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川也没想到跟随阿尔夫的两名士卒还跟在后面,一个猝手不及之下,险些将大事给坏了。幸好那阿尔夫也是喝多了,一时之间没想到到召唤护卫士卒进来。
草原胡人喜欢依族而居。这个时候,旁边营帐之中许多阿尔夫的族人已经都听到了外面的异响,一个个双眼朦胧地钻了出来,阿勒川却是将手指送进口中,一个长长的唿哨出去之后,数百个亲信的族人迅速从藏身之处奔了过来。
血光迸溅之间,这些阿尔夫的族人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就纷纷被砍倒在了地上,一时之间,哭嚎四起,却是无人能阻止阿勒川的行动。片刻之间,场面便被控制了下来,越来越多的胡人听从了阿勒川的命令,纷纷抄了家伙从自己的帐篷中走了出来,往那山坡山的木屋方向围了过去。
所有修养的士卒因为不喜欢席地而居,所以都挑选了干燥的山坡,搭建了木屋。此时,夏侯淳正在打着震天的呼噜,旁边床上的黄旭却是突然从木床上蹦了起来,大声喝道:“有情况,孝冲统领快起来!”
原先西山马少的时候,骑术精良的黄旭与那苏平一起被明溯赶了过去带了足足一年多的游骑,专司侦察、探路,长期在荒地奔波,就是睡觉亦是养成了竖起耳朵的习惯。
此时,山坡下面已经彻底大乱,数千道脚步声迅速地往山坡上面奔了过来,黄旭自然立马就发觉不对劲。
这时候,许多老兵也是发现了不对,便纷纷叫醒了旁边的新兵蛋子,一个个取了武器,赶了出去察看。
阿勒川的族人挟裹着其余胡人赶了上来时,正好遇上整装奔了出来的夏侯淳等人。毕竟当时胡人的精锐都被明溯挑选出来带去了玄菟郡,此时阿勒川身边剩下的亦是老弱病残,一番混战之后,夏侯淳领人牢牢地把握住了山坡,脚下则是横七竖八地倒下了百余具胡人的尸体。
见无法攻了上去,阿勒川眼中寒光一闪,恶狠狠地喝道:“放火,逼他们下来!”
熊熊燃烧的火把一支接一支被扔了上去,尽管夏侯淳分出一半的人手过去扑火,背后那些干燥的小木屋却是没能全部护得住。一间屋子点燃之后,火势迅速窜到了紧邻的木屋上面,一会儿便蔓延到了整座山坡。
海风夹带着滚烫的热气一直从后背卷了过来,此时山坡前面热浪冲天,已经无法站人,夏侯淳心中暗叹一声,只得指挥着众人慢慢地后退到了海边潮湿的地方。
这是一片开阔的地域,一到了这里,夏侯淳等人的伤亡率便迅速的攀升了上去,原因无他,主要还是胡人的弓箭的厉害。虽然说此时天空乌云密布,可是这一片区域却被那山坡上熊熊燃烧的火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在阿勒川的指挥之下,整片海滩上面箭雨纷飞,不时的有躲闪不及的士卒被箭矢射中了要害,哀嚎地倒在了泥沙之中。无奈之下,夏侯淳慢慢地向后退了过去,不一会儿,海水已经漫过了腰身,此时再想回身冲了上岸,拼死搏斗一番已是不可能了。
翻腾的海水不停地扑打着这些胆敢挑战自己的弱小人类,脚踝陷入了沙砾之间,此时连行走都变得十分困难,即便有那身体羸弱的士卒被海浪一冲,几乎连站都站不稳当,更别提在水中发起冲锋了。
再往后退出一箭之地,便能摆脱胡人的弓箭笼罩,而且那边一片漆黑,正是隐蔽的好地方,可是此时海水已经漫过了胸部,不等到那里,自己这些人已经全部都喂了鱼虾。夏侯淳实在心有不甘,自己也算是明溯手下屈指可数的大将之一了,没想到壮志未酬,自己倒要先死在这些先前还像绵羊一般的胡人手中了。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打又不能打,退也无法退,只能就这么留在原地,慢慢地迎接死亡的降临了。
一切都似乎大局在握,阿勒川兴奋地望着那些愚蠢地进入水中的汉人士卒。虽然说他长期在草原上长大,可是雨季的时候也是常常需要跋涉河流,寻找更为合适的营地。对于水中行走的艰难,他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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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将这些士卒逼入水中之后,阿勒川已经知道自己成功了。若是夏侯淳等人不选择退却,此时拼斗下来,就算阿勒川能够得胜,最终也定然会是死伤惨重,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只需要消耗一些随手可以制作的箭矢,便能轻松地杀死对手。
