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爷爷说马建设回来了,我兴奋的就要冲出门去,奔向马建设爷爷的家里。
爷爷招招手示意我先回来,安顿我说道:“他来家找你时,我给他说你进山拍照去了,你跟马建设和丁志坚不要提任何关于那个山洞的事情。”
我会意的点点头,向爷爷说到:“哎,我知道了,您放心。”说罢便转身出门,向马建设爷爷家奔去。
马建设的爷爷叫马福,是我爷爷的徒弟,只比爷爷小六岁,几年前从药店退休,安心的在家养老。马建设的父亲叫马援朝,十几岁的时候跟着一个四川来的木匠去了四川,做了木匠,后来就在四川成了家,马建设就是在四川出生的。马爷爷心疼孙子,马建设从小就跟着爷爷过,直到初中毕业。初中毕业后,马建设没有继续上高中,而是去了四川,跟他父亲学木匠手艺。
这个时候到马爷爷家,丁志坚十有八九也在。因为我们三个人是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感情特别深厚。丁志坚的父亲叫丁彪,是我爷爷的干儿子,所以两家就更亲近了一层,我管丁志坚的父亲叫丁爸,丁志坚也管我的父亲叫黄爸。丁志坚也是初中毕业以后没有继续上高中,而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操起屠刀,杀牛宰羊。他本身就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性格又冷峻、阴沉,再加上一身杀气,让人往往不寒而栗,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看哭小孩的事情时有发生,更神奇的是,有传言说他曾经用眼神瞪得一只狗浑身瘫软,口吐白沫,倒地而亡。我和马建设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反而是小时候时常拿他的两只小眼睛开玩笑,说那是冰草俩的个缝缝子。
进了小院,果然马建设和丁志坚都在。我先进屋向马爷爷问了好,才过来坐在院中葡萄架底下的石桌旁。
互相打招呼寒暄完,又倾诉了长久以来的想念之情。
马建设这时表情神秘地对我说到:“今天给你看个宝贝。”说罢便起身领着我和丁志坚走进了他自己的那间小卧室里。
只见他从床边拉过一只大皮箱,打开,从里面掏出一个一尺多长茶杯粗细的棕色牛皮筒。
示意我和丁志坚坐下,又从皮箱里拿出一双白色的手套,就象法医进入现场勘验时戴的那种。郑重其事地戴好之后,看了眼满脸疑惑的我和丁志坚,笑道:“太珍贵,要爱惜,要小心。”
打开牛皮筒的盖子,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提出一卷象纸一样的东西,放到床上,徐徐展开。
这下看清楚了,就是一卷纸,不过从展开时的情形来看,纸很厚,但并不僵硬。横铺在床上,大概有半米长,不到一尺宽的样子。纸的底色发黄,上面有淡淡的金色的龙和云朵的线条,不象是画上去的,更象是印上去的。纸的右侧有明显的撕裂的痕迹,应该是从一整张的纸上撕下来的。离撕裂的断口不远,竖排写着两行字,一行是“钦此”两字,另一行是“永昌十年六月六日”八个小字。再往左,是一片空白,中间是一枚印章的印迹,只是特别大,足有十二三厘米见方,四四方方,中间的字是篆字,我一个都不认识,但从它硕大的印面和表现出的气势上看,这是一枚御玺!这张纸应该是一道圣旨!
我不由得惊呼到:“这是圣旨!”
丁志坚听见我的惊呼声,心中似乎也是一震,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表情变化也仅仅是眉梢轻轻上挑了一下,两道眼睛缝缝稍稍变宽了一点点,完全不象我这样大惊小怪。
马建设却是出奇的平静,只是微微一撇嘴角:“这个我知道,要不我也不会花五千块钱买下来。”
“五千块?!你可真有钱!”我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马建设放着名震川西的曹木匠手艺传人的名头不顾也要去做木材生意的原因了!五千块可是我们这里一个高级工一年的工资啊,就买了半张圣旨,况且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马建设没有理会我的惊讶,继续对我说道:“你是学历史的,你给看看,这是哪朝哪代的?”说着,用手指了指“永昌十年六月六日”一行字。
我低头正要用手去摸那行字的时候,马建设赶紧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挡住了我的手,随即就又从皮箱里拿出两双白手套,递给我和丁志坚,示意我俩戴上。我俩也不说什么,戴上就戴上呗,免得弄坏了人家的宝贝。
戴好手套,我再次低头端详那行小字。
“永昌十年六月六日”……
“历史上用永昌做年号的,只有东晋的元帝司马睿和唐朝的睿宗李旦,但那两个年号用的时间都比较短,一个两年,一个还不到一年,不可能有十年一说啊。”
我低头再一思索,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呢?
