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雪喃喃自语,一双眸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一颗陨落的暗星,那张憔悴的面容如雨中凋落的桃花,早已被雨水冲刷的泛白无色,那张樱唇细微的颤抖着,望着灰白的棚顶,那棚顶上仿佛沾着一层被烛光燃灭的飞蛾,密密麻麻的沾染了一片,妲雪的眼睛仿佛没有了焦距,望着它们,她猛然想起了自己毁掉的容貌,情绪再一次不受控制起来,垂着眼皮,酸痛的手臂抬起:“给我一面镜子。”
丑时的夜如细碎的流沙洒在了青色的天空上,微敞的阁窗偶有清凉的微风飘进来,吹动着妲雪凌乱的发丝,吹动着她长卷的睫毛,吹动着她毫无安全感的身.躯,她瑟瑟发抖,手臂擎在空中。
夏胭脂略有不忍,她行至妲雪面前,轻轻的坐在软榻上,一双玉手柔柔的替她挽着发丝,轻声细语,甜甜一笑:“你的容貌未毁,你还像从前一样漂亮。”
妲雪湿漉漉的眸子似信非信的望着夏胭脂,睫毛如受了惊吓的蝴蝶。
一面铜镜反扣在八仙桌上,哪吒三太子心神领会夏胭脂的意思,将铜镜取来递给夏胭脂。
镂空刻花的铜镜有些泛旧,黄面的镜面被夏胭脂翻开,妲雪有些胆怯的望着那面铜镜。
她竟然有些害怕。
害怕看到镜子中不堪的自己。
夏胭脂细心的将一个软枕托起靠在软榻后面,而后将妲雪扶起来,为她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哪吒三太子有眼色的将八仙桌挪动在妲雪面前,那面铜镜被夏胭脂摆在上面:“妲雪,相信我,你看看镜中的自己。”
一双小手轻颤的握着铜镜的两端,缓缓的,一张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娇容映衬在她的眼底,清淡的笑容微微挂在嘴角,那双赤色的眸子闪着璀璨的光芒。
倏然。
一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底,她微微抬眸,视线落在门口那道熟悉的,清俊的潇竹身上,略微一撇,还有潇竹手臂内挽着的那一双玉手。
苦涩的感觉如同深海的盐水蔓延至她的心头,呛的她喘不过气来。
那抹希冀的笑意硬生生的僵在唇边。
才几日。
便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吗?
潇竹见清醒过来的妲雪惊喜不已,一双幽深的眸子大绽溢彩,连忙甩开挽着他的半夏,大步流星的行至在她的塌前,解释的话才想开口,便被妲雪淡淡的嗓音打断了:“胭脂,可以帮我拿一下胭脂水粉吗?”
胭脂微微一愣,眼光在二人身上反复流转了一圈,连连点头:“好,我马上给你取来。”
精致小巧的胭脂水粉,唇点,青黛一一摆在妲雪的眼前,一双玉手轻轻的握起青黛,那双眼睛清淡落寞,静静的望着铜镜内的自己,细细的描眉。
懒起画峨眉,
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
花面交相映。
“雪儿,你听我解释。”潇竹第一次见妲雪的面容上浮着如此失望,忧伤,落寞的神情。
心里的某一处如同针扎一般,拔不出来,入不进去,噬心的滋味儿如千万条虫子撕咬一般。
一股子草药的味道微微袭来,妲雪描眉的手微微一顿,视线微微错开,落在已然走到她面前的半夏,她薄唇轻启,问:“是你救了我?”
半夏微微一愣,望着眼前虽携病态却依旧惊艳的女子,她点头,露出善意的笑容:“是,我叫半夏。”
妲雪回之一笑:“我叫妲雪。”
哪吒三太子望着纠结不清的三个人,将半夏拉开,道:“半夏,想必你们还未进食吧,天也快亮了,我们去准备点吃食吧。”
空空的屋内流淌着竹子的清香之气,妲雪鼻子一酸,握在手里的青黛掉落下来。
只听‘啪’的一声打碎了满室的沉默。
两条纤细的手臂展在空中,妲雪满腹的委屈只要一遇到潇竹便如黄河之水再也收不住了:“师父......”
