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小宫监急急行入沈宁封所居的宫殿,此刻正见宁淮与沈宁封一同坐于椅上,小宫监顾不得多想,只将于牢中所见之事报与沈宁封。???宁淮瞧着沈宁封于闻言之后的神色越发不好,他本就笃定那个沈子叙,是与沈宁封相识的。

宁淮指间转着茶杯,对于小宫监所说的他倒是不甚上心,不多时,于自己身旁坐着的沈宁封却是恍然起身,宁淮顺着他的动作不禁抬起了脑袋,此时已见沈宁封步出殿外。那人竟是连告辞也不曾说声。

罢了。宁淮一笑,将茶杯置于桌上,随之起身,衣袖轻拂去衣上灰尘。

隆冬之际,朔风凛凛,宫中本栽了许多奇花异草,只是自沈宁封回宫那日起,那些奇花异草便枯萎了许多,临近新年,却毫无一丝喜庆气氛,遥处望去,白雪皑皑,枯枝落地,不过一番孤寂冬景。

他已不知自己是有多久不曾行入天牢之中,当他命人将牢门打开之时,当他将浑身冰冷的沈子叙抱入怀中之时,他几乎要低声哭泣。他本是想着待他君临天下那日,再将沈子叙自天牢中放出,可他万万不曾想到,沈子叙的身子又怎能熬得住这般寒冷刺骨的气候。

沈子叙脸庞苍白依旧,不知多久未有喝过水的薄唇已是裂开渗出血丝来,沈宁封将他的手握住,只抬首向着立于牢外的几个奴才命道:“给本王将太医找来!他若是死了,你们也得给他陪葬!”他双眸泛红,口气凶恶,当真如恶鬼一般,那几个奴才闻言,无一不是惧怕得很,但见他们向着沈宁封行了礼随之已然步出外去。

沈子叙,你万万不可有事……

沈宁封闭目,而后再也禁不住哭泣,他抱着沈子叙,将脑袋埋入他的颈窝,嗅着那人身上不曾淡去的药草香。

他抱着他哭了良久,恍然听得一声:“六王爷。”沈宁封缓缓抬首,他循声望去原是太医已到,随后他举起衣袖将脸上清泪拭去,负手起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于自己面前的太医。

“你害本王之事,本王可姑且忘记。”

太医颤着身子,闻言而后,便是连着磕了几个响头:“多谢王爷。”

“你现下给本王看看他究竟怎么了。”沈宁封眸子依旧泛红,他将此话说完后,便将眸子阖上。

太医应了声,膝行近了沈子叙身边,伸了手探去他的脉间,不过一会儿,太医舒展开了眉头。

“回王爷,他并无大碍,不过畏寒,只需于牢中多添几个火炉便可。”

“嗯。”沈宁封轻挥衣袖,只示太医自行退下。

他俯下身子,看着沈子叙尚未睁开的眸子,他不禁缓缓伸了一指,自眉骨处往下抚落,他看着他的眉,竟是微微一笑,他那一指又自唇上落至了眉骨。

“子叙,你这眉生得当真英气。”他如点水一般轻吻沈子叙的额,如往常一般,不敢如此过分惊醒此人。

他自知自己今日来得匆忙,连面纱也未戴上,他不敢再多流连,只盯着沈子叙的脸庞看得半晌,随后转身缓步离去。他想若果往后沈子叙知道是何人害得沈家如此,许是会恨自己的吧……

想到此,他摇摇脑袋,只叹自己多想,那人又怎会知道呢?可若是往后那人执意不留,自己又能如何……自己是该将他囚住,还是该将他的双腿废了,永远的留在自己身边?沈宁封轻扯唇角微微一笑,笑意却是万分苦涩。

新年于不知觉间终是来了,除夕当夜听闻皇帝已快断气,可到了而今仍未将昭令传下,现下宫中能活下来的皇子已无几个,各自不过为了储君位子而手足相残,谗言诬陷,收拢人心。沈宁封再为小心,也终是被人识破,彼日他被皇帝传来,太医也随之而来,他不知是何人与皇帝说他装疯卖傻,只知若果被识破,自己也定会犯下了欺君之罪。

莫要说储君,便是连脑袋也不知能不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