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学这个专业,我从没觉得普通话也是一门很讲究的语言,毕竟打从娘胎起,我们就与汉语打交道,太熟悉了,对于太熟悉的事物,我们常常选择忽略。
“普通话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以北方话为基础方言,以典范的现代白话文著作为语法规范的现代标准汉语。”这节是现代汉语课,也是我们重中之重的专业课。
“这个不会考名词解释吧?要真考了那叫一个变态。”我望了一眼在讲台上中规中矩讲课的现代汉语老师,小声问坐在旁边的清泉。
“应该不会,这又不是高中,应试教育早过了,才不会考这种无聊的名词解释。”清泉往我这边侧了侧身,眼睛依旧盯着书本。
“音节是自然的语音单位,人们说话,总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发出来。音素是最小的语音单位,它从音节中分析出来。”台上的“平民版赵薇”吐词依旧中规中矩。
现代汉语老师,方中带圆的脸,大大的眼睛,标志性的高马尾,脸上不带一丝碎发,近看像赵薇,远看像王菲,当然是不修边幅版的赵薇与王菲。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感觉。
我快速浏览了一遍这节课两页的内容,内心五味陈杂,翻江倒海。
微微侧头,小动作左扫视,右扫视,班里其他同学个个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连平时总是嘟囔着“逃课是每个大学生的必修课”的张梦都低着头,脸上写着“生人勿扰”。
我光明正大地再看一眼清泉,此刻她正颔首低眉,若有所失。
不妙,不妥,不可。
凝神,凝神,再凝神。
奈何思绪就是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不止。在与这匹野马大战八百回合之后,下课铃响。
我左手托腮,一动不动。
“怎么啦,石化了?再不走,食堂排不到队啦?”清泉一边把书本往包里塞一边催我。
“好枯燥,好担忧,好没底。”我一脸无精打采,“你说听这个有什么用?”
“文科就是这样啊,又不是工科。这才学多久,想太多了吧?这些枯燥的名词你清楚就好,又不用死记硬背。再说,学与不学,有没在大学这个‘坛子’里泡过,以后走上社会与人打交道,一看便知。”清泉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我仔细咀嚼着她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嗯,很有道理。
第二天,我发现我脆弱的心灵得到了些许安慰。
“走,冲话(hua)费(hui)去。”去宿舍的路上我拉着清泉往校外的方向走。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这丫头仿佛没听懂。
“冲话(hua)费(hui)?”
“不对,不是这么说的?发音错了。”
清泉在市区长大,从小讲普通话,咬字发音都很准确。
“哪发错了?”我一头雾水。
“不知道,说不出来,只知道是说错了。”
再次上“平民版赵薇”的课,我终于知道我哪发错了。
“同学们,请翻到35页,认真看这个发音器官纵切面示意图,这里是上齿龈,这里是硬腭,后面是软腭—”
我小声念到:“/f/是清辅音。发音时下唇轻触上齿,气流由唇齿间通过,形成摩擦音。清辅音,声带不振动。这张图涵盖了所有字母的发音方式和发音部位,简直就是藏宝图啊。”
清泉看了我一眼,会意一笑。
“/r/的发法。舌尖上翘,靠近硬腭前部,留出窄缝,气流从窄缝中挤出,摩擦成音,声带颤动。”柳依依的声音在我们后面响起。
“我有点平翘不分。”她旁边的苏若水搭话,“山前有四十,四棵,死—柿—子。”她说的极艰难。
我,清泉,依依,三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看向她。
斜后方右后排的张梦和何素两人朝着我们的方向一脸坏笑,不知在打什么馊主意。
“君玉,来,表演这段绕口令。”宿舍内,张梦很坦然地递给我她的手机。
粉红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
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
咳咳,谁怕谁,壮士断腕,豁出去了。
“粉红墙上画,凤,凰。”惊险过关。
“凤,凰,画在hun、feng墙。”咿咿呀呀。
“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挑战失败。破罐子破摔,最后一句全是“h”完的。
哈哈哈哈,除了一脸懊恼的我,其他五个人都在笑。
“再给我点时间”,我双手捂脸,“假以时日,必克之。”
“没事,多练几次就好了。”张梦安慰我。“黑化肥发灰会挥发,灰化肥挥发会发黑。”她一气呵成,一脸得意。
知道你北方人,普通话好,能不能不要这么幸灾乐祸?
“嘚瑟。”我送她一个白眼。
清泉笑的停不下来,“依依,你的r如何啦?”
“夏日无日日亦热,冬日有日日亦寒。”全是未卷舌的“r”。
全场再次爆笑。
天地良心,我可没笑。
“假以时日,必克之。”依依复制粘贴我的台词,在她清秀的脸上写着“无坚不摧”四个字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和依依组成“复仇者联盟”,以绕口令为武器,以鸡犬不宁为目的,在寝室内一番“狂轰滥炸”,直搅的张梦叫苦不迭,跪地求饶,“大姐,大哥,大爷,可以了,已经很标准了。苍天哪,我是造的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