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姚瑾策还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一茬,“懿安皇贵妃和慕相是……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这……慕家怎么会有失散多年的女儿这种匪夷所思的戏码?而且,那位懿安皇贵妃的身世,一直都是“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既然她是……为什么最后没有认祖归宗?若是懿安皇贵妃有慕家这个后台,也不至于红颜薄命了,而慕家若是有懿安皇贵妃在宫里,总比隔着一个慕夫人与炎氏挂上关系要来的更好罢?而对仁庆帝来说,最宠爱的妃子能与皇后分庭抗礼,那他在朝中的压力也会小上很多,而炎氏也不至于独大到如今的程度——就算慕相再想做纯臣,有一个宠妃妹妹,总会有许多人上赶着靠过去,那么如今朝中、宫中甚至皇子之间博弈的的格局,将全然不同。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宗政憬反倒没了再遮掩的欲望,他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外祖母与……外祖父相识于江湖,一见钟情后两人私定终身,等慕相的父亲游学结束,外祖母才知道自己的‘丈夫’早有妻儿,一怒之下顿然远去。谁知离开负心人,外祖母才发现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外祖母是江湖儿女,发现怀孕也从未想过回去找……外祖父,便自己一个人将母妃生了下来抚养长大,外祖母虽然被外祖父欺骗辜负,但她却将母妃教得很好,只是母亲了解到外祖母与外祖父的过往,心中对外祖父是十分不屑的。”宗政憬似乎是为了叙述方便第一次使用“外祖父”这个称呼,一开始还有些说不顺口。
宗政憬说到这里,给自己倒了杯水,猛地一口喝完,才继续道:“后来外祖母去世,母妃便一个人行走江湖,偶然救了微服私访时落难的父皇与慕相。母亲起初并不知道慕相就是自己的哥哥,父皇和慕相当时正好发现了一件贪污案的端倪,但两人人生地不熟,遂央求母亲与他们同行。后来母亲察觉两人身份不简单,父皇见隐瞒不住,便干脆告诉了母妃自己的真实身份,母妃这才推测出慕相的身份,但并没与打算相认。案件了结后,母妃随着父皇到了新京,并没有立即进宫,而是住在慕相的别院,在那里撞见了外祖父。母妃与外祖母有七八分相似,在外祖父的逼问之下,母妃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母妃始终不肯认祖归宗,冠以慕姓,外祖父不愿意勉强母妃,又知道母妃不日便要入宫为妃,遂叮嘱慕相,未来母妃有需要时,定要及时帮衬,所以……所以这些年慕相一直暗中助我,尤其在母妃刚去世那一段时间,若非有慕相,我恐怕未必能健康长大。”
仁庆帝确实命令炎皇后抚养自己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不许他们出什么事,但小孩子长大的过程并不短暂,其中意外无限,若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损伤了身体,谁又能预料?而不论是体弱多病还是落下残疾,这样的皇子,在皇位之争上,都是没有竞争力的。
姚瑾策沉默的听完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难得露出一丝惊奇的表情:“不曾想懿安皇贵妃居然还有这样坎坷的身世。若是因为这层关系,加上救命之恩和自己父亲的再三要求,慕相会抛弃姻亲全心全意助你,也确实情有可原,但是……若一切如你所说,慕慎安便是你的表哥,你二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他为什么……会做那些事呢?”
“正是因为我想不出慎安有什么动机,所以才不敢相信你的推断,”宗政憬将这个秘密说了出来,有些话说起来就容易多了,“慎安……我怎么也想不通慎安为什么会做那些事情,于请于理都不可能——你说,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在慎安与我的身边都安插了人手,想趁机栽赃嫁祸、挑拨离间?”
“你这样一说,倒也未必不可能,但什么人能轻易的在你和慕慎安之间安插人手,让你们一无所觉?”姚瑾策紧锁眉头,“论动机和势力,恐怕也只有炎氏。但若是炎氏,能费尽心机在你和慕慎安身边安插这样的人手,他们为何不趁你在兰州时对你赶尽杀绝?”
宗政憬沉默半晌,忽然道:“其实在宝藏门口,我差点就死了——若那是慎安的人,我必死无疑。”
姚瑾策微微敛眸,想起宗政憬似乎有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被他忽略了:“你是说,慕慎安知道那种毒对你无效?”