一声‘师父’唤的潇竹心头狠狠一颤。
有许久。
他未曾听到这一声‘师父’了。
情愫有些微微激动的潇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这软腻的声音。
未反应过来。
小妲雪歪着小脑袋,有些嫌弃的勾勾手指:“笨蛋,还不快过来抱抱我。”
噗嗤——
爽朗的笑意如阵阵微风散尽了空气中,潇竹凑到她面前,坐在软榻上,修长的手臂环住了妲雪。
紧紧的。
环住。
这份充实的感觉将他的空虚的内心的填的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了。
妲雪灵敏的小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握起小拳头,狠狠的捶了一下潇竹的后背,道:“你的身上竟然有其他女子的味道。”
“雪儿,听为师解释。”潇竹心里一惊,急忙说:“方才半夏不小心跌了一跤,崴了脚,为师只是扶她进来而已,你不要多想。”
妲雪嘟着小嘴巴,从他的怀里出来,捏着潇竹的鼻子,来回扇着自己的小手:“师父,我要你现在脱.光.光,你不许再穿这个衣裳了。”
望着又重新跟他掉节操的小徒弟,潇竹失声笑了出来:“为何?”
小妲雪本来想大义凛然的灭了潇竹,但是现在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一个脚起来没站稳,膝盖一下子弯了下去,不小心碰到了潇竹的某处,妲雪尴尬一笑,瞅了瞅潇竹的某处,又抬眸瞅了瞅潇竹黑下来的脸:“嘿嘿,师父,你的竹子好像不太好。”
小妲雪,你的节操啊。
“师父,你的衣裳上有其他女子的味道,我不喜欢,现在你一定要脱.光.光。”小妲雪义愤填膺的说着,而后叉着小腰:“如果可以的话,我要把你的胳膊换了,把你身上的零件换了,谁知道趁我生病的时候你被几个女子摸过。”
潇竹算是明白了,这个小机灵鬼儿一前一后的情绪实在是变化的太快了,方才半夏在这的时候,她绝对是故意甩脸子给她看的,现在半夏一走,这小家伙又开始活分起来了。
“醋劲儿真大。”潇竹失声笑了出来。
不说还好,一说这厮一下子炸庙了。
小妲雪挺直了小腰板儿,义愤填膺的说:“吃醋?我才不吃醋呢,醋多难吃啊,我要吃我也是吃红烧狮子头,再说了,师父,我这绝对是誓死拥护你的行为啊,你可是仙界赫赫有名的上竹仙尊,你说说你要是身上的哪个零件坏掉了,我可怎么跟爱护你的仙女们交代啊。”
嘎——
你以为为师身上的零件是纸糊的?摸摸就掉了?
那也太不结实了吧。
潇竹抓住乱动弹的小妲雪,摸了摸她瘪瘪的小肚肚,问:“饿不饿?”
“饿。”
“渴不渴?”
“渴。”
“想吃什么?为师找人给你准备。”潇竹疼爱的说着。
小妲雪卷了卷发丝,肚肚空空如也,想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啊,她冥思苦想:“师父,我想吃一桌子的满汉全席,听说皇帝每天都吃满汉全席,我羡慕的不得了,若能让我吃上一桌子的满汉全席,我绝对会.......”
说到这儿的时候,小妲雪特意停了下来,一脸坏笑的瞟着潇竹。
“你绝对会怎样?”潇竹忍不住好奇心,问。
“我绝对会用师父的竹子来交换啊。”妲雪调皮地说着。
潇竹冷汗涔涔:“妲雪,师父的竹子是可以随便用来交换你的吃食的?”
“当然可以了。”妲雪拍拍小胸脯,而后,又补上了一句:“师父,反正你留着你的竹子也没什么用。”
“......”潇竹忍住揍妲雪的冲动问:“为师的竹子怎么没用了?”
妲雪卷卷发丝,嘟着小嘴,神秘兮兮的将阁窗关上,说:“师父,我问你,你可有佳丽三千?”
