑话。
君不见晁错，主父偃等人是怎么死的？
他们就是太相信皇帝的承诺了，以至于到了最后被皇帝卸磨杀驴。
剩下的时光，王莽又悠闲了几日。
这段时间刘骜好像突然之间开窍了一样，一直发愤图强，努力的督促着太宗梦赐神农书的普及工作。
所以，王莽这些天的工作也不忙碌，按照正常的排班，正常上下班打卡，显得好不惬意。
在这么惬意的时光里，好事自然也是不能缺席的。
三月初三的吉日又到了。
这一日是王莽和班殊的纳征之日。
纳征亦是六礼之一，是男方去女方家中下聘并交换婚书的日子。
走了这个流程之后，王莽和班殊就算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了，而且在道德法理上也算是有了相互的身份认证。
所以，纳征之礼的隆重程度是一点不亚于之后的亲迎之礼。
刘向作为王莽的大媒，如此隆重之礼自然也是少也不用的主持和帮忙。
在王莽的委托之下，刘向又一次抱着大雁到了班况府上。
这一路上跟随着刘向而至的还有王莽叔父王音为其准备千万聘礼。
这些聘礼被一辆辆马车装载着，逶迤几十里，一看就是顶级大富大贵之家的牌面。
班况看着如此盛大的纳征之礼，他全家的心情都无比激动。
如此之巨的聘礼在班况及其家人看来，这就是王莽对班殊及班家的真诚看重。
否则怎么会有如此雄厚之聘？
当然，聘礼都这么厚了，将来班殊的嫁妆也不能小气。
所以，当班况接过刘向递过来的大雁以及聘礼清单之后，班况也要开始谋算班殊嫁妆的事情了。
班家几代积累，到班况这一代也算小有家资，几千万的身家还是有的。
所以，与之对等的嫁妆，班家还是负担的起的。
当然比起这些嫁妆，班家更看重的是王莽，以及王莽身后的王家势力。
众所周知王家一门七侯，除了王莽之父早亡之外，太后王政君在世的兄弟们都被封了侯爵之位。
如此之众的侯爵之家，再加上一位居于长乐宫中之至尊，天下哪还有第二家势力能出王家之右？
能和这样的家族联姻，绝对比嫁个女儿给皇帝还要气派！
“贵家如此之聘，吾为小女感激之至。”
班况看了聘礼清单之后，对刘向拜如此拜道。
刘向呵呵一笑，回道：“将军之淑女乃是吾家之东主心仪之选。以此厚礼为聘方能显将军淑女之贵重，吾家东主之真诚。”
班况及班家众位兄弟们听着刘向的话，也都激动不已。
王莽这次真是给足了班家颜面。
当初班家大姊班婕妤进宫之时，不过一“少使”名分，即便是和皇家结亲，班家亦没有获得丝毫皇家之尊重。
现在，班家小女成聘之礼就有千万之资，这对班家而言无疑是大大长脸。
以后在这长安城中，班家之名亦可传遍长安显贵之耳。
如此之排面，班家之人岂能不激动乎？
班况又和刘向亲切而坐，班况问道：“敢问刘公，贵家拟定亲迎之日为何事？”
刘向笑道：“将军请看婚书。”
刘向将王莽交予他的婚事郑重交予班况。
班况接过婚事之后，忍住激动之情打开婚书一看，看到王莽婚书之上约定的亲迎时间之后，班况心中大喜。
“如此甚好！多谢刘公！”
刘向哈哈笑道：“亲迎之吉亦是老夫为新人所推。八月十五之吉，乃天赐之缘也。是日，月朗星空，成银盘之状，此谓无缺。寓意新人一生一世无缺无暇，圆满天成。”
班况对刘向的解释，心中大喜至极。
有了这份婚书所定的之日期，班王两家算是一体，以后休戚与共，荣辱同享。成不离不弃之家。
班况回道：“如此大善，多谢刘公。”
班况又对刘向一拜，他真心激动这一刻。
班殊在后宅之中，很快也得到了前庭送来的消息。
当她知道王莽为他们定下的新婚之日是八月十五日时，班殊心中的甜意就不可自已的喷涌而出，浇灌着整个心田。
一想到半年之后，自己就要成为王莽正式的妻，班殊整个人都被幸福包围了起来。
王莽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了，不仅事事为她考虑，而且还处处为她着想。
能遇如此良人，对班殊而言绝对是一生之幸也。
班殊的侍女小瑶看着羞涩发呆的班殊，小声笑道：“小姐是在想姑爷？”
班殊被侍女小瑶挑拨心意，俏脸顿时发红，否认道：“没有。”
侍女小瑶又笑道：“既然如此，那姑爷之信就不与小姐了。”
班殊听到侍女小瑶如此之言，顿时惊道：“还有书信？快快给我。”
侍女小瑶回道：“姑爷传信道，需小姐想念姑爷之时方可奉上。而姑娘刚刚所言没有，奴婢不敢奉。”
班殊一听侍女小瑶这话就知道这就是王莽的风格，除了王莽之外，不会有第二人敢这般调戏于她。
班殊起身就想去夺，可惜侍女小瑶早就预判了她的动作，一个转身就躲开了。
班殊见状，也不依不饶又追上侍女小瑶，一下将其压在自己的闺房榻上，要挟道：“你若再不给我，将来我便不让你为媵妾。”
侍女小瑶听到班殊这话后，顿时就屈服了，连忙回道：“小姐松开，奴婢献出姑爷书信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