宗政憬点了点头:“母亲年少时曾随外祖母四处游历,也去过东疆国,那日箭上所涂抹毒药的解药,母妃也曾带回一些,后来入宫时便带进了宫。我小时候顽皮,在母妃的宫殿里乱翻,有次不小心翻出了这些药丸,还以为是母亲常吃的补药,一时好奇心起,便吃了下去,被母妃好一顿训斥。后来我知道药不能乱吃,也可能是毒药,便哭闹了许久,母妃才告诉我这不是毒药,也不顾我听不听得懂,细细讲了这药丸的来历,又见我已经吃了,干脆又让我吃了一阵子,彻底免疫了这种我可能一辈子都碰不到的毒药。后来我还将此事当做笑话告诉过慎安。”
“若果真如此……”姚瑾策的直觉告诉他,慕慎安有古怪,但眼前摆出了这么多事实,一半指向他,一半又拼命将他择出来,简直……棘手的有些过分……“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倘若慕慎安不是那个人,我们的怀疑无疑会将他推远,但若他是那个人,我们的信任会葬送掉如今的一切——赌注太大,我们只能赢,不能输。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从今日开始,对慕慎安有所保留,尤其是一些重要机密,决不能透露给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姚瑾策的言语间似乎开始重新信任慕慎安,宗政憬心里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些年容王不在新京,他是将慕慎安当做亲兄弟的,倘若那个人是慕慎安,在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之前,他恐怕要先崩溃一次。但是……宗政憬一想到慕慎安居然是铁了心要娶姚媚儿,他又忍不住觉得,若那个人是慕慎安也无妨,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阻止媚儿嫁给慕慎安……
“你说的我都明白,”宗政憬抛却脑中一些不和谐的念头,点头认同了姚瑾策的话,顿了顿,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方才去了紫澜苑,见过慎安和媚儿了。”
“你去了紫澜苑?”姚瑾策抬眼睨了宗政憬一眼,“如今你正与慕慎安‘不和疏远’当中,你居然去了紫澜苑?紫澜苑可不偏僻,大白天你就这样过去了?秦王殿下,我是该赞你对媚儿一往情深,还是该骂你不顾大局?”
宗政憬对于姚瑾策的讽刺恍若未闻,他低声道:“慎安居然是铁了心要娶媚儿,而媚儿也似乎有意嫁给慎安,以解你之围。”
姚瑾策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你是想告诉我,慕慎安与媚儿私定终身了?”
姚瑾策的话像一把尖刀一样刺进了宗政憬的心上,宗政憬倏然抬眸,张了张嘴,半晌,什么也没有说。私定终生?两人的口径之统一,若使用上这四个字,仿佛也……
姚瑾策对于宗政憬的失落并不在意,他眯了眯眼,道:“慕慎安是知道你对媚儿的感情的罢?”
宗政憬没有答话,但他的神情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姚瑾策接着说道:“既然他知道你喜欢媚儿,却又当着你的面坚持要娶媚儿,这可不像是新京第一公子这样的翩翩君子能做出的事啊。”
姚瑾策的话令宗政憬陷入沉思。
若他是慕慎安,自己的好兄弟早就表明喜欢上一个女子,即便他也喜欢上那个女子,就算不能轻易放弃,也绝不会在兄弟无法求娶那名女子时作出类似趁火打劫之事,甚至还理直气壮的告诉自己的兄弟,因为你娶不了她,但我能,所以我要娶她。
——这种雪上加霜的事,如何能做得出来?除非其中有什么隐情。隐情……难道舅舅真的插手了?若是舅舅给慎安施压,慎安会如此做,也解释的通了。
正当宗政憬脑中乱成一团时,姚瑾策的声音在他耳畔缓缓响起:“或许是慕相不愿秦王你在如今这样关键的时刻陷入儿女私情中,所以才要慕慎安出面娶媚儿,既能彻底断了你的念想,又能让我与你们牢牢捆绑在一条船上,且以媚儿之能,慕氏有了媚儿做当家主母,至少家底翻几番,是迟早的事,如此一举多得之事,确实是慕相的处事风格。”
姚瑾策的话全部都说到了宗政憬的心坎里,他猛地抬头望向姚瑾策,却撞进一双含着轻嘲的眼眸中。
【哦,感觉很复杂的样子呢……所以现在到底还有人在追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