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一些人的生活刚刚开始

一些人的生活刚刚开始,另一些人的却已经结束城市的东部,夜晚灯火格外辉煌。雨后的浓雾飘过中信大厦的时候,那云雾被大厦的灯火映红了。

“着火了!”有人喊,立刻引来无数人的惊呼、观望。

瘦弱苗条的阿新和他职校的几个同学正在天河体育中心南门口卖莹光棒。今晚在体育中心的一场音乐会就要开始了,阿新的莹光棒比任何时候都卖得多,他心里快乐得不得了,赶快又打发一个同学去那批发莹光棒的老巫婆那里进货。

“中信着火了,快,快打911啊!”人们呼喊着。

阿新顾不上看,他知道是怎么回事。每到烟雨迷蒙的夜晚,这样的景象就会出现,连消防队也信以为真。

阿新也大喊:“快来啊,破解中信着火之迷,就在此地!”

他立刻被人围住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阿新笑:“买,买了莹光棒我告诉你!”

人们争抢着,很快人人手里都拿上一只绿色或者蓝色的莹光棒。

“是云,云绕在中信大厦上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真是壮观啊!”

阿新和他的伙伴们快乐地吆喝:“快来买啊,莹光棒,还可以做成手镯和项圈,批发价啦,快来买啊,森林女神——金翎子爱心助学演唱会,演出就要开始了!”

“为贵州的失学少女们奉献一片爱心吧!”

“还有五分钟停止进场!最明亮最持久的莹光棒,批发价啦!”

这是清新的仲夏之夜,蓝色的夜。天河体育馆盛满柔和的蓝色梦幻光,密集的观众象大海沉迷在黑暗中,看不清任何一张脸孔。每个人都来自于不同的地方,每张脸孔都只是一张脸孔。他们象无边无际的海水,水之上,密集的莹光棒挥动并起伏着,如同夜之海里的磷光。

音乐如梦,音乐如潮,体育馆的空中充盈着蓝色的空气,闪烁着水晶的光芒。头戴花冠的阿哈,乘一个缀满树叶和花朵的秋千从高空徐徐落下,如森林女神从梦中降临,天籁之声掠过高空,在海面上飞翔……

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慢慢爬到岩上,春天,春天也没有它快啊!

月亮花,紫色的月亮花,慢慢爬到树上,蓝色的可娃发出了光芒。

总有人来寻问,寨子姑娘出嫁的日子,姑娘说,要等她把月亮花一朵一朵,绣在衣裙上。

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开满姑娘的嫁妆,月亮花,蓝色的月亮花,开在月光光的山崖,姑娘啊,她的佳期一天天近了啊……

司仪也扮成了仙子,飘然来到舞台前沿,她的声音有着魔幻效果:“接下来是《一朵玫瑰》,柔桑作词、王鹰作曲。我们的森林女神要把它送给她的朋友柔桑,希望她的声音能够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传到丹麦,传给柔桑——”

梦幻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月光一般的追光将森林女神笼罩其中。

乐队隐藏起来,舞台上只剩下月光里的阿哈,和另一个区域梦幻光里的王鹰。他扮成古典时期的王子,手中的萨克斯管光芒闪烁。

我看见你庸懒的美,轻柔浅色的纱幔,和颈胸徐缓的曲线,你虚幻的美。

在那一朵玫瑰未曾显现之前,我看到了它一千次描绘的夜晚,你经过的每个地方,每种声音,都令我沉醉。

你无依无着,两颊忧伤,双唇甜蜜,永远有一种光,在你柔波起伏的头发上回避,我看见你迷惘的美。

她的歌声之后,萨克斯的solo如泣如诉,温柔又神秘,将遥远而又清澈的夜空围绕……

我看见了你的目光,梦中见过,它如此迷茫而又Lang漫,一次又一次地。

我的心被拥向了台前,告诉我谁将占据这眼前的一切,谁将被分配喝彩,操纵它们,又将是谁。

在深夜凝视,分享你的秘密,以我的疲惫,温柔地待你,直到梦的沼泽,变成眼中金色的美。

啊,成熟让人着迷,在被丢弃的生命里,美丽让人忧虑,只有某种眼神,才会流露你自己。

你失去了你所曾经有的,被人忽略是你的人生,被人发现是你的悲剧。

请以我的语言歌唱,再以你的精神耕耘,带刺的日子,我们在月光里翩翩起舞,奉献自然的和谐与美。

在遥远的北欧,在丹麦,柔桑和沃森在他们的花园里,无声地侍弄着满园的玫瑰。玫瑰开得十分茂盛,有一种灿烂的寂寞。沃森抬起头来看花园一角的柔桑,他灰绿色的眸子若有所思。片刻,他剪下一枝粉蓝的玫瑰,送去柔桑眼前:“亲爱的!”

