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
两人这样的话让四太太的脸一下红了,楚夫人说完正色道:“四婶婶,你虽然为九爷打算,但也有几句话要嘱咐。一来还在婆婆的孝期里面,哪有孝期没满就放屋里人的。二来也要给九奶奶个体面,她嫁过来未满一年,你做婆婆的就给她放屋里人,传出去,旁人要怎么想?”
楚夫人说话时候,四太太已经站起,等到楚夫人说完,四太太连应几个是,显出一副灰头土脸来。楚夫人伸手示意她坐下,神色放缓:“你着急抱孙子,我们都明白,九奶奶和九爷都还年轻,孝期满了,多少孙子抱不得,何必急在一时?”
叶氏也开口:“四婶婶,我们都是一家人,体面全是一家的,若是别人,大嫂也不会这样嘱咐。”四太太更觉难堪,面前两位又是嫂子,想驳一驳,她们拿出大道理来,只得红着脸应是。
楚夫人这才把月太君房里的下人全都传来,把月太君吩咐的话传下去,分了那一千五百两银子,丫鬟婆子们都磕头谢恩。楚夫人又吩咐人把月太君房里的家具都被清点造册,放进库房。
事情全都办完,已是下午时分,楚夫人和叶氏她们离开,叶氏已经饿了,笑着说:“大嫂精神倒好,这一天都没用饭,还这么精神。”楚夫人她们妯娌在这里清点月太君的东西,潘氏也不敢让人来请她们出去用饭,楚夫人忙碌中也忘了这事,叶氏一说才觉得自己肚子空空如也,摇头叹道:“我也真是老了,竟忘了这样大事。”
前面走来一丛人,见到她们领头的秦氏紧走两步上前行礼:“给四婶婶道喜,方才九奶奶有些不适,请来太医,说已有三个月的身孕。问过九奶奶身边的丫鬟,才知道九奶奶这两个月已经觉得,只是恰好逢了老太君的丧事,这才没有说出口。”
楚夫人已经含笑对四太太道:“恭喜四婶婶了。”叶氏也笑。四太太面上却没有多少欢喜之色,秦氏听丫鬟们私下议论过九奶奶不得四太太的喜欢,横挑鼻子竖挑眼,摆足了婆婆的款。九爷又是庶出,天生就怕了四太太这位嫡母,见嫡母不欢喜自己妻子,面上也是淡淡的。
婆婆如此,丈夫又不能护着,秦氏她们背地里说起,都在叹气,还在新婚就如此,以后日子只怕更难,现在有了身孕,不管得的是儿子还是女儿,总有了依靠。
婉潞听说九奶奶有了身孕,去她屋里送了补品。九奶奶躺在窗前榻下,用手撑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见到婉潞进来起身相迎,婉潞忙扶住她:“你有了身孕,该好好歇着才是。”
九奶奶是个清秀女子,她父亲和四老爷同在部里任郎中,既有同事之谊,就做了儿女亲家。论起双方父母,也算门当户对。只是在四太太看来,自己家总是侯府,九奶奶家人未免高攀,又大了九爷两岁,总有些怨言。
婉潞坐下和九奶奶说了几句闲话,妯娌之间也不大熟,不过就叮嘱她安心养胎,见她有些懒懒的。婉潞见丫鬟都不在跟前才握着她的手道:“以后日子还长,九叔叔虽有些软弱,人是个好人,等生下孩子,夫妻之间什么话不能说的?”
九奶奶叹一口气:“六嫂好心我是知道的,今儿才晓得我有孕,婆婆方才回来就让人把九爷的铺盖搬到书房去,一句好话都没说,若不是还在老太君孝期,只怕就要让丫鬟去伺候了。”
婉潞握紧她的手:“这些你也别想,你的日子是和九叔叔过的,婆婆只要侍奉好就成。赵府怎么说都是侯府,四婶婶再如何,也要三分面子,这点你别担心。”
说着话婉潞还是往四周瞧了瞧,九奶奶点头应了,别的房里又送过来礼物补品,婉潞也就回去自己房里。
坐在那里拿着针线在做,想起九奶奶和浅草,不由摇头叹气,朱氏常说侯府人多口杂,心疼自己。可是和她们比起来,自己还仗了一个婆婆明理,丈夫疼爱呢?不是谁都有朱氏那么好的福气,嫁进平家这样人家。
赵思贤的双手搭上她的肩:“在想什么呢?拿着针线只是叹气,难道说智哥儿又长大了,你嫌他费布?”婉潞抬头白他一眼,拿起针线往他身上比:“这是给你做的,你再过几日就要去上值,总要预备下。”
祖母的丧不需守制,赵思贤请了三个月的假在家料理丧事,再过几日就该去上值了。
听到这袄是做给自己的,拿起那袄在身上比了比,嘴里还抱怨着:“这一年你就没给我做过衣衫,左一件右一件不是给智哥儿的就是给瑾姐儿的,你瞧瞧我身上穿的,还是你三年前给我做的青色袄。”
说着赵思贤还从里面扯出穿的那件袄,婉潞见丈夫那一脸的委屈,从他手上抢下那件袄子,狠狠瞪他一眼:“你还有脸说我,这几年我不都忙着生孩子,不然就你这几件衣衫,我有什么不能做的?”
