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怒了,他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蓦地松手,轻甩了下衣袖,不说话也不哼声,转身就想走。
“等等!你上哪去?”江浸月眉头又不舒服地皱了起来,这家伙今天又怎么了?就因为昨晚无意碰见了醪莲他也要计较?
花瑟顿住身形,转过身欲语未语的盯着江浸月,他幽黑的眼里呼之欲出着一种东西,江浸月大概看懂了,而他脸上却淡如止水,双唇紧闭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大概也清楚到底他在想什么了。
她扬着下巴,手指烦躁地敲着桌面,发出‘嘚嘚嘚’的声响,两个人又是诡异的一阵安静。
良久,她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哑,但是难免沉郁。“花瑟,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你当初选择与我成亲,真是不该。”她垂着眼帘,嘴角弯弯,然后她起身走了,他也没有留。
刚出回廊就见江月白怒气冲冲的走来,身后还跟这个温柔满面的醪莲。
好小子!两个人大概这会儿是好上了?江浸月冷笑,没去理睬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去找找林鄦,好久没出去喝会儿小茶了。
忽然江浸月的手被人拉住了,她回头,江月白那张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么近距离,江浸月甚至看到他眼下黑黑两圈眼袋,她不禁嘲笑:“唷,都成这样了还精力这么好?”
江月白立刻就甩开江浸月的手,他说不清看到江浸月到底是什么感觉,反正自然是比看到醪莲好多了,但是……没错,他心里总觉得看到醪莲的时候除了厌恶还有另一种感觉,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你干什么去?”江月白瞪了眼江浸月,没好气的喝了句。
江浸月歪过头,有些莫名的看着他,“你在我这里撒什么疯?!”就这么不带任何情绪的一句,像凉水一样将江月白从头灌到底,就连那莫名的怒火也一刹那消失尽无。江月白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喉咙口像被人硬灌进了几口冰水,通透的有些发涩。他怎么就忘了这个女人已经恢复记忆了,不再是那个让他随便欺,随便骂的失忆女人了。
他心有不甘的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僵硬地又说了一遍:“你……上哪去。”但是气势明显就弱了下来。醪莲笑意变浅,上前一步走到江月白身边,看那架势倒有点像是维护他的意思,“你们今早都围在后廊那里做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问。
江浸月乌珠四下转了转,笑的有些阴森,反问:“想帮我?”
“发生了什么事?对了,我刚才看见林邱的时候,发现他今天有点不对劲。”江月白沉声,脸上挂上了平日里上朝时候的严肃。
醪莲看他一正经,就忍不住想笑,好在他总是一副温文尔雅,言笑晏晏的样子,让人不觉不妥,噢,当然是撇去他的长相不看的话。
“林邱?不应该是林郎吗?”江浸月手指突然伸到了江月白的面前,她拉拢着脸,但是眼角却突兀的勾起,明明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整个五官都呈现一种古怪的形态,真教人难以形容她此时的表情,但是这样的表情他也不是没见过。“林郎?为什么是林郎?”他也有些疑惑地反问。
只见江浸月摇了摇头,然后收回了手,整个人又恢复了正常,嘴里说道:“这个,你自己去想。你们自己去想。”第二句明显是说给醪莲听的。
“对了,”江浸月蓦地回过头,江月白身子一顿,头顶渗出一些冷汗来。“想帮我吗?”她懒散的提了提眼角,眼里闪过一丝诡异。这话说得,就连醪莲都不禁觉得有些徒生凉意。
“你说。”江月白有些不爽地点头,尽管垂着脸,但他心里所想都在脸上显露无疑。总好像能依稀听到他心里磨刀霍霍的声
音。醪莲失笑,相对如此,他还是比较懂江浸月的脾气,才不会像江月白那样和她硬碰硬,他上前一步,将江月白间接的挡在了身后,和颜悦色的说道:“你想我帮你什么,不管办不办得到,我都去办。”
果然,江浸月笑了笑,道:“五子米……亥泽阴……青珈……介……介安。”终于大概片刻的时间,她才断断续续,圪圪垯垯的说完了一句。
这四个听起来像是地名,江月白和醪莲都有听说过几个,但这些乡县似乎都稀有人烟。“这些都是中洲的乡县。去这些乡县走一趟,问那里的人家三年前有没有见过一个红唇书生,问他当初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乡县的……”
“等等,你说的是林鄂?”江月白眉头一皱,疑问。
江浸月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他的话,只说:“最大期限至后日五更天,我希望你们能说到做到。别骗老娘。”然后一个潇洒的转身,几步就不见踪影了。
“即刻动身吧。”醪莲瞥了眼一脸阴鹜的江月白。
他嗤笑,一张阴沉的脸将醪莲直接拒之千里之外:“我没说和你一起,你要动身——请便。”
没想到醪莲不以为然的笑道:“好。那我先走了。”他还真就这么转身要走了,这是第二次,他眼里分明写着想留下来,但是却欲擒故纵似的毫不犹豫就转身了,江月白脚步微动,心里好像在他转身的时候流失了一样东西,他本能的想去捕捉,但是手却像是压上了千斤重的东西,提都提不起来。眼看那人就要离开了,他眼里闪过一瞬怅然若失,但是却没想到下一刻,那个人又回来了,他笑脸相迎,霞光荡漾,声音低迷而平缓,听着特别舒服,“你万一去的晚可就不妥了。所以,我得看着你。”
江月白脸一黑,嘴上依旧不依,“滚开。老子自己会走。”醪莲笑而不语。
话说江浸月去找林鄦喝喝小茶,那头花瑟也找了个人喝了点小茶,吃了点小菜。那个人却是林邱。
两个人都是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却也难得落得个清静,一人饮茶,一人饮酒。
“我听闻今早大哥去了你们那儿坐上一会儿了?”林邱小啄杯中酒,撩起衣袖,伸筷夹了一口菜。
花瑟放下手中茶杯,笑得漫不经心,然后答非所问:“还有几日便到初审了?”