阿勒川心中说不出的得意,想到明溯像丧家之犬一般被自己追杀的模样,他心中不由地就升起了一股兴奋的感觉。
当然了,这还得要明溯同意才行。
就在夏侯淳等人闭目等死的时候,海岸之上却是如同地震一般剧烈地震动了起来,转瞬,在熊熊火焰的照耀之下,数万精骑如同一片乌云一般,迅速湮灭了整片沙滩。
经过玄菟郡中的以寡敌众,明溯勇猛的形象已经深深地植入了那些胡骑的心中。草原上的人最崇敬强者,何况还是这么一个将他们从绝望之中挽救出来的强者。
黄忠悄悄地探了情况,急切地赶回去禀告的时候,本来还以为这次涉及了留守的族人,那些胡骑会心有犹豫,甚至是阵前反戈,倒打一耙,没想到一听到自己的族人竟然在对天可汗原先的属下大开杀戒的时候,阿札特、阿石玛二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还没等到明溯下令,这二人早已带着自己的手下疯狂地杀了出去。两大统领都用行动表示了坚决拥护的决心,余下的胡骑自然也不会犹豫。
那些才感受到将汉人士卒踩在脚下的兴奋不久的胡人还没醒悟过来,一切都已经随着那海风飘散而去,包括他们丑恶的灵魂。
被阿石玛凶神恶煞地提了过去,阿勒川心中一片冰凉,眼中满是绝望。今天的算计功亏一篑,完全不在他的计算之内,任他再是想破了脑袋,都实在无法想象明溯奔出去短短的四天时间,不仅全身而退,带回了足足二万多名骑卒,而且还在他即将成功的关键时刻,挥着大军从背后掩杀了过来。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直到这一刻,阿勒川才深刻地明白汉人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可惜,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望着被两名士卒架了过来奄奄一息的阿尔夫,阿石玛心中满是怒火,也不待明溯吩咐,手中弯刀一勾,一具首级就滴溜溜地滚落在了沙滩上面,带起了一地肮脏血污。
阿石玛此时是又怒又气,怒的是阿勒川这家伙竟然会无缘无故地对同族下这么狠的杀手,气的则是方才那些死在砂糖上面的胡人,其中有不少其实就是他自己的族人。
当然了,阿石玛心中所谓的族人并不是自己自己原先部落之中的寻常老弱,按照胡人的传统,这些沿途劫掠过来的牧民都可以算得上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也就是奴仆,当然就被归入了族人的一类。
阿札特却比他想得长远,对于这些强迫加入的族人他心中也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觉,唯一后怕的是,如果天可汗属下这六千士卒全部被自己的族人杀光了,那么草原之上将会掀起多大的血浪。
对于明溯的实力,阿札特也算是有了一个粗略的认识,这些险些饿死的士卒其实也不过是天可汗手下将近三十营中的一营人手,那徐无山中驻扎的甚至连个编制都没有,至今还挂着甚么独立一营的旗号。虽然不知道其他那些士卒去了哪里,可是按照这个比例算下来,恐怕一旦天可汗震怒之下,整个草原上的胡人被灭族都是有可能的。
当然了,阿扎特压根就不知道明溯编制军制的规则。若是他清楚除了西山老八营之外,其他大多也就是百余个至多千把个士卒,甚至像那远在凉州的乐进等人到现在连一曲人马还没凑足,独自名义上进据了四州之地的王重此时才开了一家酒肆,手下不过几名伙计而已,恐怕也不会这么畏惧明溯了。
当然了,阿扎特并不是因为畏惧才选择忠诚于明溯的,作为一支小部落的首领,长期在艰苦的环境下面发展的局限性他也很清楚。能够依附于明溯这个汉人天可汗,其实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姑且不谈那遥远的金帐汗国的梦想,就是现在,已经是万夫长的职务了,离兵团长还会远么?
饭是要一口一口地去吃才能饱,路也要一步一步地去走才能坚持到终点。对于阿扎特而言,明溯就是那给他饭吃,为他引路的一道曙光,所以,哪怕全草原的胡人都去反对这个人,他阿扎特是跟定了。
既然决定追随明溯,自然不能与他属下原先的一帮人发生大的矛盾,毕竟不是一个民族,若是自己的族人真将这六千士卒给全数屠杀掉了,恐怕就算是明溯肯容他,其他那些统领打心眼里都会是满腹的仇恨。
至于,明溯此时却是顾不得这硕果仅存的两员异族将领的想法了,因为那正在艰难地往沙滩上挪来的士卒却是突然惊惶地叫喊了起来:“后面有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