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01、

夏天,温远站在二楼,仰望一下头顶的烈日,有些烦躁。

七八月的B市总是热的像蒸炉一样,稍微有些动作便能惹出一身汗,更不要提一动不动地在太阳底下站上半个小时。温远沮丧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忽然听见一道低沉的男音自身后传来:“远远。”

不怒自威,温远脖子很明显地缩了一下,有些后怕地转过身去。视线不敢往那人的脸上看,只敢盯着男人袖口那枚金色袖扣。

男人瞥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在卖乖,倒也不戳穿,偏过头对身边这个顶着一头卷发的女人说:“方老师,没事我就带远远先回去了,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抱歉。”

被称作方老师的女人娇羞一笑,发胖的身子有些激动,“温先生哪里的话,管教学生就是我们老师的职责,更何况,远远这孩子确实有些调皮。”

更更何况,这么年轻稳重帅气的家长,多见几次也无妨。

男人颔首,嘴唇微勾出一个弧度:“麻烦了。”

温远在一旁听着,瘪了瘪嘴。这两人一来一往,一唱一和,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把自己给卖了。抬头,想瞪男人一眼表示自己的不满,却被他逮个正着。下一秒,温远就低头安分了。

黑色宾利车低调地停在校门外两百米处,温远一上车,就感到浑身上下的毛孔都解放了,凉快的两只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刚想感叹一句舒服啊,就听见身边的男人发话:“老李,开车回大院。”

温远顿时清醒了,乖乖地靠着一边坐好。用余光瞄了瞄身边的男人,虽然这人只留给自己一张清减的侧脸,但是毕竟刚刚还是把自己从老师那儿领了出来,温远识时务,乖巧地对男人说了一句,“谢谢小叔。”

男人半闭着眼眸,靠在车椅上养神,听到她这话都懒得搭理。倒是前排的司机老李,远远称呼李叔的人,笑着搭腔了:“远远啊,温先生可是刚开完一个会,接到老师的电话就来了。你这孩子不乖啊,在学校惹事。”

温远低声嗫嚅:“李叔,这回不赖我。”

李叔笑着摇了摇头,温远有些泄气,抱着书包做好,忽然听见身边的男人开口了:“月考英语怎么又没及格?”

温远语塞,忍了一会儿,憋不住:“老肥把这个都告诉你了?”

“那是你老师。”

什么老师,哪有天天对着家长发花痴的老师?!

温远委屈:“我本来能及格的,是老肥说我作弊,硬是给我判了个59分。”她没忍住,当场嘟囔了一句老肥,不幸被她听见了。于是乎,叫家长了。

男人不说话,视线落在她的手掌上。温远自知理亏,把拳头往身后缩了缩,“就算,就算我把单词抄到手心里了,考试的时候我也没看啊,绝对没看!”

发誓保证。男人显然已经不吃她一套了,眯了眯眼,而后又重新靠回座椅上,闭上眼睛,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这就算是不追究了,温远顿时眉开眼笑。

车子缓缓地停在一个大院外面,温远麻利地下车,顺便向站岗的兵哥哥扯了一个笑,而兵哥哥依旧是一动不动。这座大院虽然隐蔽,可是人都知道,跨过了这道门,就是温家。

温远对自家那辉煌的历史知道的不算少,整天听成奶奶扳着指头给她算,往上数他们家里有多少多少人参加过战争立了功后来封了将军,再往上数又有多少人中过晚清的状元,再再往上数——等到后来耳朵都快生茧了,成奶奶才罢口。

院子里,乔雨芬正在浇花。看见一同进门的两人,止不住就笑了:“行之啊,你把远远给带回来了啊?”又觑了温远一眼,“远远也是,总是麻烦你小叔。”

温远吐了吐舌头,拽了拽书包带,越过花圃,向屋里走去。一副乖巧的模样。

温行之抬头,看着女孩儿进屋,才收回视线,“没事。”

温远一进屋,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温祁,顿时觉得脑仁疼,揉了揉脑袋,还没来得及转身上楼就听见他阴阳怪气的一声:“哟,又让小叔给接回来了,是不是惹什么祸了?”

温远气闷,可一想好女不跟恶男斗,便甜甜一笑:“没办法,小叔疼我嘛。”

温祁又是一脸鄙夷。

温远心情大好,奔向厨房去找成奶奶。

其实温远自己都奇怪,很少有像她和温祁这么不对盘的兄妹吧?明明就该哥哥疼妹妹的,哪像他呀,哪天不揭她的短她就念阿弥陀佛了。而成奶奶呢,总是慈爱地望着她,有的时候会摇摇头。打从温远远记事起,成奶奶就在家里帮佣了,现在已经六十岁了,身子骨却依旧硬朗得很,在这个家里,除了妈妈乔雨芬之外,最疼她的人,就是成奶奶了。

“成奶奶,今天有什么好吃的?”温远看了看流理台上摆的一排菜,忍不住流口水。

“小馋猫。”鼻子被点了点,“你小叔难得回来,今天都是他爱吃的菜。”

“哦——”温远缩回了身子,透过厨房的窗格,很容易就能看到那抹修长俊挺的侧影。

因为温行之回家,餐桌上多了许多清淡的菜肴。这让温远这个无肉不欢的孩子有些惆怅,揪着筷子不知如何下筷。

今天家人到齐,温恪温老爷子心情不错,就连饭吃的都比平时多了一些。乔雨芬笑:“老爷子近来身体不爽利,要不是因为行之回来心情好,怕是吃不了这么多。”

对于爷爷,温远是有些害怕的。别人都是隔代亲,老爷子对他们这些孙辈,却都很严厉。成奶奶说,那是因为爷爷年轻的时候当兵,严肃惯了,管人也管习惯了,所以难以亲和。温远远听了没吱声,其实她知道,有一个人总归是例外的,那个人,就是温行之。

饭后,温远爬到二楼房间去写作业。她今年高二了,还有两年不到就要参加高考,乔雨芬自小就管她管得严,到了高中更是严上加严,有几次远远扛不住,对着她撒娇抱怨,也换不来她的心软。

乔雨芬曾经对她说:“你看看你温冉姐姐,再看看你哥,哪个不是在一流的大学读书,你努力努力就跟他们一样了,又不是笨。”

她低下头,没话反驳了。他们温家的孩子,在外人看来,都是一顶一的优秀,老爷子温恪深以为傲,总觉得温家三代没出过窝囊人。如果让他知道,温家有个温远远隔三岔五地被学校叫家长,估计得气得吐血吧。

想到这儿,她趴在一堆课本上,狡黠地笑了。

好在她有妙招,在家里有乔雨芬和成奶奶护着,在学校有小叔这个家长给自己撑着,一路无虞走到现在。说她聪明,倒也不假,打小就知道惹祸了得寻找庇护伞。

不过,她记得有人曾经说过她:“不笨是不笨,就是脑子从来不往正经地方用。”

一语中的,针针见血。能说这话的人,除了温行之还有谁。不过,也就他能说这种话了,因为温远的烂摊子,都是他给收拾的。

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找了这么一大尊保护神,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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