他微微一愣:“没有。”
“那不就得了,既然用不上那还不如让我拿去换好吃的。”小妲雪一副了不起的模样说。
气的潇竹直冒烟儿。
“雪儿,不许胡闹。”潇竹颇有些严肃。
妲雪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师父,我没有胡闹啊,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你要是不信,你摸摸我的小心脏,它跳的可真诚了。”
小妲雪一边说着,一边挺了挺。
潇竹的视线落在上面,脸,不由得红了
他为小妲雪摇手变出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待小妲雪换上以后,拉着她的小手:“为师带你去吃饭。”
午时。
宽敞的上房雅间内摆满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
看的小妲雪是口水直下三千尺。
从隔壁房间里出来的半夏恰巧跟了进来,妲雪瞟了她一眼,大步一迈,从她身边直溜溜的钻了过去,弄得半夏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小妲雪的小屁.股才想坐下来,潇竹沉声道:“雪儿,不得无礼。”
“我没礼。”妲雪倔强的说。
潇竹凝着深眸:“雪儿,出来,让半夏姑娘先入座。”
半夏一见眼前有些尴尬的状态,急忙摆手:“让妲雪姑娘先入座吧。”
“哼。”妲雪生气的跑了出来,故意撞了一下半夏:“不要你假好心。”
“......”弄得半夏僵在原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哪吒三太子轻咳一声,招呼着大家赶忙坐下:“都站着干什么啊,难不成这下面摆的是老虎凳?都坐坐坐。”
楚墨寒和夏胭脂坐在了一起。
妲雪紧紧的挨着潇竹,一双小手死死的抓着他的胳膊,小脑袋靠在上面,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半夏,仿佛在无声的抗议:哼,师父,可是我的,看见没,看见没,他的胳膊只能我这么握着,你就不要打我师父的注意了。
半夏正坐在潇竹和妲雪对面,望着这一幕,有些苦涩,但她的面容上依旧嵌着笑容:“妲雪姑娘都这么大了还这么黏着师父啊。”
被点到名字的妲雪激灵了一下子,抻着脖子:“要你管。”
半夏淡淡一笑:“师徒之间这么亲密总是不太好吧。”
嗷呜。
妲雪百分之一万的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不喜欢半夏,十分不喜欢。
“哼,我乐意,有本事你也找一个师父搂着。”说着,妲雪故意在她面前搂的更紧了。
潇竹摸了摸妲雪的头顶:“你这样还怎么吃饭?”
“也对。”小妲雪顿了顿,自己点点头:“吃完饭继续搂着,哼。”
些许日子未进食的妲雪两眼冒光望着她面前堆的跟个小山包似的饭菜,一双筷子夹起一个狮子头便往嘴里填。
嗷呜,嗷呜。
两个腮帮子被妲雪塞的满满的。
“妲雪姑娘,这一桌子都是我做的,你尝尝怎么样?”半夏自己夹起了一道菜慢慢的品尝着。
闻言。
妲雪的小嘴巴一张,里面嚼的半碎不碎的狮子头全部吐到了桌子上,一脸嫌弃的表情,放下筷子,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恩。”半夏点点头。
这个行为可让妲雪对她更加不满了,走了一个夏胭脂又来了一个半夏,而且这个半夏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不但会看病,而且还会做菜。
是故意在她的师父炫耀她是一个出得厅堂,下的厨房,贤惠聪慧的贤妻良母吗?
于是乎,她摇头晃脑起来,捏起一只筷子点了点狮子头:“你做的这个是什么啊?”
半夏望去,道:“红烧狮子头啊。”
“啊?”小妲雪夸张的尖叫起来,捂住嘴巴:“天啦,这居然是红烧狮子头?是发.育*的红烧狮子头吧,你瞧瞧,这颜色,黑了八球的,再闻闻,啧啧,这味道简直惨不忍睹啊,你要是不说清楚了,我还以为你端了一盘屎壳郎的粑粑球呢。”
噗——
夏胭脂那双想夹红烧狮子头给楚墨寒的手讪讪的放下了,算了,还是别给他臭粑粑球了。
红烧狮子头被妲雪说的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半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她特地问了下潇竹她喜欢吃的食物,所以她才特意做了这道红烧狮子头,没想到却落的这样的评价。
潇竹沉了沉声:“雪儿,快点吃饭,不喜欢吃红烧狮子头那就挑些别的吃。”
妲雪撇了撇嘴巴,重新拿起筷子,耷在了一盘红烧鸡翅上,啃了一口翅尖,立刻扔到了碗里:“咸盐不花钱吗?你怎么放了那么多盐呢?”
