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我叫黄三甲
忽然,马二尕子刚才还在笑的脸上一下僵住了,紧跟着就“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黄三跨再看时,马二尕子的眼睛、鼻孔、耳朵里都流出了黑血!
“扑通”一声,马二尕子摔倒在地。黄三跨赶忙跑过去把马二尕子抱起来。马二尕子艰难地说道:“镯子……骨头……灰尘……有毒……”黄三跨明白马二尕子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他是想说:在取镯子的时候,弄断了骷髅手臂的骨头,扬起的灰尘有毒。
黄三跨心想:“死人的东西哪敢随便去拿的?还把人家两只胳膊都弄断了。现在这状况应该是中了尸毒,用什么药都来不及了。”
马二尕子吃力地看了看黄三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拿着金镯子的手,断断续续地说:“西宁……南关……马家营……沙枣树……”话未说完,手臂重重地落下,喉咙处一声响,就在黄三跨的怀里,气绝身亡!
短短几个时辰,连长和马二尕子先后死在了黄三跨的怀里,而且是一个比一个惨!
黄三跨来不及伤心,也来不及害怕,他已经听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那是无数的尸虫正象潮水一样扑过来的声音!
黄三跨拿起马二尕子手中的金镯子,装在身上,朝着流水声的方向飞奔。
流水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听声音应该是一条大河。
再往前跑了几十步,果然见一条汹涌的地下河出现在眼前。翻腾的河水,在洞顶和洞壁夜光石那微弱的荧光中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岸边上趴着的一只巴掌大小的冰蟾也能看清楚。这冰蟾可是好东西,跟雪山蛤蚧一样稀有,但是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了,后面的尸虫马上就要追上来了,还是逃命要紧!
黄三跨又翻开药材包,掐了一大块雪茸吃下。
地下河的水是来自冰川融化的雪水,即便是在盛夏,也依然冰冷刺骨。也不知道这地下河还要多久才能冲出大山。人要是长时间泡在这冰水里,就算淹不死,也会被冻死!所以黄三跨要提前补充好能量和元气。至于这雪茸透支身体的副作用,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真要是死在这河里了,别说是副作用了,就连屁的作用都没了!
把身上带的东西又塞紧装好,勒紧腰带,眼看着潮水般的尸虫就要扑过来时,黄三跨纵身一跃,跳入河中。就在他身后,已经有几千上万只尸虫,也冲入水中。
黄三跨潜在水里,抬头只见水面上黑压压的漂了一层被淹死的尸虫,心中暗自庆幸:这鬼东西原来也怕水,掉下来的尸虫只是极少的一部分,绝大部分的尸虫都在岸上止步了。
随着河水漂流,不知又流了多远,就在黄三跨感觉胳膊腿已经冻僵的时候,地下河终于冲出了大山,又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又向前流出不远,水流汇入了疏勒河。疏勒河的河面很宽,水不深。黄三跨挣扎着从河里爬到岸上,躺在满是鹅卵石的河滩上,晒着太阳,过了许久,终于又找回了活人的感觉。黄三跨放肆地笑着,高声大喊:“老子又回来啦!老子还活着!”
……
缓好身体的黄三跨沿着疏勒河水流的方向走去,他知道这一带经常有路过的驼队。
果然,身后传来了“叮当叮当”的驼铃声,是从青海往迪化运盐的驼队。黄三跨说自己是祁连山上的采药人,被马家军抓了壮丁,找了个机会逃跑出来的。
驼队的领头大爷见黄三跨是个实在人,又生得高大壮实,是个干体力活的好手,就收留了黄三跨,给他换了身衣服,安排了一个差事。黄三跨于是就跟着驼队,进入了新疆。
一路上听驼队的人闲聊议论,甘肃的马步芳派兵在祁连山里面挖宝藏,遇上红沙暴,死了好几百人。领头的大爷还说:听老人们讲,祁连山里的确有一大笔金银财宝,但埋得很深,还有鬼神守护,每隔六十年在人间出现一次,今年好像就是财宝出现的年份。传说是真是假不知道,但每过六十年就有好多人为了寻宝丢了性命,今年就死了好几百人。可见这笔财宝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