林邱又伸手夹了块牛肉,这回,他将夹着的牛肉片浸到了一个小坛子里,那小坛子里盛着黑中泛黄的汁水,时不时散发出一股浓香的酸醋味。他慢悠悠的醮蘸着,一边慢悠悠的开口:“还有四日不到。你要不要尝尝这个?”然后他指了指花瑟面前的那个小坛子,黑黝黝的,应该也是醋。
“多谢。”花瑟其实还挺喜欢酸的东西。譬如吃醋。他也夹了块牛肉,轻轻在那坛子里蘸了几下,就放入嘴中,但是入口的却并不是酸香的醋味,而是掺着辣味却甚是鲜美的酱油。
“如何?”林邱看到花瑟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变,淡淡的开口问道。
花瑟付诸一笑,林邱淡笑点头。
两个人好像很有默契似的,喝着茶酒,吃着小菜,林邱收了脸上的冷戾,花瑟收了身上的警戒。远远看起来,好像是一对相交甚欢的好友。
“为什么在朝堂上反对翻林鄂的案子?”花瑟静静的望着林邱,口吻还有些不经意的轻巧,好像只是一句很普通的问话似的。
林邱神色自若,那种冷漠的气息好像此时烟消云散了似的,但依旧不能无视他本来就是个冷漠冷血的人,“总得做个样子。”他这么回答,让花瑟有些意外。
“你呢,为什么那么执着的想要找出蛛丝马迹翻案?”林邱问。
“林鄂是我的朋友,他当初
的事,让我很介怀。总要还债的,也不能让朋友白死。”花瑟蜻蜓点水般的弯了弯唇角,举杯饮尽清茶。
“唔……”林邱发出一声短暂的感叹,便不再有下文了。
另一边
“怎么都一副不说话的架势?”江浸月瞅着沉默的林鄦,然后回过头又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也是沉默不言的江水寒。
“哦对了,三小姐不知你的生辰是下月几号?”江浸月凑过去,故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林鄦抬眼,冷然的眼里有过一丝光彩,然后她斟酌再三,终于还是将那话说了出来:“我不用入宫了。”看起来是对着江浸月说的,其实当然是对某人说的。
某人眼皮不经意的翻了翻,却依旧是沉默着,但是原先冷冰冰的气场已经消退了许多。
“!!”江浸月先是惊喜,后绝不对,“你怎么知
道?”
“五妹前日赶去与元妃祝寿之时,听元妃这么说的。”林鄦答到。元妃?江浸月对于宫中的人物是一概不知的。林鄦便替她解释,“元妃是皇上的宠妃,在后宫是仅次于皇后的一个贵妃娘娘,因为是贵族出身,所以五妹与元妃相交甚好。”
“女官又不是隶属后宫管辖的,就算同是贵族也不能接触,难道那个元妃未入宫之前和林那就是好友了?”江浸月也不是傻子,有些事她还是挺清楚的。
问到这个,林鄦突然停住了,只是一味的看着江浸月,眼里冷冷淡淡的,像是一片虚无的空地,她不说下去,也就是在隐瞒自己。江浸月斜眼扫过一边沉默的江水寒,放在桌下的一只手缓缓的,以一种诡异的形态攀上了他的衣袖,江水寒本能的浑身一紧崩,断然不敢有任何反应,只是他的脸色有些莫名的苍白。
过了半响,他终于支撑不住,迫不得已开口了:“今早听林大公子说起他的夫人,似乎是早逝了?”
林鄦没想到江水寒会开口,寒霜肆起的眼里忽而掠过一抹小欣喜,便颇为认真的当即回应了他的话:“不是啊。她还没和大哥成亲前就进宫嫁了皇帝。如果以大哥的角度,大概是觉得她死了。”
江浸月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太坑了!她还以为能问出个什么大哥丧心病狂杀了自己的妻子,等等之类的,没想到那个林郎这么说来,倒是有些苦情男人的味道了。也就是他被皇帝老头横刀夺爱了?不过林郎的未婚妻也是贵族啊,当到这里,江浸月骤然沉静了下来,林那与那个元妃交好只能说明他们之前就关系匪浅,那之前若是关系匪浅的话一定是相处久了,两个贵族女子相处久了只有两个缘由,不是两家贵族向来交好就是其中一个是另一个的嫂嫂或是弟媳。很显然,七色国的七大贵族表面看起来相处和平,实际上很少有相交甚好的,那么也就剩下那一个缘由,所以很显然——林郎的未婚妻就是那个元妃!
江浸月的手又一次爬上了江水寒的衣袖,江水寒嘴角微不可查的抽动了一下,又开口了:“林大公子和林二公子不合吗?我曾听林鄂提起过。”
江浸月偷笑,这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夫倒是不赖啊。
林鄦一愣,眨着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停杯投箸,脸色复杂而冷然,江水寒叹了口气,声音难得柔和了几分:“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并无勉强你的意思。”
林鄦嘴角尴尬的扯了扯,脸上更是多了几分为难之色,这时江浸月就见缝插针的冷不丁冒出一句:“毕竟林鄂死的离奇,总不能寻私吧。若是行的坦荡那便是无事。”
林鄦微微点了点头,看她脸色沉凝了许久,才舒眉抬眼道:“大哥和二哥一直不合,和六弟也不合。”
江浸月嫣然巧笑,果然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