“咸?”半夏诧异,她每次做菜放的盐都是刚刚好的啊,她尝了一口,道:“不是很咸啊。”
妲雪有些无奈的扶额:“还不咸?你的口味也太重了吧,难怪脸色蜡黄那么难看,一定是平时不注意饮食。”
半夏心里一惊,双手急忙摸了摸脸:“我的脸很黄?”
“恩恩。”妲雪心不在焉的点点头,抬起眸子又急忙垂下了:“太黄了,简直让人不堪入目啊。”
尴尬的气氛愈来愈浓,半夏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
潇竹沉声,夹了一块儿清淡的豆腐放在了妲雪的碗里,道:“雪儿,食不言寝不语,不许多说话,赶紧吃饭。”
“噢。”
小妲雪总算安静了片刻,众人本想夹起红烧鸡翅尝尝的,可是筷子落在上面犹豫了几分又转到了豆腐上。
“呀!”妲雪忽地尖叫起来。
wWW▪тTk ān▪CΟ “又怎么了?”潇竹早晚有一天会被她吓的神经衰弱。
妲雪手握空拳举在下巴处:“师父,你给我夹的是什么菜啊?”
潇竹探了探头:“豆腐啊。”
“豆腐?”
“对啊。”哪吒三太子也探头看了看,确定的说。
“师父,我还以为这是人的脑浆。”小妲雪的话一出,众人纷纷将那盘子豆腐推到了一边,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潇竹望着尴尬至极的半夏,又望了一圈无法下筷的哪吒等人,语气严肃:“雪儿,从现在开始不许评价任何菜肴,乖乖吃饭。”
“噢。”妲雪乖乖的答应着。
被妲雪点评过的菜肴全部晾在了一边,众人津津有味的品尝着其他菜肴。
小妲雪筷子不伸,埋头在自己面前的碗里抠来抠去的,一会儿夹出来点东西,一会儿夹出来点东西,反反复复大概有十几次。
潇竹饮下了一杯酒水后实在看不下去了,关切的问:“雪儿,你在干什么?”
许久。
妲雪闷闷的声音传来:“找东西啊。”
“找什么?”潇竹诧异。
一桌的人都在吃饭,只有她在这个时候找东西,实在是令人好奇啊。
妲雪将找出来的东西堆起了一个小山包,指了指:“找虫子呀。”
虫......虫子?
所有人纷纷停口,望着妲雪面前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急忙问:“妲雪,你从哪里找出来的虫子啊?”
妲雪眨了眨湿漉漉的大眼睛,指了指面前盘子里的鱼,道:“从鱼里面啊,难道你们都没发现吗?”
“啊?”
“啊?”
“啊?”
默契的尖叫声过后,所有人弯着腰拼命的咳嗽着,哪吒三太子拍了拍胃部:“妲雪,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这条鱼里有虫子?”
妲雪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指了指坐在一旁黑着脸的潇竹,道:“是师父不让我评价菜肴的啊。”
“......”
雪儿,你何时这么听话了?
于是,这一场晚饭变成了惊悚的话题,纷纷去询问半夏做菜的时候有没有洗干净,有没有煮熟,都放了哪些材料,是不是新鲜的。
小妲雪偷偷的捂嘴笑:啦啦啦,叫你喜欢我师父,哼,让你知道惹我的下场。
“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清早......”妲雪那贼兮兮的笑容忽然僵在唇边,看着眼前的人吓得一个激灵:“师......师父。”
“雪儿,你在干什么?”潇竹幽深的眸子凝着她,问。
妲雪急忙将两个小手背到身后,磕磕巴巴:“我......我唱歌呢,唱歌。”
知徒莫如师。
依潇竹对妲雪的了解,他怎会不知道他这个顽劣的小徒弟耍了一些什么把戏,他二话没说,直接把妲雪的两个小手拉了出来,将她的手心摊开,果不其然,里面躺着一堆黑乎乎的小虫子。
被拆穿的小妲雪悻悻的笑着,脚底抹油就想跑:“师父,我好累啊,我要睡觉觉去了。”
“雪儿,不许胡闹。”潇竹沉声说道:“半夏毕竟救过你一命,你要学会知恩图报,而不是捉弄她。”
一句话说的小妲雪难过不已,她一把把黑乎乎的小虫子全都扔在了潇竹的白袍上,抬脚跑开:“师父,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戌时。
一轮明月高高的挂在天空。
客栈后院。
半夏披着一个单薄的大氅坐在一个马车上,双臂枕在脖子下望着满天的繁星。
一阵脚步轻轻踏来,半夏微闭起双眼,嘴唇轻启:“你怎么来了?妲雪姑娘才恢复身体,你不陪着她?”