见妻子说话时候腮上有一层浅浅的粉,虽然生了四个孩子,有奶妈丫鬟服侍,婉潞并不见憔悴,比起初结婚时,倒多添了些风韵。
这些日子忙着丧事,夫妻也没有好好说话,赵思贤上前紧紧抱住他,鼻子就在她肩窝处嗅起来:“?都好几个月了。”婉潞被他弄的心痒痒的,用手去退他的下巴:“再过几日,等孝期满了,啊。”
赵思贤嗯了一声,鼻子还嗅了嗅,婉潞捏捏他的脸,亲在他腮上一下,夫妻俩对视一会,赵思贤这才不甘不愿地放开妻子。
外面已经传来丝儿的声音:“彩云姐姐来了。”赵思贤急忙坐正,婉潞站起身用手抿一抿鬓边,彩云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一盘子东西,行礼道:“六奶奶,这是太太吩咐送过来给哥儿姐儿的,这些东西都是老太君的遗物,以后哥儿姐儿娶妻出嫁,都能摆设增增光。”
婉潞忙接过盘子,又让彩云坐下,让丝儿倒茶上来,彩云不敢耽搁,说了几句话就要回去,婉潞抓过一把钱赏了,又让奶妈带着瑾姐儿去给她祖母道谢。
转身时见赵思贤已经在那里看着东西,四样古董,四样首饰。古董看起来都是好东西,那些首饰就更不用说,玉色润泽,黄金耀眼,宝石极大。
见赵思贤脸上有些怅惘之色,婉潞上前扶住他的肩,赵思贤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手背,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月太君去世,侯爷他们都在按制丁忧,沉寂许久的大宅又多了许多人。孝期不需出去应酬,关在家里。小孩子们大的上学,小的聚在一起玩耍。妯娌们没有别的事,料理家务也料理不了许多,除了做针线说闲话也就没别的事做。
婉潞到了这个时候,总算可以关心下朱氏他们了,办月太君丧礼时候,恰好朱老爷的宅子已经收拾好,朱氏就带着续宗搬到他那里去住。续宗在京里住了这几个月,朱氏怕他在这花花世界学坏,越发拘着他,每日限着他只许出去两个时辰,去了哪里必须要让人回来禀告,续宗乖巧,当然听从,每日连门都不出。
倒是婉潞劝朱氏,续宗年纪已经大了,总要学着点出外应酬,不然当了官,那些人情事务一概不通,岂不成了世人说的书呆子?
朱氏觉得婉潞说的也有理,这才松口让朱老爷应酬时候带着续宗出去见见世面,只是朱老爷来往的人大都是商场中人,朱氏又担心他学的一身铜臭。
赵思贤听婉潞说了,转托了思梅,思梅喜欢婉潞这个弟妹,爱屋及乌对续宗也有好感,让安郡王世子带着续宗去拜访了几个饱学之士,续宗本就聪明,学的又扎实,得了那些名师的指点,学业更有长进,朱氏这才放心。
朱老爷在京里长住,浅草经常回来,婉潞虽不出门应酬,去舅舅家是天经地义的,也常带着瑾姐儿他们去朱老爷那边。两姐妹常常见面,方太太听说婉潞和浅草经常在朱老爷宅子见面,大为不满,又无法拦住她,只有等浅草回来的时候在她跟前冷嘲热讽,浅草只当做个不知。
又转过一年,续宗在这年二月赴了会试,三天会试,朱氏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婉潞晓得她的心情,特意来陪伴她。等见到续宗完整回来,朱氏才放了心。也不敢问他场里情形,只是催他去歇息。
倒是赵思贤问了问,听续宗说了那些做的文,对的策。赵思贤悄悄对婉潞道:“我瞧着小舅这样,只怕是个状元。”
婉潞吓了一跳:“你开什么玩笑,他才十七,况且这才是会试,纵中了会元,还有殿试呢。”赵思贤只是摇头不语,把续宗写的文拿给侯爷看,侯爷对续宗之才也大为赞赏,这样的才能,定有好消息。
会试放榜,续宗中了第二名,婉潞讥笑赵思贤,说他瞧错一名了。况且历来殿试,极少有会元黩落的。殿试不过是走过场,放榜那日朱氏在宅里等候,续宗已听过赵思贤所说的话,心里并不以为然,榜眼已是不错,哪敢再望状元?
等到太阳快落山,终于看见三骑报子,张口就道喜:“府上平老爷钦点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真是状元?婉潞没多少喜色,反倒惊诧,怎么会元不是状元?
赵思贤已经拿了榜单过来瞧,榜眼没变,会元被点为探花郎。赵思贤微一思量就道:“历来探花都要容貌出众的,那位会元我记得比起小舅容貌俊俏许多,想来这才被陛下点为探花,倒委屈了他。”朱老爷欢喜不已:“不管别人委不委屈,十七的状元,大雍开国到现在都是独一份的。”说着就高声叫:“快赏,赏报子百两白银。”
作者有话要说:虎年最后一更,不晓得兔年第一更在哪里。