“啊,”柔桑温柔地笑着:“今年的花开得真好啊,瞧这蓝色,粉莹剔透!”

“是啊,这是真正的蓝玫瑰,而不是那种染色的蓝色妖姬。”

柔桑放眼整个花园,一直望向遥远碧蓝的天边,目光满是迷惘。沃森拥住她的肩:“亲爱的,想中国啦?”

柔桑没说话,也没点头。

“你是担心那个爱心助学的事情?我看,阿哈和倪小姐会做得很好,你应该放心。”

柔桑仍然不语。她将蓝色的玫瑰放到鼻子下面嗅着,轻轻闭上眼睛。

沃森不悦:“我看,你是想王鹰了。”

“沃森,”柔桑抬起头来,仰面向他,“你是个单纯的人。可是,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人可以穿越整个世界,却可能无法越过自己人生中的一些重大事件、无法抛弃一些感情、忘记一些人。”

沃森深深呼吸着自己花园里的芳香气息,呼吸柔桑头发里温暖迷人的气息。他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用他自己的母语万分感叹地说:“亲爱的,如果我不能理解,怎么会有勇气娶你呢?”

这个雨后清新的夜晚,颜如卿长久滞留在黑暗之中。傍晚时颜如玉没有回来,他也没有吃晚餐,就一头倒进卧室睡觉了。

他很快醒来。一个又一个的房间还是那样开着门开着窗,外面的灯光倾泻进来,处处影影绰绰。颜如玉大概加班,或者是去某个夜市淘内衣了。

那些角落里储存的黑暗,阻挡了夜晚城市的灯火,给他压迫的感觉。他赤着脚去摸索那些房间的墙壁,一个个开关,依次打开了所有的灯。

他想知道时间,但巨大的房子里所有房间都没有任何可以表明时间的东西,日历、闹钟、表,通通没有。他开了电视,找了几个频道,除了那些千篇一律化妆了播新闻的脸孔,也没有时间显示。

刚才,他又做那个梦了!梦里,他在森林里行走。森林里的树干净又整齐、高大,斑斓的树身仿佛用刷子洗过一样。森林里没有任何尘埃,没有人影,没有动物和飞鸟,天空是水彩的,山和树木的轮廓是圆润的,石头也仿佛是柔软的,而自己的四肢是软绵绵的……沿着森林的路,他来到了城市,走到了城市的头上。他在那些高楼的顶上徘徊,俯瞰如细带的街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是苏瑞龙苏老板的手下发仔,发仔讨好他:“卿哥,我把你的马子带来了!”他的目光寻找着,但看到的是戴厚镜片近视镜的文联主席,主席指责他,要他立刻下来。他不下,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可以不用再听这老头的指责了。

在梦里,他从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脚步轻而有弹性。他想俯身看街道上的人们,他想找到更多一些人,比如说柔桑,他想向她打听阿哈。他已经知道阿哈和王鹰在一起,但谁都隐瞒着不想告诉他,全城的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街上有很多数人,他仔细看着,每个人都既熟悉又陌生,他们表情木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街面上很喧哗,喧哗又虚无,他们身在虚无之中而不自知,以为自己很坚定、很宁静……

颜如卿饥肠辘辘,暂时忘记刚才的梦。

他靸着鞋出门,乘电梯下到楼底,然后打的去文德路。东篱香还在,变成了小画廊,旁边的画框店都关了,它还开着,但没什么人,灯光倒是很明亮。他很想吃一碟热热的蒸长粉,到了文德南路的一家粉店,明明是非常熟悉的店,老板娘和服务员却忙着招呼别的客人而对他视而不见。他坐在油腻腻的桌边等着,目光呆呆地看门外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再次感到这个城市太大了,因而也格外空洞,他身在其中,却若无物。有了这样的感觉,连他最爱的蒸长粉也挽救不了他了。

