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箭头阵型,四号战术。”姚悲武并没有急于下令,而是稍稍观察了一下之后,才安静地对信号手说出了自己的命令。北辽的飞艇的升限看来要高于己方,多出了至少有一百五十尺的样子,在作战中,显然对方也不可能直接在最高升限进行战斗,多少还是留了些余量,那保守估计对方的最高升限比己方多出了二百五十尺的样子。但对方的飞艇体积比己方小了不少,结构也是那种比较初级的开放式结构,在那样的高度上,维持稳定飞行要比己方艰难,射击精度很难保证。如果是个比较保守的指挥官,估计会让队形散开,自己管自己轰炸,对方随便对己方攻击,基本上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虽然有一些损失,但还是能够接受,但姚悲武并不是这种类型的指挥官。既然中军镇方面都已经通知了自己注意空战,那哪怕自己在高度上占据劣势,但仍然有办法对付。
飞艇的确不适合向上进行攻击,射界很受到限制,但毕竟还是有一定的射界的,正面不行,侧面的射界还更好一些。四号战术就是专门针对比自己飞得更高的目标的,六艘飞艇编成一组,只针对一个目标,忽视其他目标对自己的攻击和骚扰,在接近极限射程的时候,六艘飞艇编成三组,朝着三个方向急转,用侧面对着目标方向,并且靠着飞艇转向的侧倾将射界进一步抬高,这样,只要弩炮、神臂弓的射程能够够到目标,就能够形成一次交叉火力的射击,飞艇队的这些射手们对自己的炮术都有着充分的自信,要是这样的交叉火力都不能消灭一个目标,他们自己心里那关都过不去。更别说他们现在飞艇上还配备着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专门针对飞行目标的火箭弹。
飞艇队迅速形成几个箭头,各自锁定了目标,直冲而去。双方飞艇的速度相对于地面正在行进的大军而言,自然是很快的,但在空中,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势,这种如火如荼的战局,在地面上的人,也只能觉得,其中有一些悠然自得的气氛在。
仗着占据了优势高度,北辽的飞艇队抢先开火了。在那样的高度上,他们装备的那些弩炮和神臂弓,射程要比平时远了不少,他们自然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对方够不到自己的距离上先进行攻击。一只只粗壮的弩箭在空中划着弧线飞过,斜向穿过了云州的飞艇队的阵列。北辽飞艇的第一次齐射,数十支弩箭仅有一支擦中了一艘飞艇。
“通知十四号,退出战斗!”姚悲武没时间判断受伤飞艇的伤害情况,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直接下达了命令。
“十四号回复:轻伤,少量影响机动性。要求继续参战。”信号手还没拍发完姚悲武的命令,就直接从十四号飞艇的信号上读到了对方发出来的信号。
“同意。去攻击地面,保持高度,不要给对方机会。”姚悲武吩咐道。
北辽的飞艇队有些诧异地看着云州的飞艇队以奇怪的速度和编队方式朝着自己接近,当云州的飞艇进行急转,在一瞬间将侧面朝向了自己,进行齐射的时候,他们才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战术。云州方面在飞艇上的造诣,远比他们想象得更为高超。在这第一次接触中,毫无疑问地,五艘北辽飞艇被直接击坠,其中两艘直接被命中了两枚火箭弹,凌空爆炸,变成一团火球坠向地面。对于北辽的这些还比较生涩的飞艇艇员来说,这实在是太可怖的前景了。
“不要着急,大家混战之后,我们飞得高就有优势了。”北辽的飞艇队也有人这样想着,这是他们显而易见的优势,任凭云州的飞艇有再好的战术,他们也无法在战斗中改变飞艇本身的机能。
在进行了一次冲击之后,双方的飞艇队就这么纠缠在了一起。北辽飞艇占据优势高度,不断进行射击,可以随意选择最合适的目标,虽然命中率非常低,但仍然不断造成了杀伤。而云州的飞艇只能不断利用急转,尽可能抬高射界才能够得到北辽飞艇。但是,相比于北辽飞艇还稚嫩的战术和控制技术,姚悲武精心训练下的飞艇队不断进行两三艘飞艇之间的战术配合,互相形成遮挡掩护,不断在局部形成绝杀。一旦被两艘以上云州飞艇进行齐射,能够重伤退出战斗都已经是极为幸运的结局了。双方飞艇,在空中纠缠在一起,居然显得势均力敌。