黄三跨暗自思索:“自己掉进去的那个洞可能就是传说中藏宝的地方吧。”又一想在洞里的恐怖经历,想起惨死的丁连长和马二尕子,黄三跨只觉得汗毛倒竖,头皮发麻,浑身冷得直哆嗦。还是这位大爷说得对,这笔财宝不是什么好东西。
……
到了迪化之后,黄三跨又辗转找到甘肃的商队,随着商队一起回到了甘肃。从上次进山采药出门的日子算起来,经历了将近四个月,才回到家里。走的时候媳妇还没生,回来后儿子出生都满百天了。
黄三跨只是给家里人说了他被抓壮丁当兵的事,没有讲在山洞里的惊险奇遇。部队上以为黄三跨他们死在红沙暴里了,家里人就不要走漏了风声,因为逃兵的家里会有麻烦的。
因为儿子出生在甲申年,是属猴的,就取名叫黄申,小名叫猴子。
黄三跨仍旧上山采药,只是不敢在老家卖,而是卖给经商的驼队。
黄三跨去了趟兰州,见了丁连长的家人。丁连长的小儿子也是属猴的,比黄申小三个月,是丁连长的遗腹子,名字是丁连长提前就取好的,叫丁彪。黄三跨很喜欢丁彪,就收做了干儿子。遇到药材卖了好价钱的时候,黄三跨还时不时给这个干儿子送点钱过去。
黄三跨也去了一趟西宁,找到了马二尕子的家。马二尕子去世后,他的媳妇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打击,半年后也撒手而去,把一对儿女留给了年老体弱的两个老人。
黄三跨没有把马二尕子交给他的那只金镯子拿出来,因为这是死人的东西,迟早要还回去的,活人享受不起。黄三跨对当日在山洞里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三个人进去的,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丁连长和马二尕子死得又是那么惨,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们的家人做点什么。
马二尕子的父母年龄大了,所幸有族人照料。他的女儿十六岁了,已经有媒婆给张罗着找婆家呢。儿子马福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正是能吃的年龄。经过商量,两位老人同意让孙子跟着黄三跨上山采药,顺便学习一些看病抓药的本事。
黄三跨从此就带着徒弟马福游走于大漠戈壁和雪山冰川之中,偶尔回西宁看望两位老人。有了徒弟的协助,采药的营生好了很多,能卖更多的钱。也带着徒弟马福去了一趟兰州,去看望干儿子丁彪。
黄三跨有时候也在心里暗嘀咕:“在那个古怪山洞里呆了一天一夜,再回来时,不光有了个亲生儿子,还多了一个干儿子,而且还收了一个跟干儿子差不多的徒弟。这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到底是应该庆幸呢?还是该后悔呢?”
……
转眼间黄申和丁彪都五岁了,马福已经十九岁了。这一年,解放军打到了甘肃和青海,马家军被打散了,马步芳跑到了台湾。黄三跨再也不怕被马家军当逃兵给抓了,就用这几年师徒两人采药挣到的钱,在兰州七里河买了间铺面,开了家药店,又张罗着给马福娶了媳妇,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一样,平静而又安稳。
慢慢的,黄申和丁彪也都长大了,黄申跟着父亲黄三跨和师兄马福学到了不少看病、配药的本事,先是在店里干着,后来干脆做起了赤脚医生,十里八乡的见了都叫一声黄大夫。丁彪接过了杀牛宰羊的家传手艺,做起了屠夫。
马福生了个儿子,叫马援朝,没有继承父亲的衣钵,反而去跟一位四川的木匠师傅当起了木匠。马援朝的儿子马建设出生那年,是1974年,丁彪的儿子和黄申的儿子也出生了。丁彪的儿子叫丁志坚,后来干起了他爷爷的爷爷那辈传下来的行当:杀牛宰羊做屠夫。黄申的儿子叫黄三甲,也就是我。
“黄三甲”这个名字是爷爷取的。因为爷爷生在1924年,是农历甲子年;我父亲生于1944年,是农历甲申年;我出生那年是1974年,农历甲寅年。三代人出生那年的天干都是“甲”,所以我就叫:黄三甲!
论年龄,我和丁志坚、马建设同龄;论月份,马建设最大,丁志坚居中,我最小。但要论辈分嘛……嘿嘿,马建设还要管我和丁志坚叫叔叔!
我呢,因为爷爷和父亲坚持让我读书,所以就没有象丁志坚和马建设那样早早就步入社会,而是在高中毕业之后又到北京上大学。
忘了介绍马建设的职业:他做了木头贩子,是个生意人。
大二的暑假,我从学校回到老家。先到爷爷的小院,给爷爷报个平安。
进了小院,狗没叫,爷爷也不在院子里。
我没出声,轻轻地推开屋门,想给爷爷一个惊喜,但我眼前看到的一幕却把我惊呆:爷爷坐在椅子上,神色呆滞,两眼流泪,手上拿着一只黄灿灿的金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