出了粉店,看见一个卖藏族银饰的地摊,一男一女两个著露肩藏袍的异乡人守着,男的一回头,他觉得好熟悉,特别是棕黑的脸上那暗褐的高原红,还有那一双明亮狡猾的小眼睛——但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这是谁了。

他重新打的回到城市东部五山路,进了大楼进电梯,径直上33楼。出电梯以后,他几步就登上了楼顶……

庞大的体育中心如同临时宇宙,海洋一般的蓝色光芒充满这宇宙。音乐将某种情绪从成千上万的中提炼出来,让它们混为一体在空气中弥漫和流动。成千上万张脸孔如同一张脸孔隐藏在蓝色的光芒里,在莹光下的黑暗中。

星艺公司的艺术总监马军,也是演唱会的艺术总监,在后台注视着各工作人员的步骤。演出就要结束,他的心越来越踏实。这是他策划的最大规模的一场音乐会,是他演艺经纪人的第一块成功的基石。当那舞台上的乐队、那美丽的森林女神,以及台下八千多观众沉溺在梦幻和激动中的时候,他牢牢站立在现实的大地上,心里已经为这个演唱会的下一场做好了全台设计以及利润估测。

他听到了大街上传来消防车的声音。

阿哈在唱最后一首歌:《抚摸远方的音乐》——抚摸远方的音乐,你的头发在我手中,发出纯洁的声音,如同秋天的稻草,——那甜蜜的黄金……

抚摸远方的音乐我的手指如同流水,那五月里的钟情醒来,这音乐这另一个你,温柔又纯净,永远深入我的内心……

她的声音变成了空中游丝,蓝色的宇宙里剩下萨克斯和电子合成器的颤抖嘶鸣。马军根据自己的经验,立刻对散场的路径作好了安排。

阿哈一回到后台,王鹰立刻给阿哈裹上自己的风衣。马军过来说:“前面的出口已经被歌迷围住了,我们从消防通道走吧。”

王鹰一手搀扶阿哈,一手拧着乐器箱子。马军接过他的乐器箱子:“王老师,我来拿!”

马军点人数:“小李在哪里?”

一个姑娘回答:“没看见他耶!”

马军皱眉:“他这助理是怎么做的?居然看不到人影!”

小李跑上来:“马总,我是安排卸台的事去了!”

马军一扭头:“走!”

一伙人从消防通道离开体育中心,来到大街上。

适逢一辆消防车鸣响着快速驶过,紧跟着又是一辆救护车飞驶而过,朝五山路的方向急驶而去。

阿哈不知为什么,心里忐忑,愣愣的站住不动,看那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她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不住。而且,她想起来几年前也经历过这样的眩晕,在高原上,在夜晚硕大的星辰照耀下,和颜如卿在一起通宵未眠,那种天旋地转的眩晕。

王鹰以为她是因为晚餐吃得太少而体力又消耗太大所以虚弱,迅速在她的手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了塞给她。阿哈感到自己连嚼巧克力的劲都没有,还是眩晕得厉害,而且心慌,仿佛有不吉祥的事情发生。王鹰拥紧了她,随她一同看过去。辽阔的天河北大道上,消防车和救护车是看不见了,但那紧迫的鸣笛变成呜咽声音,还在城市的夜空里久久回响,刺人心魄。

“是哪儿呢?五山路,还是中山大道?黄埔大道?”她声音虚弱,喃喃询问。

马军安慰她:“走吧,这种事情,这城里每天都会发生。”

阿哈紧张不安,依然不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王鹰抓紧她的手:“亲爱的,你的手真冷,让我给你暖暖!”他几乎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仿佛她是他的孩子,是一只迷途归来的小鸟。

马军看她疑惑着不动,冷静地挥挥手:“走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我们去好好庆祝一番!”

“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啊?”

王鹰猛地将她抱起来,她圈着他的脖子,觉得自己离天空又近了些。

“多么美好的夜晚啊。这空气像被洗过一样!”

马军扭头看他们,心里感到一种既羡慕又嫉妒的暖意。他甩了一下脑后的马尾,仰脸对头顶闪烁在绿色榕树中的路灯说:“一些人的生活刚刚开始,但另一些人的生活却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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