“也不对呀,这两个皇帝都不是亡国之君,也不存在流亡政权继续使用旧年号的情况啊。”
看着我一再否定了各种可能,马建设显得有些着急了:“你再想想,再看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
我问马建设道:“这张圣旨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马建设答到:“雅安,在雅安最著名的古玩市场买的,老板是我爸爸的朋友,他不可能骗我。老板说是前一天一个经常在他那里出货的倒斗的汉子,好象是叫何老六什么的,急用钱,四千块钱转给他的。原本是想对外开口五万的,被我看见了,我要喜欢就五千块钱给我。他明着做生意明着挣钱,赚我一千。一来是转手的生意要不挣钱就等于是坏了行里的规矩;二来是这种生意多少担着点风险,挣点给自己压压惊也是应该的。”
我低下头思索了一阵,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抬头望着马建设说到:“那你就没问这个老板,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年代的?”
马建设赶紧答道:“问了问了,老板说了,这是道圣旨的后半截。至于是哪朝哪代的他也不好说。看品相,不是太老的,超不过明代。他对历史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他相信那个叫何老六的汉子不会拿假东西骗他,因为倒斗行最忌讳的就是拿假东西蒙骗老主顾。”
我好奇地问马建设:“什么是倒斗?倒斗行又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听着象是江湖黑话呢?”
“是江湖黑话。倒斗就是盗墓,倒斗行就是盗墓贼。”
“原来如此……”
我低头沉思着: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没有一点点古董行的经验,仅仅只是凭着“我相信你,也就相信你相信他”这两句话,吃亏上当是正常的,不吃亏不上当不交学费,那才不正常呢。
我望着马建设,说到:“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话都到嘴边了,我突然脑子一激灵:或许还真的有另外一种可能……
我于是赶忙把话锋一转:“或许……还有一种可能……我的知识有限,有很多东西我还没学呢。”
“要不这样,我现在回去拿照相机,多拍些照片,给我的大学导师寄过去,让他帮忙给鉴别一下。那可是国内顶尖的历史学者。”
马建设不无失望的说:“那好吧,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我又回去拿了照相机过来,给这半张圣旨拍照。拍了全局照,各个部分的细节照。在拍到左下角细节的时候,忽然从照相机的镜头中发现,纸张的颜色变化有点不自然。我移开了照相机,把眼睛凑近了仔细观看,突然发现这里还有两行字。是用比纸的黄色稍微深一点的颜料写的,眼神不好的人根本发现不了。我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这两行字,终于全部破解。这是两句诗,可诗的内容却让人摸不着头脑:铜铸炭磨就,观音座下生。
“什么意思?!这两句诗根本不知道是在讲什么意思,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而且用这么隐蔽的手法写在这里到底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刹那间产生的疑问使我兴奋莫名,但细细一想却又无可奈何。还是自己的知识储备少啊,毕竟才大学二年级呀。还是把这些问题交给老师吧,江教授肯定有办法的。
我把刚才新的发现和想法告诉了丁志坚和马建设。他俩听了也非常惊讶,同样也是毫无办法。看来我的办法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拍完照,马建设把圣旨收了起来重新放好。三人又聊了聊其他的话题,比如结婚找对象的问题。我和丁志坚都没有对象,家里人也不着急给张罗。马建设就惨了点了:他父亲打算把四川的产业全部卖掉,在今年年底前搬回老家来,叶落了要归根。然后就是给马建设娶媳妇,估计也就是明年初的事情了。我听了好高兴: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年底我就可以当爷爷了!想一想都兴奋!
回到家中。我给爷爷讲了今天在马建设那里的事情。讲到那两句无头脑的诗,爷爷也毫无头绪,只是连连称奇。
我跟爷爷提了给手环拍照的事,爷爷就把手环再次拿出。我从各个方向全方位拍照。
照片不用到外面照相馆去冲洗,家里就有暗房,可以冲洗照片。我上高中时就喜欢摄影,父亲就给我买了照相机,并且建起了暗房。
照片洗好之后,我一共挑了几十张,又写了一封求助的信,详细描述了我遇到的困惑,包括在祁连山里的奇遇、金手环上刻的字、马建设花五千块钱买的那半张圣旨。打电话征得了江教授的同意,同时也请江教授对这一切都保密,因为我毕竟还是个学生,不想太招摇,江教授也欣然答应了。第二天一早,我把那些照片连同那份求助信一起发了挂号信。
漫长的八月,我一直在等江教授的回信或是电话,可一直都没有等来。丁志坚一如既往的杀牛宰羊,马建设也回了四川,帮助父亲变卖在四川的产业。眼看着离开学返京的日子近了,还没有江教授那边来的消息,我也就寄希望于回学校之后了。
车票是提前就买好了的,这天一早,我收拾好了行囊,径直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大厅,准备排队检票,进站登车。
这时,突然看见马建设的爷爷气喘吁吁地向我跑过来。待到我面前,站定,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说:“师傅说……说……先别走……十万……十万火急……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