云州的飞艇一旦受伤,只要不太严重,都会降低高度,加入到对地面轰炸的行列中。虽然北辽的飞艇队看起来有优势,但他们一共只击毁了三艘云州飞艇,其他多数都是击伤。北辽的对空武器的威力不足是一方面,而云州方面在飞艇研制上始终贯彻的安全准则起了更关键的作用。
虽然是热气飞艇,但云州的军用飞艇那硕大的气囊里,都用轻质的皮革或者其他材料形成隔断,让整个气囊变成几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哪怕被击伤,只要热气发生器还完好,他们仍然可以保持一定的动力,至少做到缓慢下降着陆,等待自己的部队的收容是一点都不难。在空中进行战斗的同时,云州大军已经逼近了檀里,进入到了檀里守军的视线中,檀里守军全面收缩回城。只要飞艇不迫降在檀里城内那就是安全的。飞艇队虽然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惨重损失,但实际上损失的人手缺很少。
空中的缠斗进行了小半个时辰的时候,地面的攻城战就打响了。攻击檀里方面的几个营,只给了檀里一炷香的时间决定是战是降。他们盼望战斗太久了,压根就不想给对方多少其他选择。在等待对方答复的同时,地面上就已经假设起了弩炮,准备起了各种攻城器械。一个个步兵方队高呼着口号进行着准备,长弓手们则检查着手里的弓,擦拭着闪亮的复合弓弓身,最后紧固一下弓弦,他们的手指在箭囊里拈起白色的尾羽,跃跃欲试……
而这种气氛,终于让檀里守军有些受不了了,一个紧张戒备着的弓手手一滑,一支箭意外地滑了出来,掉在了云州大军最前列的重步兵的脚前。这是云州的指挥官们盼望已久的“挑衅”了,他们毫不犹豫地下令发动全面攻击。
“五分钟内……我要看到我的士兵站在城头。”轻步兵营一位校尉这样说。
在他所统领的大队攻击的三百尺宽的城头上,两艘飞艇准确投下了一连串的火油弹,这种奢侈的定点轰炸让整段城墙上到处都是橘红色的火光。随后是一支支的羽箭,毫不留情地钻进火团和浓烟,进行第二次打击。在这两波连续不断的攻击下,轻步兵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城下,遭受到的反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距离城头不到八十尺的地方,一些披着更周到的轻甲的精锐弓手们停住了脚步,他们抬起了手里的弓,搭上箭,一一点杀在城头上冒头的敌军,想要推开云梯的士兵,想要将滚油泼洒下来的壮汉,想要探出身子射箭的弓手,那些高呼着推搡着士兵们进行抵抗的军官,都是他们优先考虑的目标。而敌人对他们的关注,则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每个精锐弓手的身前,都有一位专门保护他们的重步兵,将塔盾横在面前,手里挥舞着圆盾,为精锐弓手们挡开敌军箭矢,甚至用身体挡住那些箭矢……站在血火交接的前沿,在生死边缘徘徊,将自己的生命交托给战友,用自己手里的武器夺去一个个敌军的生命,而你所处的距离,足可以让你看清楚对方临死前的绝望……精锐弓手毫无疑问是长弓营里最让人热血沸腾的工作。
实际上,只经过不到四分钟,一小组轻步兵已经站在了城头。他们身上难免有些大大小小的伤口,更难避免的则是烟熏火燎的痕迹,但他们却在短得不可思议的时间里,将云州的军旗插在了檀里城头。随后,他们的战友在一组组云梯上攀援了上来,在城头开始了拼杀。而当一小队重步兵登上城头,之后,战局几乎已经注定了。重步兵向着两翼隆隆推进,失去了城墙的庇护,又是被对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城头,士气被夺,战局几乎是一边倒局面。从发动攻击开始,一直到云州大军拿下城门,开始进入城里扫荡,一直到檀里守军一部出城逃窜,云州大军攻克檀里全城,一共才不到两个时辰。
也一直到这时候,空中的战斗才变得无足轻重了,北辽飞艇队只能向西逃逸,他们在地面的那些设施、装备都顾不上了……而姚悲武则冷着脸下令追击。空战双方逐渐脱离接触,而这有史以来的第一次空战,也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