微风拂过,潇竹冷峻的容颜隐在半黑的夜色中,他负手而立,道:“半夏,妲雪她性格乖张,平日里被我惯坏了,今晚的事情还望你不要介意。”
半夏睁开眼睛,潇竹站在她的头顶位置,她要拼命的垂上眼皮才能彻底看清他的容颜,她的心里不禁划过一丝苦涩,也许他们之间的距离便是这样可望不可即吧。
“没事,妲雪是小姑娘性子,况且她这样我也会理解,她很在乎你......”半夏说了前半句,觉得有些不妥便加了一句:“很在乎你这个师父。”
潇竹幽深冰冷的眸子愈来愈深邃,望着半夏落寞的表情,道:“半夏,你救了妲雪一命,便是我潇竹此生的挚友,今后你若有任何事情,我潇竹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一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可惜这一句震撼人心的话是为某人而说的。
“多谢。”半夏从马车上坐起,站在了潇竹面前,双手抱拳:“只是想必不需要了。”
潇竹有些诧异:“此话怎讲?”
“因为我要离开了。”半夏慢慢的说着,仔细品来,能够听出来这句话里的不舍。
“这么急促?楚公子可否知道?”潇竹问。
半夏的性子在这一刻显得无比倔强,她仰起头:“不需要任何知道,楚公子有胭脂姑娘,而你潇竹有妲雪姑娘,我孤身一人沦落天涯,何处都是我的家。”
潇竹不再多言多语,半夏话里凄凉的意思他又怎会听不出来。
只是,在这世上,明明白白,糊糊涂涂,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不需要弄得太过清楚。
是非,恩怨,黑白,敌我,朋友这些词儿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的意义,随时随地都可以互换。
“半夏姑娘,那你早点歇息。”潇竹醇厚的声音如一把鼓击打在半夏的心窝里。
抬脚欲走,半夏克制不住的声音如凉风吹去:“潇竹......你就不挽留我吗?”
半夏的唇瓣儿有些颤抖,一双若星耀的眸子闪着期待的光芒,她定定的望着他的背影。
空气寂静,鸟鸣虫翠。
薄凉的话语慢慢从潇竹嘴里吐出:“人各有志。”
雅致的房间内。
小妲雪翘着小二郎腿儿在软榻上晃晃悠悠的。
翻过来,睡不着,翻过去,还是睡不着。
“一个枣,二个枣,三个枣,四个枣......”小妲雪一边数枣儿,一边吃枣儿,嘴里喃喃自语:“哎,光吃枣儿都吃饱了,师父怎么还不回来呢?又跑到哪里去玩儿了呢?难道不知道我生气了回来哄哄我吗?”
软榻被不老实的小妲雪鼓秋的‘吱嘎,吱嘎’响,她卷着自己的发丝,忽地坐了起来:“不行,我要去找师父。”
说做就做,于是,丢了芝麻捡西瓜的小妲雪扔下了一手心的枣儿,手里举着一盏油灯跑了出去。
她跑到哪吒三太子的房间,发现他正在饮酒作诗,讪讪的一笑立马跑开了。
她跑到夏胭脂的房间,发现她和楚墨寒正在你侬我侬,她尴尬一笑急忙关上了门,嘴里还嘟囔着:呼,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师父究竟去哪了呢?”小妲雪挠了挠鼻尖儿,自言自语。
吼。
知道啦。
一定跑去找那个半夏了。
于是,小妲雪摸到了半夏的屋子,里面漆黑一片,她气呼呼的一脚踏进去,油灯照亮了整个屋子。
咦?
居然一个都没有诶。
人呢?
去哪儿了?
一定偷偷跑去跟师父幽会了。
妲雪笃定的想着,一溜烟儿将客栈的厨房,柴房全部溜达了一圈,可是还是不见他们的踪影。
“到底在哪儿呢?”小妲雪冥思苦想着,眼睛随即一亮:“知道啦,我要去后院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